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陈磊。这话要是说出去。估计得被拉去精神病院。我睁开眼的时候。
正趴在一张病床边。消毒水味能呛死人。手底下的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陷进去，
嘴唇干裂起皮。监护仪滴滴答答响，像在倒计时。
“苏晴……”这两个字自己从喉咙里滚出来。我才猛地想起。我穿成了陈磊。
一个刚因为妻子苏晴成了植物人。自己也跟着崩溃猝死的倒霉蛋。
原主的记忆像碎玻璃扎进脑子里。苏晴，结婚三年的老婆。半年前出了车祸。肇事司机跑了。
监控只拍到她的车突然冲出护栏。翻进路边的沟里。医生说醒来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
原主卖了家里的车。借遍了亲戚。天天守在医院。最后熬不住，把命熬没了。
换成了我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魂。“陈磊！你还有脸在这睡？”病房门被踹开的时候。
我正琢磨着怎么跟原主的爹妈解释。一个尖利的女声扎得我耳朵疼。是苏晴她妈。
后面跟着她爸，脸拉得老长。“我女儿躺在这里半死不活。”“你倒好，还有心思打盹？
”“是不是早就盼着她死了好再找一个？”老太太扑到床边，指着我的鼻子骂。
唾沫星子喷我脸上。我没躲。原主的记忆里。这半年来，这样的辱骂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他们嫌我没本事。救不了他们的女儿。嫌我掏空了家底。让他们跟着丢人。
“医药费明天该交了。”苏晴她爸闷声闷气地说。眼神扫过我，像在看一块没用的垃圾。
“我跟你妈那点养老钱。”“上次给你之后就见底了。”“你自己想办法。”我点头。
说不出话。原主的银行卡里只剩三位数。单位早就催我回去上班。再不回去，
连这点微薄的工资都保不住。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说要去跟亲戚借钱。但我知道。
原主的记忆里。他们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是去隔壁小区打了一下午麻将。
病房里又只剩我和苏晴。还有那没完没了的滴滴声。我拿起毛巾。沾了点温水。
想给她擦擦脸。手刚碰到她的脸颊。一个声音突然钻进我耳朵。很轻。像蚊子哼。
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是他推的我。”我手一抖。毛巾掉在地上。水溅到鞋上。谁？
谁在说话？病房里就我们两个人。苏晴眼睛闭得死死的。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幻觉？
肯定是原主的精神压力太大。把我也影响了。我捡起毛巾。想继续给她擦手。那声音又响了。
带着点喘。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怕我说出那件事。”我头皮一下子炸了。
猛地抬头看苏晴。她还是老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幻觉！这声音……是苏晴的！
我攥住她冰凉的手。指节都捏白了。“苏晴？”“是你在说话吗？”“你说谁？谁推的你？
”她没动。监护仪的声音依旧规律。我蹲在地上。心脏砰砰直跳。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车祸不是意外？是有人推了她？“那件事”又是哪件事？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没敢再碰她。
就坐在床边盯着她的脸。盼着那声音再响起来。可什么都没有。直到傍晚。
我准备起身去打热水。刚站起来。“张启明。”那声音又来了。清晰得像是在我耳边说的。
张启明？我愣在原地。这个名字在原主的记忆里很清晰。苏晴公司的副总。
平时对苏晴格外“照顾”。逢年过节总给原主打电话。说“小陈放心，
苏晴在公司有我看着”。上周还提着一篮水果来医院。坐在床边叹着气。
说苏晴是公司的得力干将。大家都盼着她早点好起来。临走前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困难跟我说，别客气。”就是这个笑眯眯的张总？推了苏晴？还怕她说出什么事？
我回头看苏晴。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安静得像个假人。可我清楚地知道。
刚才那句话不是我的幻觉。热水壶从手里滑下去。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水洒了一地。
热气腾腾地冒起来。我没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张启明。他到底做了什么？
苏晴知道了什么？才会被他……我走到病床边。重新握住她的手。这次，
她的手好像微微动了一下。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你等着。”我压低声音。
对着这个沉睡了半年的女人说。“不管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我帮你把他揪出来。”监护仪的声音好像变快了些。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
突然觉得。这病房里。不止我一个醒着的人。而那个披着笑脸的张启明。
说不定现在就在哪个角落。盯着这里。我摸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备注“张总”的号码。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现在打过去。问他“你是不是推了我老婆”？他肯定以为我疯了。不行。
我得找到证据。苏晴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冒出来。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
“财务室……”“账……”“录音……”录音？她录了什么？我眼睛一亮。
猛地转身往门口跑。我得回家找找。不管那东西藏在哪。我必须找到。路过护士站的时候。
小护士喊我：“陈先生，你老婆刚才心率有点快。”我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病房的方向。
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我冲出医院。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家赶。
司机问我去哪。我报出地址的时候。声音还在发颤。那是我和苏晴结婚后住的老小区。六层，
没电梯。我一口气冲上去。掏出钥匙开门的手都在抖。家里还是老样子。
沙发上搭着苏晴没来得及洗的外套。餐桌上还有她吃剩的半碗面条。都蒙上了一层薄灰。
半年没人好好打理。一股子霉味。我没心思收拾。脑子里只有苏晴那句“录音……”。
录音笔能藏在哪？我翻遍了书柜。把她的书一本本倒出来。书页哗啦哗啦掉地上。没找到。
打开衣柜。她的衣服一件件被我扔到床上。裙子、衬衫、毛衣。堆得像座小山。还是没有。
我又蹲下来翻床底。拖出几个旧箱子。里面全是我们结婚时的东西。红本本，喜糖盒，
还有她攒的玩偶。手指都磨破了。什么都没见着。“妈的！”我一拳砸在墙上。
疼得龇牙咧嘴。是不是我听错了？苏晴根本没录音？还是那东西早就被张启明拿走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岳母打来的。我深吸一口气接起来。“喂，妈。
”“陈磊你死哪去了？”她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刮过来。“护士刚才打电话说你跑了？
”“苏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我回家拿点东西。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拿东西？我看你是想躲清闲！”她在那头尖声骂。
“我跟你说，张总刚才又来电话了。”“说他认识个神医，专治植物人的。
”“就是费用有点高，要十万块。”我的心猛地一跳。张启明？他又搞什么鬼？“他还说，
”岳母的声音突然软了点。带着点讨好的意思。“要是钱不够，他可以先帮我们垫着。
”“不过……他说你可能不太愿意。”我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垫钱？
他是怕苏晴真醒过来吧？“我不需要他垫。”我冷冷地说。“我会想办法。
”“你想个屁的办法！”岳母又炸了。“你那点工资连住院费都不够！
”“张总也是一片好心！”“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有钱有本事！”“告诉你陈磊，
这事我跟你爸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去跟张总拿钱！”我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张启明这是在收买人心。用几万块钱堵岳父母的嘴。顺便让他们劝我放弃找证据？想得美。
我继续在家里翻。把苏晴的化妆盒都倒空了。眼影腮红撒了一地。还是没找到录音笔。
难道被岳父母拿走了？他们上次来家里收拾东西。说是要把苏晴的“常用物品”拿到医院。
我突然想起。原主的记忆里。岳母拿走了苏晴的一个粉色背包。说“让她闻着自己的东西，
说不定能醒”。我冲出门。又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岳父母家。敲了半天门。
岳父才慢吞吞地开了条缝。看到是我。脸立刻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我找苏晴的粉色背包。”我推开他往里走。“里面有我要找的东西。”“什么东西？
”岳母从里屋出来。双手叉腰。“晴晴的东西都在这，你想翻什么？”我没理她。
径直走到客厅那个旧衣柜前。拉开门。果然看到那个粉色背包。就在最上面。我伸手去拿。
岳母突然尖叫着扑过来。“你干什么！那是晴晴最喜欢的包！”“你想拿去卖钱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她死死抱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岳父也上来拉我。
“陈磊你差不多行了！晴晴都这样了，你还惦记她的东西？”三个人扭在一起。
背包掉在地上。拉链开了。里面的东西撒出来。纸巾、口红、钥匙。还有一个小本子。
没有录音笔。我急得满头大汗。“录音笔！苏晴的录音笔是不是在里面？”“什么录音笔？
”岳母眼神闪烁了一下。“晴晴哪有那东西？你是不是疯了？”她越是这样说。
我越觉得不对劲。就在这时。脑子里又响起苏晴的声音。比之前清楚点。带着点急。
“蓝色……裙子……”蓝色裙子？我猛地想起。刚才在衣柜里翻到过一条蓝色的连衣裙。
全新的，没穿过。标签都还在。当时我以为是苏晴没来得及穿的。随手扔在了床上。
我一把推开岳父母。“我回家找！”“你给我站住！”岳母在我身后喊。“陈磊我告诉你，
你要是敢动晴晴的东西，我就去你单位闹！让你丢工作！”我没回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找那条蓝色裙子。再次冲回家。床上的衣服还堆着。我扑过去翻。
终于找到了那条蓝色裙子。料子很薄。我摸遍了口袋。前面的口袋是空的。后面也没有。
难道又错了？我把裙子摊开。对着灯光看。突然发现。裙摆内侧有块地方的缝线不太对劲。
像是后来缝上去的。我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那处缝线。里面果然藏着个东西。
黑色的。很小。正是录音笔！我激动得手都抖了。赶紧按下播放键。可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滋滋的电流声。没电了。我气得差点把它扔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居然没电了。
我翻遍了家里的抽屉。终于找到一节五号电池。赶紧换上。再按播放键。这次有声音了。
是张启明的声音。笑眯眯的。“小苏啊，那笔款子的事，你就当没看见。”“大家都是同事，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然后是苏晴的声音。很冷静。“张总，那可是三百万。
”“万一查出来，我们都要担责任。”“查什么查？”张启明的声音冷了下来。
“财务室的王会计是我一手提拔的，她会处理好。”“你只要闭嘴，这事就跟你没关系。
”“我做不到。”苏晴说。“这不合规矩。”“你非要逼我是吧？
”张启明的声音变得恶狠狠的。“苏晴，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这世道，
谁没点见不得人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让你……”后面的声音突然断了。
只剩下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没了？我愣住了。就这些？虽然能看出张启明有问题。
但根本证明不了他推了苏晴。更别提挪用公款了。这算什么证据？我把录音笔攥在手里。
心沉到了谷底。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接起来。“是陈磊吗？
”是张启明的声音。假惺惺的。“我听你岳母说你在找东西？是不是缺钱了？”“跟我说啊，
我刚取了点现金，这就给你送过去？”他怎么知道我在找东西？岳母告诉他的？我咬着牙。
“不用了张总，谢谢你的好意。”“别客气啊。”他笑了笑。“都是自己人。对了，
我刚好在你家附近办事，顺便过去看看你？”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干什么？
来看我找到录音笔没有？“不用了！我不在家！”我赶紧说。“我这就去医院了。”“哦，
那行。”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我去医院看苏晴吧，正好带了点新熬的汤。”挂了电话。
我赶紧把录音笔揣进兜里。把蓝色裙子胡乱塞回衣柜。用剪刀把缝线草草缝好。
不能让张启明知道我找到了这个。我锁好门。刚下楼。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小区门口。
张启明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个保温桶。笑眯眯地看着我。“小陈，这么巧？”他走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