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手为云在线阅读

暮春三月的午后，阳光被将军府高耸的朱墙切割得细碎，落在身上，

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暖意。林微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衣裙，

提着自己小小的包袱，从最偏僻的角门被一个沉默的婆子引了进来。她低垂着头，

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沿途的亭台楼阁、抄手游廊，将路径与方位默默记在心里。

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花香，是蔷薇和晚玉兰的味道，甜得有些发腻，

与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苦药香格格不入。她被领到后院一处名为“锦瑟院”的偏厢安置，

带路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交代：“姑娘暂且歇着，夫人得了空，自会传唤。”言语间，

并无多少恭敬。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林微熹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

看着庭院中几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这“锦瑟”二字，于她而言，

不过是华美的牢笼。她需要在这牢笼里，

找到那把能解开家族血案枷锁的钥匙——那枚失踪的、足以定罪的兵符下落。她正凝神间，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女子娇俏的笑语。紧接着，门被不客气地推开，

一股浓烈的香风先于人涌了进来。当先一位，穿着石榴红缕金撒花裙，满头珠翠，容貌明艳，

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骄横之气。她目光如刀子般上下打量着林微熹，

嘴角一撇：“哟，这就是表哥新带回来的那个？我当是什么天仙绝色，原来不过如此。

”林微熹立刻猜到，这定是那位将门出身、性子泼辣的侧夫人苏氏。

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容貌清秀，气质温和些，

看向林微熹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与怜悯，并未开口。林微熹迅速垂下眼睑，

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惊慌与无措，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声音细弱蚊蝇：“给……给侧夫人请安。”苏氏见她这般怯懦模样，眼中鄙夷更甚，

绕着林微熹走了一圈，嗤笑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连规矩都不懂。也是，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指望有什么教养？以后在这府里，眼睛放亮些，别挡了别人的路，

否则……”她话未说尽，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这时，那位蓝衣女子才轻轻开口，

声音温婉：“苏妹妹，少说两句吧，瞧把人家吓的。我是赵姨娘，以后同在府中，

妹妹若有什么不便，也可来寻我说话。”她话语体贴，

可林微熹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这是个佛口蛇心的。

林微熹只是将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瑟缩，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苏氏自觉无趣，

又嘲讽了几句，便拉着赵姨娘扬长而去。人走后，林微熹缓缓直起身子，

脸上那副惶恐无助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的冰冷。苏氏的骄横，

赵氏的伪善，这将军府后院的水，果然深得很。她走到桌边，指尖拂过光洁的桌面，

触手微凉。敌人已经亮出了獠牙，她需得万分小心。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

主母柳氏并未立刻召见她，只派了个小丫鬟过来伺候，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林微熹乐得清静，每日只在锦瑟院的小厨房里捣鼓些药膳、点心，对外只称是自幼体弱，

需得精心调养。这日晌午，她正在小厨房里看着炉火上炖着的冰糖雪梨羹，

忽听得院外一阵喧哗，有丫鬟急匆匆跑来传话：“姑娘，夫人传您过去问话呢！

”林微熹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温顺。她仔细净了手，整理了一下衣裙，

确保自己看起来毫无攻击性，这才跟着丫鬟往主院走去。主院正堂，气氛肃穆。

主母柳氏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椅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缠枝莲纹的常服，头戴点翠，容貌端庄，

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沉静。她手中正端着一盏茶，轻轻撇着浮沫，并未抬眼看来人。

苏氏和赵姨娘分坐两侧，一个面带看好戏的讥诮，一个眼观鼻鼻观心，神色平静。

林微熹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声音怯怯：“奴婢林微熹，给夫人请安。”柳氏这才放下茶盏，

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人心。“起来吧。既入了府，

便要守府里的规矩。你身份特殊，更需谨言慎行，安分守己，可明白了？”“奴婢明白，

谢夫人教诲。”林微熹低声应道。就在这时，一个管事嬷嬷神色慌张地进来，

手里端着一碟几乎没动过的糕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不好了！

方才哥儿吃了林姑娘送来的茯苓糕，不到一刻钟便上吐下泻，脸色都白了！太医瞧了，

说是……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什么？！”柳氏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端庄的面具瞬间碎裂，目光如电射向林微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小主子！

”苏氏立刻跳了起来，指着林微熹尖声道：“我就知道这贱人没安好心！竟敢对哥儿下手！

夫人，快把她捆起来打死！”赵姨娘也用手帕掩着口，惊呼道：“天爷！林妹妹，

你……你怎可如此糊涂？哥儿才五岁啊！”刹那间，

所有的目光和矛头都集中到了林微熹身上。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脸色煞白，

浑身颤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语无伦次地分辨：“没……没有……奴婢没有……那糕点……糕点……”她越是惊慌，

在众人眼中便越是心虚。柳氏眼神冰冷，厉声道：“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来人，

给我……”“夫人明鉴！”林微熹仿佛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哭着磕头，

“那茯苓糕……奴婢确实做了一些，但因想着自己脾胃弱，用的都是最温和的材料，

绝不可能吃坏肚子……而且……而且……”她似乎害怕得说不下去。“而且什么？

”柳氏逼问。“而且奴婢做的茯苓糕，因怕存放不当失了药性，每次只做少量，

且都会在糕底用芝麻点缀一颗小梅子做记号……奴婢方才瞧那碟中的糕点，

似乎……并没有梅子……”她怯生生地抬起泪眼，

目光却“无意”般扫过苏氏和赵姨娘的方向。柳氏眉头一皱，

立刻示意嬷嬷仔细查看那碟糕点。嬷嬷拿起一块仔细辨认，果然回道：“夫人，

这糕点上……并无梅子。”堂内瞬间一静。林微熹继续抽噎着，

看似无心地喃喃道：“奴婢今早做好的糕点，自己用了两块，

剩下的……因赵姨娘身边的彩珠姐姐来说姨娘近日睡眠不安，想起奴婢会做些药膳，

讨要了些去说是给姨娘安神……奴婢想着姨娘仁厚，便都给了她……怎、怎会到了哥儿那里？

”赵姨娘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苏氏也愣住了，疑惑地看向赵姨娘。

柳氏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从林微熹身上移开，缓缓转向脸色发白的赵姨娘。“赵氏，

彩珠去讨要糕点，可有此事？”赵姨娘强自镇定，起身道：“回夫人，确……确有此事。

但妾身并未见到什么茯苓糕，彩珠那丫头回来只说林姑娘客气，

并未给她什么……”她急忙转向自己的丫鬟彩珠，“彩珠，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彩珠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扑通跪地，涕泪横流：“夫人饶命！姨娘饶命！

是……是奴婢贪嘴，看那糕点精致，自己偷吃了……后来……后来怕姨娘责怪，

正好看见小厨房给哥儿准备的糕点撤下来，

就……就偷偷换了一碟……奴婢不知道那糕点有问题啊！奴婢真的不知道！”这话漏洞百出，

小厨房给哥儿准备的糕点怎会轻易被一个姨娘的丫鬟换掉？但此刻，彩珠承认偷换糕点，

便等于将下毒的嫌疑引到了她自己身上，或者，指向了她的主子。

柳氏眼神阴鸷地盯着赵姨娘，又扫了一眼旁边脸色变幻不定的苏氏。她掌管后宅多年，

岂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赵氏想借刀杀人，一石二鸟？还是苏氏利用了赵氏？

林微熹依旧跪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看似惊惧未定，藏在袖中的手指却缓缓松开。

她成功地把自己从“下毒凶手”变成了“被利用的棋子”，并将怀疑的种子，

精准地埋在了柳氏心中，指向了赵姨娘，甚至可能牵连苏氏。“好，好得很。

”柳氏的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在我眼皮子底下，也敢耍这种花样！彩珠拖下去，

重打三十大板，发卖出去！赵氏治下不严，禁足一月，抄写《女诫》百遍！苏氏，

管好你自己的人，若再搬弄是非，我绝不轻饶！

”她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赵姨娘或苏氏指使下毒，但这番处置，已是敲山震虎。一场风波，

看似平息。众人退去时，看林微熹的眼神已有所不同，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惊疑。

这个看似柔弱可欺的孤女，运气似乎好得过分。林微熹最后一个走出正堂，

午后的阳光再次洒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庄严的匾额，

心中冷笑。这第一步，她走稳了。然而，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藏在暗处的毒蛇，

一击不中，只会更加疯狂。她摸了摸袖中一枚冰凉坚硬的物事——那是她入府前准备的银针。

未来的路，还长得很。经了“茯苓糕”一事，将军府后院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表面平静无波，

底下却暗流湍急。林微熹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每日晨昏定省，

对着柳氏、苏氏、赵姨娘等人恭敬有加，仿佛那日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然而，

细微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仆役们看向她的目光里，少了几分最初的轻蔑，

多了几分谨慎的打量。柳氏依旧端庄威严，但偶尔投来的审视目光，却比以往停留得更久些。

苏氏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却不再轻易当面寻衅。而被禁足的赵姨娘，更是深居简出，

只是偶尔传出的消息里，总带着一股压抑的怨愤。林微熹乐得清静，

将更多时间耗在了锦瑟院的小厨房和那片她特意开辟出来的小小药圃上。她需要盟友，

更需要情报。一个被彻底孤立的人，在这深宅里活不长久。这日午后，细雨霏霏。

林微熹带着自己新做的几味安神香丸，借口请教女红花样，

去了与锦瑟院相隔不远的“听雨轩”。那里住着一位常年称病、几乎被遗忘的才人——周氏。

听雨轩位置偏僻，陈设简陋，透着一股萧索之气。周氏歪在临窗的榻上，面色蜡黄，

眼窝深陷，不住地低声咳嗽，整个人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见到林微熹，

她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浓重的病气和漠然覆盖。

“林姑娘怎么到我这病气沉沉的地方来了？仔细过了病气给你。”周氏声音沙哑，带着疏离。

林微熹放下香丸，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同情与担忧：“周姐姐快别这么说，我略通些医理，

瞧着姐姐这咳症，像是积郁已久，又兼脾胃虚弱所致。我这里自己配了些润肺化痰的香丸，

姐姐若不嫌弃，可以试试看，或许能让夜里睡得安稳些。”她语气真诚，不卑不亢，

又将香丸的成分、用法细细道来，显得极为用心。周氏只是淡淡听着，不置可否。

林微熹也不急，每日仍旧过来坐坐，有时带些自己熬的清淡药膳，有时只是陪着说说话，

绝口不提府中是非，只聊些花草药材、各地风物。她言语温婉，见识却不俗，几次下来，

周氏眼中的冰霜渐渐融化了些许。这夜，周氏的咳疾骤然加重，咳得几乎喘不过气，

脸色憋得青紫。她身边的嬷嬷急得团团转，去求主母请大夫，

却被守夜的婆子以“夜深惊动夫人不妥”为由挡了回来。正当绝望之际，

林微熹闻讯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她神色镇定，迅速为周氏施针定喘，

又喂服下自己随身携带的丸药。不过一刻钟，周氏的喘息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周氏靠在榻上，看着林微熹在灯下认真清理银针的侧影，烛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双平日里总是水汽氤氲的眸子里，此刻却闪烁着专注与沉稳的光芒。周氏心中百感交集，

她在这府里浸淫多年，如何看不出这林姨娘绝非表面那般简单柔弱？但她救了自己，是事实。

“妹妹……大恩……”周氏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真切的感激。林微熹收起银针，抬眸看她，

眼神清澈：“姐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在这府里，我们这些无根浮萍，

若能互相照应着些，总好过独自飘零。”一句话，轻轻敲在周氏心上。她沉默片刻，

终于低声道：“妹妹日后若有什么难处……或想知晓这府里旧事……或许，

我可略尽绵薄之力。”第一步棋，落子。林微熹知道，她终于在这铁板一块的后院，

撬开了一丝缝隙。就在林微熹悄然经营的同时，

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将军府的平静——将军萧煜在京郊大营染了时疫，

被连夜送回府中静养，安置在外书房，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以免传染。时疫，在这个时代，

几乎是死亡的代名词。消息传来，后院众人反应各异。柳氏身为正妻，不得不每日前去探视，

但每次都只站在院外，隔着门窗询问几句，安排妥帖后便匆匆离开。苏氏更是寻了由头，

直接闭门不出，连院门都少踏出一步。赵姨娘尚在禁足，更是乐得躲个清静。

恐惧像无形的瘟疫，在府中蔓延。仆役们路过外书房所在的院落时，都恨不得绕道走。

林微熹却从中看到了机会——一个能让她直接接触到萧煜，

并且能极大提升自己在他心目中分量的机会。她很清楚，自己“孤女”的身份，

注定在府中难以获得真正的尊重和稳固的地位。柳氏的根基，苏氏的娘家，赵姨娘的心计，

都不是她目前能正面抗衡的。她需要一个更强的倚仗，而这座府邸唯一的主人，就是萧煜。

这是一场堵伯，赌赢了，前路豁然开朗；赌输了，可能万劫不复。

但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七分把握，对人心有三分算计。于是，在一个傍晚，

当柳氏又一次蹙眉站在外书房院外，为派谁进去近身伺候而发愁时，

林微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脸上蒙着自制的棉布口罩，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和药箱，

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走到柳氏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声音依旧是那般柔柔弱弱，

却带着一股异样的坚定：“夫人，将军病重，身边不能无人照料。

奴婢……奴婢愿进去伺候将军。”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氏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可知那是时疫？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苏氏不知何时也来了，

在一旁阴阳怪气：“哟，这是想表忠心想疯了？还是觉得攀上将军这高枝，

连命都可以不要了？”林微熹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光，

她望着那紧闭的院门，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却又无比清晰：“奴婢知道危险……但将军是府里的天，若是将军有个万一，

我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奴婢……奴婢不怕，只求夫人成全奴婢这点心意。

”她这番话，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痴情又深明大义的形象。柳氏眸光闪动，审视着她，

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最终，柳氏点了点头，

语气复杂：“难得你有这份心……既然如此，你便进去吧。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外面的婆子。

”“谢夫人。”林微熹再次行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了那扇仿佛隔绝生死的大门。

书房内，药味混杂着病气，有些呛人。萧煜躺在里间的榻上，脸色潮红，嘴唇干裂，

即使在昏睡中也紧蹙着眉头，显然极为不适。林微熹放下东西，立刻忙碌起来。

她先开了窗户通风，又用艾草和苍术熏蒸空气。然后走到榻边，仔细为萧煜诊脉。

脉象浮紧而数，确是时疫之症，且来势汹汹。她不敢怠慢，取出银针，为他施针退热，

又用温水一遍遍为他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她动作麻利，神色专注，

完全没有平日那副怯懦模样。昏沉中的萧煜偶尔会睁开眼，视线模糊中，

只看到一个纤细忙碌的身影，和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夜深人静，

林微熹靠在榻边的脚凳上小憩。忽然，榻上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她立刻惊醒，

只见萧煜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撑着身子想要坐起，额上全是冷汗。“将军，您还不能起身。

”林微熹连忙上前扶住他。萧煜抬起眼，因为高热，眼神有些涣散，但依旧带着惯有的凌厉。

他看清是她，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是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是奴婢。

”林微熹垂下眼，将温水递到他唇边，“将军染了时疫，需要静养。

”萧煜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灼热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你不怕？

”林微熹手微微一颤，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后怕，

随即又强自镇定般低声道：“怕……但更怕将军有事。”萧煜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熹衣不解带地守在他身边，喂药、擦身、施针，无微不至。

她的医术显然超出了寻常的“略通”，开的方子连前来诊脉的老军医看了都暗自点头。

萧煜的高热渐渐退去，病情开始稳定。期间，两人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但萧煜看她的眼神，

却从最初的审视、疑惑，渐渐变得复杂。他见过太多人，分得清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他最危难、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不顾生死地来到他身边，

用她精湛的医术和细心的照料，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份“情意”，无论初衷为何，

都足以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日，萧煜精神稍好，靠在榻上喝药。林微熹正背对着他，

在窗边的书案前小心翼翼地整理一些被风吹乱的公文和信件。她动作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