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鸿照影来ICU的消毒水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我睁眼便看到头顶悬浮的圆形白灯，
比大明宫最亮的夜明珠还要刺目。金属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里，
记忆如碎玉纷至沓来——坠崖时猎猎作响的朱红披风，突厥刺客淬毒的箭矢穿透肩胛，
最后一眼是兄长目眦欲裂的面容。"苏明月！你还敢装死？"尖利女声刺破回忆，
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脸上。镜中倒映的面容陌生至极：苍白小脸，
眼下缀着颗褐色泪痣，全然不是朝阳公主李昭阳那副浓艳眉眼。经纪人林薇将平板摔在病床，
热搜#明月欠债百万直播自杀#后跟着血红的"爆"字。我摸索着触碰屏幕，
被自动播放的视频惊得指尖发颤：与我一模一样的声音哭喊着"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纵身跃下天台。"医院账单、品牌违约金、网贷利息..."林薇翻着账单冷笑，
"三天内凑不齐两百万，等着收法院传票吧。"入夜，我披着病号服倚在窗边。
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变成了钢铁森林，霓虹如星河倒悬。指尖无意识抚过锁骨，
那里本该有块月牙形胎记，如今却光洁如新——这具身体的主人，当真与我毫无关联？
"叮——"床头手机突然亮起，弹窗跳出一条古风变装视频。画面里少女执团扇半遮面，
矫揉造作地念着"云想衣裳花想容"，评论区却满是"伪国风""蹭热度"的谩骂。
电光火石间，我攥紧了手机。当年在麟德殿为吐蕃使臣即兴作《雪中赋》，
可是连李太白都击节赞叹。若论诗词造诣，这千年后的世界，怕是难逢敌手。次日月升时分，
我站在直播设备前。林薇准备的露腰汉服被我换成绯红齐胸襦裙，
金丝绣的凤凰自腰间盘旋至裙裾。将青丝绾成惊鹄髻时，
梳妆镜里恍惚映出昔年及笄礼的盛况，母后亲手为我簪上九尾凤钗。"还磨蹭什么？
"林薇不耐烦地推门而入，却在看见我转身的刹那愣住。裙摆扫过地面时，
我分明听到她倒抽冷气的声音。
直播间标题闪着鎏金特效：明月重圆挑战全网最硬核古风。镜头亮起的瞬间，
我执起道具长剑，寒光出鞘的铮鸣惊飞了窗棂上的麻雀。"汉皇重色思倾国，
御宇多年求不得..."剑锋划破空气，挽出的剑花映着屏幕流光。
弹幕起初零星飘过几个"作秀"，当念到"惊破霓裳羽衣曲"时，评论区突然炸开烟花特效。
南"打赏十个星空战舰 用户"长安旧梦"打赏二十个告白气球我旋身避开镜头轻笑，
腕间银铃与剑穗缠作一处。最后一个"此恨绵绵无绝期"落地，观看人数已突破十万。
忽然注意到有个灰色头像始终沉默，ID是简单的"L"，在满屏打赏中显得格外突兀。
下播时林薇盯着后台数据瞠目结舌："单场音浪...三百万？
"她涂着紫色眼影的眼睛突然亮得骇人， "明天穿那套透视纱衣，
我给你买热搜...""不必。"我抚平袖口褶皱，"备些洒金宣纸与狼毫笔，
再寻个会弹《广陵散》的琴师。"第二章 剑气动星河次日的直播场地换成了城南书画院。
我特意选了临水的听雨轩，窗外瘦竹映着青瓦，倒有几分曲江池的意境。琴师调试箜篌时，
我正用舌尖润开胭脂纸，镜中忽然闪过陆珩的身影。
那位陆氏集团最年轻的总裁站在回廊尽头，黑色西装掐出劲瘦腰线，
腕间百达翡丽折射着泠泠冷光。他身后跟着三位助理，
其中抱着文件箱的姑娘小声提醒："陆总，收购会议还有二十分钟...""无妨。
"低沉的嗓音像是浸过雪水的松烟墨。他抬手示意众人止步，独自倚着雕花木门望过来。
斜飞入鬓的眉峰下，一双凤眼似要将人魂魄摄去。我执笔的手微微一颤，
朱砂在宣纸上晕开半朵残梅。这般相貌气度，倒比当年状元游街时，
被我掷中香囊的裴侍郎还要俊美三分。琴音恰在此时流淌开来。我屏息凝神，狼毫饱蘸浓墨，
笔走龙蛇间《将进酒》已书就大半。弹幕疯狂滚动着"这运笔绝了""求字帖链接"，
然有个金色特效弹窗跳出：用户"L"发起价值五十万的定制诗词拍卖评论区瞬间沸腾。
我望着不断飙升的竞拍价，笔锋一转在落款处钤上私印："不知这位先生想要何种诗文？
""《长恨歌》全文。"陆珩不知何时走到了案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扣紫檀案几，
"用簪花小楷，写在洒金薛涛笺上。"我心头猛然一跳。这首诗在唐时尚未流传，
方才直播吟诵已属冒险。抬眸撞进他深潭般的瞳孔，仿佛能窥见其中翻涌的千年星河。
"再加个条件。"他忽然倾身，松木香混着雪茄气息笼罩下来，"我要看公主执剑而舞。
"空气骤然凝固。我下意识按住腰间软剑，喉间发紧："公子说笑了，
如今哪有什么公主...""上个月苏小姐还在直播间说自己是落难公主呢。
"林薇突然插话，谄笑着递来宝剑，"陆总真是好眼光，我们明月最擅长剑舞了。
"剑柄入手冰凉，我闭眼深吸一口气。箜篌改奏《破阵乐》的瞬间，剑光如银蛇出洞，
绯色裙裾在镜头前绽开血色红莲。当最后一句"在地愿为连理枝"脱口而出时，
剑尖不偏不倚指向陆珩咽喉。助理们的惊呼声中，
他却抚掌而笑："好一个‘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抬手将黑金卡放在案上，
"三天后我来取字。"直到车队尾灯消失在暮色里，我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林薇捧着银行卡又哭又笑，而我盯着宣纸上未干的墨迹——方才书写"迟迟钟鼓初长夜"时，
为何会鬼使神差地把"初"字写成"楚"？第三章 朱砂烬成灰拍卖会的鎏金请柬送到时，
我正在临摹《快雪时晴帖》。陆珩派来的助理安静等候在旁，
直到我落下最后一笔才开口："陆总说，若您能现场创作《洛神赋》，酬劳再加三成。
"笔尖在宣纸上洇出墨团。抬头望见客厅那幅《陆机平复帖》仿品，
突然想起前日查到的资料——陆氏祖宅藏着幅唐代古画，绘着执剑起舞的红衣女子，
题跋正是"楚夜"二字。手机突然震动，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响起。
陆珩私人账号更新了动态：照片里他戴着白手套，正在端详装裱好的《长恨歌》字卷。
配文是句英文，翻译过来竟是："千年等待，朱砂未冷。"我猛然扯开衣领，
梳妆镜里映出后颈肌肤——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赫然缀着朱砂痣。记忆如潮水倒灌，
那夜坠崖前，突厥巫医的诅咒响彻耳畔："生生世世，
求而不得..."拍卖厅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眩晕。我站在台上铺开丈余宣纸，
听着台下窃窃私语。"网红写字能看？
""陆总怕是被人下了降头..."忽然瞥见前排的陆珩，他今日换了银灰西装，
领针是枚朱雀衔珠的造型。笔锋触及宣纸的刹那，四周陡然寂静。
我仿佛回到十四岁那年的曲水流觞宴，王摩诘先生捋须笑叹："朝阳公主笔意风流，
假以时日必成大家。""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笔下字迹渐成，
忽然听到布料撕裂声。侧目望去，某位收藏家的女伴"不慎"打翻砚台，浓墨正朝宣纸泼来！
电光石火间，我扯下腰间绦带卷住砚台。左手执笔未停，右手扬袖一挥，
青瓷砚台稳稳落在陆珩面前的茶几上。鸦雀无声的会场里，唯有墨香与檀香交织升腾。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写完最后一句，我掷笔轻笑："让诸位见笑了。
"掌声最先从陆珩的位置响起。他起身时西装外套滑落，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朱砂印记。
我如遭雷击，那形状分明是——当年我射落双雁时，箭簇在皇兄肩上留下的伤痕。
拍卖师突然惊呼："陆总出价一千万！众人哗然中，陆珩已走上展台。
他指尖抚过未干的墨迹，突然握住我颤抖的手腕："公主可还记得，楚夜宫中那株并蒂牡丹？
"顶灯突然炸裂，黑暗降临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记忆的迷雾被剑光劈开，
终于看清那夜坠崖的真相——根本不是突厥刺客，而是替我饮下毒酒的皇兄，
最后推我落崖时含泪的笑。第四章 墨痕锁重楼暴雨拍打着落地窗，
我在宣纸上勾勒出第三十六朵墨兰。手机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动不休，
#明月代笔#的热搜词条后跟着深紫色的"爆"字，
点进去是某书法大V的万字檄文："没有二十年功力写不出簪花小楷，
建议有关部门查查团队代笔。""这些喷子懂个屁！"林薇把平板摔在茶席上，
溅起的茶水染污了半幅《滕王阁序》，"你马上开直播自证，
我去联系水军控评..."狼毫在端砚边沿轻轻刮过，
我望着直播架后那盆枯山水："取四尺冷金笺来，再调一盘朱砂墨。"镜头开启的瞬间，
在线人数直冲三十万。弹幕密密麻麻盖住画面，
隐约能看见"学术骗子""滚出汉服圈"的字样。我解开缠枝莲纹褙子的珍珠扣，
露出素白中衣，突然将整壶松烟墨泼向宣纸。惊呼声中，我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入朱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