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怪谈诡异入侵现实世界

夏末的风带着一丝黏腻的暑气，吹过城市高楼间的缝隙，却吹不散林默心头的沉闷。

毕业证书还带着油墨味，安静地躺在背包最底层，像一块沉重的砖。

二十三岁的他站在人行道的树荫下，抬头望着眼前这栋灰扑扑的、与周围光鲜亮丽的写字楼格格不入的建筑——槐荫公寓。

斑驳的墙皮像是老人脸上的褶皱，几扇窗户玻璃碎裂，用木板潦草地钉着，黑洞洞的窗口像失神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旧报纸和淡淡霉味的独特气息。

“就是这儿了。”

林默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租房APP的信息简洁得近乎吝啬：“槐荫公寓，单间出租，独卫，月租800，押一付一。

联系人：王。”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核心区边缘，这个价格低得离谱，低得像一个拙劣的陷阱。

他银行卡里那点可怜的积蓄，刚够付押金和第一个月的房租，支撑他度过求职初期可能的空白。

是陷阱，也得踩进去试试看。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油漆剥落的木质大门。

门轴发出“嘎吱——”一声悠长刺耳的呻吟，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门内的景象与门外炎热的喧嚣瞬间隔绝。

一股更浓重的、带着尘埃味道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门厅狭窄而昏暗。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一盏蒙着厚厚灰尘的、功率低得可怜的灯泡，光线昏黄浑浊，勉强照亮脚下坑洼的水磨石地面。

墙壁是那种老式的暗绿色墙裙，上半截刷着早己发黄的白灰，上面布满了不明的污渍和小孩涂鸦般的划痕。

正对大门是一个同样老旧的木质接待台，后面空无一人，积满了灰尘。

左侧是一道向上的楼梯，木质的扶手油腻发黑，台阶边缘磨损得厉害。

右侧则是一条幽深笔首的走廊，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样式统一的深棕色木门，门牌号在昏暗中模糊不清。

安静。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城市的车流声、人声鼎沸，在踏入这扇门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去。

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搏动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林默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仿佛怕惊扰了某种沉睡的东西。

“有人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死寂的门厅里却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起了一丝微弱的回音，很快又被沉重的寂静吞噬。

没有回应。

只有那昏黄的灯光，冰冷地洒在他身上，投下扭曲拉长的影子。

他皱紧眉头，拿出手机想再确认一下联系人的信息。

屏幕亮起，信号格却诡异地显示着一个刺眼的红色叉号——无服务。

刚才在外面明明还有满格信号。

他试着拨打那个标注为“房东王”的号码，听筒里只有一片忙音，连“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都没有。

不安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心头。

这地方…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低价的诱惑在眼前晃动，银行卡余额的数字也在脑中闪过。

他咬了咬牙，决定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门厅里死寂依旧，只有那盏昏黄的灯泡，发出极其轻微的电流嗡鸣，时断时续。

就在林默几乎要放弃，准备转身离开这令人不适的地方时，楼梯上传来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

“咚…嗒…咚…嗒…”脚步声沉重，带着一种奇特的粘滞感，像是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走路。

林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锁定在楼梯拐角处。

一个身影慢慢从阴影里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干瘦佝偻的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汗衫和一条同样旧得看不出颜色的裤子。

他头发稀疏花白，脸上皱纹深刻，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般。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浑浊、泛黄，眼白上布满血丝，眼神空洞地扫过门厅，最后才聚焦在林默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冰冷得像两口深井。

“租房？”

老头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砂纸摩擦着木头。

他没等林默回答，就自顾自地弓着背，慢吞吞地走到接待台后面，在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边缘卷曲的A4纸和一支漏墨的廉价圆珠笔，“啪”地一声拍在积灰的台面上。

“签。”

老头言简意赅，浑浊的眼珠盯着林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林默上前一步，拿起那张纸。

纸张粗糙，上面打印着几行格式化的租房条款，内容和他网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更加简陋。

出租方署名处只有一个潦草的“王”字。

他仔细看了看条款，无非是些按时交租、爱护房屋之类的套话，虽然简陋，倒也没什么明显陷阱。

唯一让他心里再次“咯噔”一下的是，合同期限一栏是空白的。

“合同期…多久？”

林默试探着问。

老头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乙方签名的地方：“签了，住下。

期限？

住到不想住。”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这回答太过诡异。

哪有租房合同不写期限的？

林默的警惕心瞬间拉满。

他犹豫着，目光扫过昏暗压抑的门厅，又看向老头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口袋里的手机依旧像个冰冷的铁块，没有信号。

离开？

出去面对高昂的租金和渺茫的工作机会？

留下？

签下这份透着邪门的空白合同？

老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签不签？”

浑浊的眼睛里，那点仅存的耐心似乎在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就在这僵持的片刻，林默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侧走廊深处，一扇门（似乎是402）的门缝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液体痕迹缓缓渗出，在昏黄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空气中那股甜腥的霉味似乎也浓重了一瞬。

他心头猛地一紧，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或许是错觉。

光线太暗了。

或许是污渍。

老房子嘛。

但老头那冰冷催促的目光，银行卡里冰冷的数字，还有门外那令人喘不过气的现实压力……最终，生存的迫切压倒了那不断滋生的不安。

“……签。”

林默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他拿起那支漏墨的笔，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留下断断续续的蓝色墨迹。

他在乙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默。

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林默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度。

头顶那盏本就昏黄的灯泡，光线猛地剧烈闪烁了几下，发出“滋啦”的电流噪音，整个门厅的光影随之疯狂扭曲跳动！

老头的身影在明灭的光线下变得模糊不清，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短暂、难以捕捉的、冰冷而怪异的弧度。

闪烁只持续了两三秒，灯泡又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光线重新稳定下来，只是仿佛比之前更加浑浊暗淡。

门厅里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状，安静得可怕。

“钥匙。”

老头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黄铜色的、样式古旧的长柄钥匙，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一层油腻的包浆，递了过来。

“三楼，走廊尽头，307。

记住，”老头浑浊的眼珠再次盯住林默，一字一句地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住下，就守规矩。

这里的住户，都很安静。”

“规矩？”

林默接过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手指一缩。

钥匙很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铁锈混合着陈年灰尘的味道。

老头却没有再回答。

他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混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还是别的什么？

随即，他不再理会林默，佝偻着背，拖着那沉重粘滞的脚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重新挪回了楼梯的阴影里。

“咚…嗒…咚…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门厅里，只剩下林默一个人。

死寂重新将他包围，浓得化不开。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钥匙，黄铜在昏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份刚签好的合同。

在乙方签名“林默”两个字的上方，出租方那个潦草的“王”字，墨迹似乎……比刚才更深了一些？

笔画的边缘，在浑浊的光线下，竟隐约有种极其微弱的、不自然的蠕动感？

林默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

墨迹静静地躺在纸上，纹丝不动。

是眼花了。

一定是光线太差，自己太紧张了。

他攥紧了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有些发疼。

身后，那扇沉重的、隔绝了外界喧嚣的公寓大门，在他进来后，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沉重的门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林默深吸了一口那带着霉味和尘埃的冰冷空气，抬起头，目光投向了那道通往未知黑暗的楼梯。

握紧钥匙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迈出了第一步，皮鞋踩在坑洼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惊雷。

楼上，有什么在等着他？

所谓的“规矩”，又是什么？

307。

走廊尽头。

他别无选择，只能向上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凝固的寂静之上，只有钥匙在他紧握的掌心，冰冷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