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侯府认回那日,真千金宋星禾只提了一个要求。把易千将军赐给我做侍卫。
全京城都在笑她痴心妄想。直到宫宴上假千金把毒酒递到她唇边——易千徒手捏碎酒杯,
单膝跪地:主人,需要属下处理掉她吗?
---一、归巢马车轮子碾过朱雀大街最后一块青石板,稳稳停住时,
宋星禾指尖挑开一线车帘,外面煌煌的灯火险些灼了她的眼。永靖侯府,到了。
没有预想中的人头攒动、亲情涌动,甚至连大门都只开了侧边一扇,两个小厮垂手站着,
神情里是遮掩不住的怠慢。引她回来的老嬷嬷倒是堆起一脸笑,只是那笑浮在面上,
未达眼底:“大小姐,侯爷和夫人已在厅中等候多时了,您快请吧。”“大小姐”三个字,
叫得有些生涩。宋星禾没应声,只将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藕色披风拢了拢,踩着脚蹬下了车。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气派非凡的门楣,金漆匾额在夕阳余晖里闪着冷硬的光。十六年,
她被养在江南一个小镇的药商家里,虽不愁吃穿,却也与这京城顶级的富贵毫不沾边。
如今一朝被“找回”,这泼天的富贵下面,是暖炕,还是冰窟,尚未可知。踏进正厅,
一股暖香扑面而来,熏得人有些头晕。上首端坐着一对华服男女,便是她血缘上的父母,
永靖侯宋诠与侯夫人柳氏。柳氏保养得宜,脸上瞧不出太多岁月痕迹,只是看她的眼神,
带着一种审视器皿般的疏离与挑剔。宋诠则捻着胡须,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女,一身流光溢彩的云锦裙裳,发间插着赤金点翠步摇,眉眼精致,
楚楚动人。此刻她正依偎在柳氏身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声音哽咽:“父亲,母亲,
姐姐终于回来了,女儿……女儿真是太高兴了。”这便是宋怜儿,那个顶替了她身份,
在侯府金尊玉贵养了十六年的“假千金”。柳氏心疼地揽住她:“我的儿,莫哭,这是喜事。
星禾回来,你们姐妹正好作伴。”宋星禾心底嗤笑一声,作伴?只怕是作对。她上前,
依着路上嬷嬷临时教的规矩,屈膝行礼,声音不高不低,没有任何起伏:“女儿星禾,
见过父亲、母亲。”宋诠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惯常的威严:“回来了就好。
日后安心住在府里,缺什么短什么,跟你母亲说。规矩……慢慢学,莫要堕了侯府门风。
”他顿了顿,似乎想表现一丝关怀,却又无从下手,“一路辛苦,坐下说话吧。
”有丫鬟搬来绣墩。宋星禾却没动。她抬起头,目光直接掠过还在拭泪的宋怜儿,
看向宋诠和柳氏:“父亲,母亲,女儿既已归家,可否向府中讨要一人?”厅中霎时一静。
柳氏蹙眉:“你想要何人伺候?府中得用的丫鬟婆子,随你挑几个便是。
”“女儿不要丫鬟婆子。”宋星禾声音清晰,字字落地,“女儿听闻,
府上近日收留了因伤退役的羽林卫副统领,易千将军。”她顿了顿,
无视宋诠骤然变色的脸和柳氏惊疑的目光,继续道:“女儿想要他,做我的贴身侍卫。
”“胡闹!”宋诠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哐当作响,“你可知那易千是什么人?
即便如今……那也是朝廷有品阶的武官!岂是你能随意讨要的?简直不知所谓!
”柳氏也沉下脸:“星禾,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母亲不怪你。只是这话日后莫要再提,
平白惹人笑话。”就连宋怜儿,也止了抽泣,用帕子掩着唇,
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看傻子似的嘲弄。宋星禾却像是没听到那些斥责,
只平静地陈述:“女儿知道。正因他曾是护卫陛下的羽林卫副统领,武艺高强,忠心可靠,
女儿才想要他。女儿流落在外十六年,如今初回侯府,步步荆棘,若无得力之人护卫,
恐难安心。若父亲母亲觉得为难,”她目光转向宋诠,“女儿记得,
陛下曾赐予父亲一道恩旨,许侯府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宋诠瞳孔一缩,死死盯住她。
这道恩旨,他本是留着关键时刻为家族谋利之用,她如何得知?又怎敢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厅内气氛凝滞,落针可闻。宋星禾迎着他的视线,不退不让。她需要易千,
不仅仅是为了安全,更是为了……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这是她破局的第一步,
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她赌永靖侯府刚找回“真千金”,表面上总要维持一点体面,
不至于立刻严惩她的“不懂事”;她更赌宋诠爱面子,不愿将家庭龃龉闹大。良久,
宋诠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当真只要他?”“是。
”宋星禾斩钉截铁。宋诠脸色铁青,握着椅背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儿,
那眼神里的执拗和冷静,竟让他一时有些心惊。最终,
他极其勉强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好!依你!只是日后若生出什么事端,
休怪为父家法无情!”“多谢父亲。”宋星禾再次屈膝,礼数周全,
仿佛刚才那个提出惊世骇俗要求的人不是她。柳氏还想说什么,被宋诠一个眼神制止。
宋怜儿则低下头,帕子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二、暗流宋星禾被安置在侯府西北角一处名为“揽月轩”的院落。位置偏僻,陈设倒也齐全,
只是透着一股久未住人的清冷气。伺候的丫鬟婆子除了一个从江南跟着她来的小丫鬟青黛,
其余都是府中指派的,面上恭敬,眼底却藏着打量与轻慢。她并不在意。次日黄昏,
老管家引着一个身影,来到了揽月轩门前。“大小姐,您要的人,老奴给您带来了。
”宋星禾正坐在院中石凳上,闻声抬头。暮色四合,
天际最后一抹霞光勾勒出那人挺拔如松的轮廓。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玄色劲装,未佩刀剑,
腰间只悬着一枚看似普通的木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道浅疤从左侧眉骨斜划至颧骨,
并不显狰狞,反添了几分硬朗的煞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古井,
无波无澜,仿佛世间再无任何事情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这就是易千。
曾经名动京城的羽林卫副统领,年纪轻轻便凭军功和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得享殊荣,
却在一次宫廷变故中为护驾身受重伤,虽保住性命,却因暗疾难愈,不得不退出羽林卫。
据说陛下感念其忠勇,特赐厚赏,允其荣休。永靖侯府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将他请或者说收留入府中,名义上是客卿,实则处境微妙。“易将军。”宋星禾开口,
声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易千走上前,依礼躬身抱拳,
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易千见过大小姐。将军之称不敢当,如今只是府中一员。
大小姐直呼其名即可。”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宋星禾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看清他眼底那片沉寂的荒原。“我向父亲讨了你来,做我的贴身侍卫。
你可愿意?”易千抬眼,目光与她一触即分,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侯爷之命,
易千自当遵从。”“我不是问父亲之命,”宋星禾盯着他,“我是问你,易千,你自己,
可愿意跟随我宋星禾?”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旁边的老管家屏住了呼吸,
青黛也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易千沉默着,过了好几息,才缓缓道:“易千的命,
是陛下和侯府所留。护卫大小姐,是职责所在。”他没有直接回答愿意与否,
但给出了一个承诺——职责所在。宋星禾点了点头,不再逼问。“好。从今日起,我的安危,
劳你费心。这揽月轩内外,许你便宜行事。”她顿了顿,补充道,“在我这里,
没有那么多侯府规矩。你只需记住一点,你的主人,从此刻起,只有我一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易千深邃的眼底,
似乎有极细微的什么闪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再次躬身:“是,主人。
”“主人”这个称呼,让旁边的老管家眼皮跳了跳。宋星禾却仿佛早已料到,坦然受之,
转身回了屋内。易千的到来,像一块石头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
都说这乡下回来的大小姐果然上不得台面,行事荒唐,竟把个煞神似的废人弄到身边当宝贝。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宋怜儿和柳氏耳中。
柳氏只是厌烦地揉着额角:“真是个惹祸的精,且由她折腾,早晚惹怒你父亲。
”宋怜儿却笑得温婉:“母亲别生气,姐姐也是缺乏安全感罢了。
只是那易千……终究是外男,放在内院,传出去于姐姐名声有碍。女儿会多去陪陪姐姐,
顺便……也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地的地方,及时规劝。”于是,宋怜儿往揽月轩跑得勤了。
今日送些时新点心,明日带来几匹漂亮衣料,言辞恳切,姐姐长姐姐短,
仿佛真是贴心至极的好妹妹。宋星禾既不推拒,也不热络,态度始终疏离。这日,
宋怜儿又来了,带着一套红宝石头面,说是母亲特意为姐姐打的。说话间,
她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像影子一样默立在廊下的易千。“易将军真是尽忠职守,
”宋怜儿柔声道,“只是姐姐,他毕竟是男子,总在你院中出入,恐怕……”“我的侍卫,
自然该在我院中。”宋星禾打断她,拈起一块点心,却没吃,“妹妹有心了。
不过我院里人少事简,妹妹不必日日辛苦前来。”宋怜儿脸上笑容一僵,
随即又绽开更甜美的笑:“姐姐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亲姐妹,理应多亲近。”她话锋一转,
“对了,三日后安国公府设赏花宴,给府里下了帖子,母亲的意思,
让我带姐姐一同去见见世面。姐姐可要好好准备,到时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闺秀公子都会去呢。
”她特意咬重了“见见世面”四个字。宋星禾抬眸,对上宋怜儿那双看似纯净无辜的眼睛,
在里面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算计。“好,我知道了。”宋星禾淡淡应下。
宋怜儿心满意足地走了。人走后,青黛忧心忡忡:“小姐,
那赏花宴……二小姐肯定没安好心!您才回京,什么都不熟悉,
万一她使绊子……”宋星禾看着窗外,易千的身影在月色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兵来将挡。”她轻声道,“而且,我们不是有易将军么?”三、花宴安国公府的赏花宴,
无疑是京城顶级社交圈的一场盛宴。姹紫嫣红的名贵花卉,衣香鬓影的宾客,
空气中都浮动着奢华与喧嚣的气息。宋星禾跟着柳氏和宋怜儿到来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柳氏忙着与相熟的贵妇寒暄,很快便将宋星禾“忘”在了一边。宋怜儿则如鱼得水,
被一群闺秀围在中间,言笑晏晏,俨然是人群的中心。
“那位就是永靖侯府刚找回来的真千金?”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小姐用手扇着风,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宋星禾听见,“瞧着……倒是挺安静,就是这穿戴,啧啧,
未免也太素净了些,跟怜儿姐姐站在一起,简直像是丫环。
”旁边几道视线落在宋星禾身上那件柳氏“随手”给的、颜色老气的锦裙上,
发出低低的窃笑。宋怜儿嗔怪地看了那黄衣小姐一眼:“李妹妹快别这么说,
我姐姐初来乍到,只是还不习惯京中的打扮罢了。”她亲热地上前想挽宋星禾的手臂,
“姐姐,别站在这儿,我带你去认识几位朋友。”宋星禾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不必,
我在这里看看花就好。”宋怜儿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又笑道:“那姐姐自便,
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转身回到人群中时,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宋星禾独自走到一株玉兰树下,远离了喧嚣。易千作为侍卫,
自然不能进入这核心的花园区域,只在园外等候。但她能感觉到,
暗处似乎有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在打量她。果然,没过多久,
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摇着折扇晃了过来,故作潇洒地行礼:“这位便是宋大小姐吧?
在下吏部侍郎之子赵铭,久仰大小姐芳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他嘴上说着久仰,
眼神却轻浮地在宋星禾身上打转。宋星禾眼皮都没抬:“我不认识你。”赵铭碰了个钉子,
脸上有些挂不住,嘿嘿一笑:“大小姐何必如此冷淡?听闻大小姐在江南长大,
想必没见过京城这般繁华吧?不如让在下为大小姐引路,介绍一番……”说着,
竟伸手想去拉宋星禾的手腕。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宋星禾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