同学会劝酒声里,林棠犹豫了。“就一杯,给老同学个面子?”徐朗把酒杯塞进她掌心,
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手腕。那晚监控拍到他们相拥进酒店的画面,清晰得刺眼。
赵锐把照片甩在周凛桌上时,他正签一份三千万的合同。钢笔尖“啪”地戳透纸张,
墨迹晕开像团肮脏的血。“凛哥,嫂子她……”周凛抬手打断,声音冻得掉冰碴:“知道了。
”第一章包厢里烟雾缭绕,劣质香水和酒精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
震耳欲聋的音乐像是要把天花板掀翻,
五颜六色的射灯胡乱扫过一张张被酒精和岁月打磨得有些模糊的脸。毕业十年,物是人非,
当年的青涩早已被油腻取代。“林棠!林棠!躲这儿干嘛呢?过来过来!
”班长王海涛端着满满一杯啤酒,脸红得像煮熟的虾,踉踉跄跄地拨开人群挤过来,
一把揽住林棠的肩膀,浓重的酒气喷在她脸上,“老同学聚会,你这大美人儿不喝,像话吗?
扫兴!太扫兴了!”林棠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和气味弄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班长,我真不行了,刚才喝了好几杯了,头都晕了。
”“晕什么晕!这才哪到哪!”王海涛不依不饶,把酒杯硬往她手里塞,“你看人家徐朗,
特意过来跟你喝,你大学那会儿不是跟人家关系最好吗?不给老同学面子?不给班长面子?
”林棠的目光被迫转向旁边。徐朗就站在那里,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
露出价值不菲的手表。十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他手里也端着一杯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晃动的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他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热度。“林棠,”徐朗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嘈杂的背景音,带着一种温和的磁性,“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漂亮。
”他走近一步,那杯酒稳稳地递到林棠面前,他的手指修长,递酒时,
指尖不经意地、极其短暂地擦过了林棠握着空杯的手腕。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像细小的电流,
倏地窜过林棠的皮肤。林棠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看着徐朗的眼睛,
那里面映着包厢迷离的光,也映着她自己有些慌乱的脸。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喧嚣,
是王海涛和其他几个男同学起哄的怪叫——“喝一个!喝一个!林棠别怂啊!”“就是,
徐总敬酒,多大的面子!”“老同学情谊深,一口闷啊!”“我……”林棠张了张嘴,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手腕上那点微凉的触感似乎还在,徐朗的目光像带着钩子。
酒精在胃里翻腾,脑子也有些发木。她想起了大学时那些朦胧的好感,那些无疾而终的暧昧,
又想起了家里那个永远冷静、永远忙碌、似乎永远隔着一层玻璃的丈夫周凛。
一种莫名的委屈和叛逆,混杂着酒精带来的晕眩和徐朗目光带来的悸动,猛地冲了上来。
“就……就这一杯。”她的声音有点发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软弱。
她避开了徐朗灼人的视线,目光落在眼前那杯琥珀色的液体上,
仿佛那是能暂时淹没所有烦扰的忘川水。“好!爽快!”王海涛兴奋地拍着巴掌,
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林棠脸上。徐朗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他举起自己的杯子,
轻轻碰了一下林棠手中的杯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叮”。“为了重逢。”他的声音低沉,
像羽毛搔过心尖。林棠没再说话,心一横,仰起头,将那杯辛辣的液体猛地灌了下去。
火线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呛得她眼泪差点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破罐破摔般的、短暂的解脱感。周围爆发出更响亮的叫好声和口哨声。
“这才对嘛!再来一杯!”王海涛立刻又给她满上。“班长,我真……”林棠想推拒,
但徐朗的手适时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按在了她握着酒杯的手背上,
阻止了她放下的动作。“班长说得对,难得聚一次,”徐朗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和,
身体也靠得更近了些,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酒气,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我陪你。”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含笑看着她,
眼神里的热度几乎要将她融化。林棠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液体,
看着周围一张张模糊而亢奋的脸。酒精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那点被压抑的、对往昔的怀念,对现状的不满,对眼前这个成熟英俊男人的悸动,
像野草一样疯长。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徐朗的手臂立刻稳稳地、极其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半搂在怀里。“小心。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林棠没有挣扎。
她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只觉得浑身发软,脑子里一片混沌,
只想沉溺在这片刻的眩晕和温暖里,
忘掉那个永远整洁、永远理性、永远让她感觉不到温度的冰冷公寓,忘掉那个叫周凛的男人。
“我……我好像有点醉了……”她喃喃地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种无助的依赖。“没事,
我送你出去透透气。”徐朗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半扶半抱着她,拨开喧闹的人群,
朝着包厢门口走去。王海涛还在后面兴奋地喊着什么,但声音已经模糊不清。林棠脚步虚浮,
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了徐朗身上。他的手臂有力地支撑着她,带着她穿过嘈杂的走廊,
走向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还有浓得化不开的酒气和一种危险的、令人窒息的暧昧。徐朗低头看着她,眼神炽热。
林棠的心跳得像擂鼓,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电梯下行,失重的感觉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也让她残存的最后一丝清醒彻底消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电梯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徐朗带进那个房间的。只记得门关上的声音,很轻,
却像在她混沌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巨石。第二章周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钢铁森林的冰冷轮廓,在深秋的暮色里延伸向灰蒙蒙的天际。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维持着一种恒定的、毫无生气的凉意。
周凛坐在宽大的黑色真皮办公桌后,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厚厚的项目合同,金额栏里那一长串的“0”在顶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握着那支价值不菲的定制钢笔,笔尖悬在签名处上方,凝滞不动。他的侧脸线条冷硬,
薄唇紧抿,眼神专注地落在纸页上,仿佛在审视的不是一份价值三千万的合同,
而是一道需要精密计算的数学题。“笃笃笃。”敲门声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进。”周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冰面一样平滑。门被推开一条缝,
他的特别助理赵锐闪身进来,又迅速把门在身后合拢。赵锐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飘忽,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快步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前,
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凛哥……”赵锐的声音干涩,
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艰难。他站在桌前,身体微微前倾,却不敢直视周凛的眼睛,
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摊开的合同上。周凛没有抬头,笔尖依旧悬停着,
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还停留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上。
赵锐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办公室里那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猛地将手中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了那份价值三千万的合同正中央。
“啪”的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周凛的视线终于从合同上移开,
落在了那个突兀的文件袋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但依旧平静无波。“什么东西?”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赵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凛哥……您……您先看看这个。”他伸出手指,
指尖微微颤抖,飞快地解开了文件袋上的绕线,从里面抽出一叠照片,然后像是被烫到一样,
猛地将它们甩在了周凛面前那份合同洁白的纸页上。照片散开,画面瞬间刺入周凛的眼底。
第一张:酒店大堂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徐朗半搂半抱着一个脚步虚浮的女人,女人长发披散,
侧脸酡红,眼神迷离,正是林棠。徐朗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姿态亲昵而强势。
第二张:电梯里,狭小的空间,徐朗低头,嘴唇几乎要贴上林棠的额头,林棠闭着眼,
身体完全倚靠在他怀里,毫无防备。第三张:清晰的酒店走廊监控截图,
门牌号“1808”清晰可见。徐朗一手搂着林棠,一手拿着房卡,正刷向门锁。
林棠的头靠在他肩上,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第四张:……是第二天清晨,
酒店地下车库的出口。徐朗的车驶出,副驾驶的车窗降下,
露出林棠略显苍白、带着宿醉疲惫的侧脸,她正低头整理着衣领。画面清晰,角度刁钻,
时间连贯。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锥,毫无预兆地、狠狠地扎进了周凛的眼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空调的嗡鸣声消失了,窗外的城市灯火也模糊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周凛握着钢笔的手,
指节因为骤然发力而变得惨白,皮肤下的青筋根根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那支坚硬冰冷的金属钢笔,在他巨大的指力下,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凛哥,
嫂子她……”赵锐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解释什么,或者只是想打破这要命的死寂。
“知道了。”周凛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怒吼,不是质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那声音低沉、平缓,像西伯利亚荒原上刮过的寒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能冻结血液的冰碴,
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就在“了”字落下的瞬间,他悬停在合同签名处上方的那支钢笔,
猛地向下一戳!“嗤啦——!”尖锐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那坚硬锐利的合金笔尖,
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穿透了厚厚的合同纸页!黑色的墨水,
如同骤然喷涌的、肮脏的污血,从破口处疯狂地晕染开来,迅速吞噬了那价值三千万的数字,
吞噬了那些严谨的法律条款,在洁白的纸张上蔓延开一大片丑陋狰狞、深不见底的墨迹。
那墨迹的形状,像极了一个被洞穿、正在汩汩流血的心脏。
赵锐被这突如其来的、暴烈无声的动作吓得浑身一哆嗦,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惊恐地看着周凛那只握着钢笔、青筋暴突的手,
以及那一片迅速扩大的、触目惊心的墨污。周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比刚才更加平静。但那双眼睛——赵锐只看了一眼,
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他灵魂都在颤抖。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深邃锐利,
而是翻涌着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漆黑的风暴!冰冷、暴戾、毁灭!那风暴的中心,
是绝对的零度,是能将一切生机都冻结碾碎的极寒!周凛的目光,没有看赵锐,
也没有再看那些散落的、如同耻辱烙印的照片。他的视线越过了赵锐,
落在了办公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外。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流光溢彩,
却丝毫照不进他眼底那片翻腾的黑暗深渊。他慢慢地、极其稳定地,
将手中那支笔尖还滴着墨水的钢笔,轻轻放在了那片狼藉的、被墨迹和照片覆盖的合同上。
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
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将那份被彻底玷污、宣告作废的合同,连同上面那些刺眼的照片,
一起合拢。坚硬的文件夹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回荡。“出去。
”周凛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冷,更平,像淬了冰的刀锋。赵锐如蒙大赦,
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巨大的办公室里,
只剩下周凛一个人。他依旧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如标枪,像一座沉默的、即将喷发的火山。
窗外的霓虹在他冰冷的瞳孔里明明灭灭,映不出丝毫温度。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收拢,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风暴无声,却已在深渊之底,凝聚成形,蓄势待发。那一片狼藉的合同和照片,
静静地躺在桌上,像一份无声的宣战书。第三章时间像掺了沙子的水,缓慢而滞涩地流淌。
距离那个被墨迹和照片玷污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周。这一周,
周凛的生活轨迹没有丝毫改变。他依旧准时出现在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
主持冗长的会议,声音冷静,条理清晰,眼神锐利如常,
仿佛那晚的滔天风暴从未在他心底掀起过。只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低气压,
比深冬的寒流更甚,让整个总裁办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家,
那个位于城市最昂贵地段的顶层复式公寓,也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林棠回来了,
带着一身洗刷不掉的疲惫和心虚。她试图解释,语无伦次,眼神躲闪,说那晚喝多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就在酒店房间,徐朗已经走了……她甚至不敢看周凛的眼睛。
周凛的反应,平静得让她心慌。他没有质问,没有咆哮,甚至连一丝愤怒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在她语无伦次地辩解时,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知道了,去休息吧。
”那语气,平淡得像在听秘书汇报一个无关紧要的日程安排。这种平静,
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让林棠恐惧。她宁愿他摔东西,骂她,甚至打她,
也好过这种冰冷的、毫无波澜的沉默。她感觉自己像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
能看见外面周凛的一切,却触摸不到,也感受不到任何属于“家”的温度。
她尝试着做他爱吃的菜,小心翼翼地找话题,甚至笨拙地示好,
但周凛的回应永远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眼神疏离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这天清晨,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开放式厨房里,林棠穿着柔软的居家服,
正背对着客厅,心不在焉地煎着鸡蛋。锅里滋滋作响,油烟升腾,
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和不安。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冰冷地黏在她身上,
让她如芒在背。周凛坐在餐厅的长桌旁,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扣着,
手里拿着一份刚送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财经晨报。他看得很专注,
修长的手指偶尔翻动一下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空气里只有煎蛋的滋滋声和报纸翻动的声响,安静得令人窒息。
林棠端着煎好的鸡蛋和烤好的吐司走过来,轻轻放在周凛面前的桌上。
她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自己那杯温热的牛奶,小口啜饮着,
眼神却忍不住瞟向周凛手中的报纸,又飞快地移开,心跳得厉害。她总觉得,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周凛终于放下了报纸。他没有看早餐,也没有看林棠,
而是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微微眯了下眼。
“昨晚睡得好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像闲聊家常,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林棠握着牛奶杯的手猛地一紧,指尖瞬间冰凉。“还……还好。”她声音有些发紧,
垂下眼盯着杯子里晃动的白色液体。“是吗?”周凛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轻响。他抬起眼,
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挡地落在林棠脸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手术刀一样锐利,
仿佛能剖开她所有的伪装,直刺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羞耻。“我倒是没怎么睡好。
”林棠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凛的嘴角,
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弄。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按在了桌上那份财经晨报的某个版面上,然后,
用一种极其平稳、甚至称得上优雅的动作,将报纸转了一百八十度,推到了林棠的面前。
“看看这个,”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林棠的耳朵里,
“或许能帮你提提神。”林棠的视线,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抗拒,
被迫落在那份被推过来的报纸上。头版头条,巨大的、加粗的黑色标题,
像一排排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她的瞳孔:突发!朗宸集团深陷税务丑闻,
巨额偷漏税证据确凿,稽查组已全面进驻!昔日商业新贵徐朗,恐面临刑事追责!
朗宸集团股价开盘即崩盘!标题下方,
配着一张徐朗被一群记者和执法人员围堵在朗宸集团大楼门口的照片。照片上的徐朗,
头发凌乱,西装皱巴巴的,脸色灰败,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难以置信,
早已不复同学会那晚的从容自信,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轰——!
”林棠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一阵发黑,握着牛奶杯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温热的牛奶泼洒出来,溅在桌布上,留下难看的污渍。她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盯着那个刺眼的标题,巨大的震惊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税务丑闻?稽查组?刑事追责?崩盘?徐朗……完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彻骨的寒意,
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餐桌对面的周凛。周凛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
姿态甚至称得上闲适。他微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棠瞬间惨白如纸的脸,
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和无法掩饰的恐惧。他欣赏着她此刻的失态,
如同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残酷的艺术品。“牛奶凉了,”周凛的声音再次响起,
打破了死寂。他脸上的那点微小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些,眼神却更加冰冷,像淬了毒的寒冰。
他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绕过餐桌,走到林棠身边。林棠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靠近。周凛伸出手,没有碰她,
而是端起了她面前那杯因为泼洒而只剩下一半的牛奶杯。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动作平稳。
“我帮你热热?”他微微俯身,靠近林棠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她耳中,如同恶魔的低语。
那温热的呼吸拂过林棠冰凉的耳廓,却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她看着周凛近在咫尺的、冰冷无情的眼睛,看着那杯被他端起的、象征着他“关怀”的牛奶,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这不是关心!这是宣判!是凌迟前的最后通告!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徐朗的突然垮台,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他!
是眼前这个平静得可怕的男人做的!而那句“我帮你热热”,
更像是一句宣告——他对她的“惩罚”,才刚刚开始预热!林棠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
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毫无意义的音节。她看着周凛端着那杯牛奶,
转身走向厨房微波炉的背影,那挺拔、冷漠、如同死神般的背影,
让她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第四章朗宸集团总部大楼,
曾经象征着徐朗商业帝国荣耀的玻璃幕墙,此刻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灰败的光。大楼门口,
早已不复往日的井然有序。警戒线粗暴地拉起,将闻讯赶来的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隔开。
长枪短炮的镜头贪婪地对准着入口,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几辆印着“税务稽查”字样的黑色公务车,像沉默的秃鹫,停在大门两侧,
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肃杀。大楼内部,更是乱成一锅粥。
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稽查人员面无表情,步履匆匆,抱着成箱的文件和电脑主机进进出出。
朗宸的员工们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挤在工位或走廊角落,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慌。
窃窃私语声像瘟疫一样蔓延:“完了,
全完了……听说偷税漏税金额大得吓死人……”“徐总……徐总被带走了?真的假的?
”“财务部王总监第一个被铐走的!我亲眼看见的!
”“我们的工资……下个月还能发出来吗?”“股价!快看股价!跌停了!又跌停了!
”恐慌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整个朗宸集团。
昔日忙碌的键盘敲击声被死寂和压抑的啜泣取代。空气中弥漫着大厦将倾的绝望气息。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栋不起眼的旧式居民楼里,气氛同样压抑得让人窒息。
王海涛把自己关在昏暗的书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蓝光,
映着他那张因为极度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屏幕上,
赫然是本地大学论坛一个被顶到最热、标红加粗的帖子:实名举报!
材料学院王海涛学号XXXXXX硕士毕业论文《XXX研究》严重抄袭!证据确凿!
帖子下面,附上了十几页清晰的对比图,将他论文中大段大段的核心内容、数据图表,
与一篇五年前发表于国外某期刊的论文进行了逐字逐句、逐图逐表的对比标注!
重合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以上!铁证如山,无可辩驳!更可怕的是,举报人不仅贴出了证据,
还直接@了学校学术委员会、研究生院、以及他现任工作单位的纪委邮箱!
帖子下面的回复已经炸开了锅,短短几个小时,盖起了上千层的高楼:“卧槽!惊天大瓜!
王海涛?是不是现在在XX局当科长的那个?”“就是他!当年还拿过优秀毕业生呢!呸!
原来是抄出来的!”“学术败类!垃圾!建议直接开除学籍,撤销学位!”“@XX局纪委,
这种品行不端的人还留着过年吗?”“人肉他!让他社死!”手机在桌面上疯狂地震动,
屏幕不断亮起,显示着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号码。有同事惊疑的询问,有领导严厉的质问,
有老同学幸灾乐祸的“关心”,
更多的是陌生号码打来的、接通后只有一片辱骂和忙音的骚扰电话。“操!操!操!
”王海涛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猛地抓起手机,狠狠地砸向墙壁!
“砰”的一声巨响,手机屏幕碎裂,零件四溅。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完了,全完了!十年!他辛辛苦苦钻营了十年,
好不容易爬到科长的位置,眼看前途一片光明!现在,全毁了!学术污点,一旦被坐实,
别说升迁,连现在的饭碗都保不住!他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是谁?
到底他妈的是谁?!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恐惧和愤怒交织。他最近得罪谁了?没有啊!
他做事一向圆滑……等等!一个冰冷的名字,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撞进他的脑海——周凛!
同学会!劝酒!林棠!还有……徐朗的突然倒台!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王海涛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由愤怒的涨红瞬间褪成死灰!是了!一定是周凛!只有他!
只有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动机,用这种精准而狠毒的方式,把他打入地狱!
他举报徐朗偷税漏税,他扒了自己十年前的论文抄袭……那么林棠呢?周凛会怎么对付林棠?
又会怎么对付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王海涛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扑到书桌前,拉开抽屉,
翻出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印着“XX大学材料学院”的旧笔记本。他记得,
当年留过一个周凛的紧急联系方式,一个私人号码,
据说是他身边最信任的助理的……他颤抖着手指,在碎纸片和杂物里疯狂翻找。终于,
一张泛黄的纸条被他捏在手里。上面是一个手写的手机号码,署名:赵锐。
王海涛像抓住了救星,用家里座机,哆嗦着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王海涛快要绝望的时候,
电话被接通了。“喂?”一个年轻、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疏离的男声传来。“喂?喂?
是赵助理吗?我是王海涛!周凛周总大学同学,王海涛!
”王海涛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尖锐变调,语无伦次,“求求你!
求求你让我跟周总说句话!就一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同学会那天是我混蛋!
是我瞎起哄!是我灌林棠酒!我该死!我该死啊!求周总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求求你了!论文的事……那是我年轻不懂事犯的浑,我认!我认罚!求周总给我个机会!
求你了!”电话那头沉默着,只有王海涛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几秒钟后,
赵锐那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清晰地透过听筒传来,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王海涛的心上:“王先生,周总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王海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他说,”赵锐的声音顿了顿,
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酒,不是那么好劝的。自己酿的苦果,跪着也得咽下去。
’”“嘟…嘟…嘟…”忙音响起,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跪着……也得咽下去……”王海涛握着只剩下忙音的话筒,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句话,
眼神空洞。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掐灭。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
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剧痛传来,
却远不及心底那灭顶的绝望和恐惧。书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传来隐约的车流声,
和他自己粗重、绝望的喘息。他知道,他完了。周凛要他跪着,他就只能跪着,
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品尝自己亲手酿下的、名为“悔恨”的毒酒。第五章夜色浓稠如墨,
将城市包裹。位于城南一家会员制的高端私人会所“云顶”深处,
一间名为“松涛”的顶级包厢里,却是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包厢极大,装修极尽奢华,昂贵的红木家具,巨大的落地鱼缸里游弋着色彩斑斓的龙鱼,
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画。然而此刻,这富丽堂皇的空间里,
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恐慌和绝望。王海涛瘫坐在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仅仅几天,他仿佛老了十岁,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着不明的污渍。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空了的威士忌酒杯,眼神涣散,
…纪委找我谈话了……学位……工作……都没了……都没了……”他面前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散落着几个同样空了的酒瓶,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汗馊味和恐惧的味道,
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周凛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步履沉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像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他身后跟着赵锐,赵锐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神情肃穆,
如同最忠诚的卫兵。周凛的出现,像一块巨大的寒冰投入了这间弥漫着颓废和绝望的包厢。
空气瞬间又下降了好几度。王海涛浑浊的眼睛猛地聚焦,看到周凛的瞬间,
他像是被高压电击中,身体剧烈地一颤,手里的空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
滚了几圈。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酒精带来的麻木,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挣扎起来,
双腿发软,踉跄着扑向周凛。“周总!周总!您来了!您终于肯见我了!
”王海涛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哭腔,涕泪横流,
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同学会上意气风发的班长模样。他冲到周凛面前,隔着一步的距离,
却再也不敢靠近,只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周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王海涛跪在地上,双手胡乱地拍打着自己的脸,发出啪啪的脆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同学会那天是我灌林棠酒的!是我瞎起哄!是我把她往徐朗那王八蛋身边推!是我害了她!
也害了您!我该死!我罪该万死啊周总!”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额头一下下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额头上就见了红。“求求您!
求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论文的事我认!我公开道歉!我接受学校任何处罚!
您……只求您跟纪委那边……说句话……给我留口饭吃……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啊周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