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抽打着沈公馆巨大的落地窗,像无数只焦躁的手在拍打。琴房里没有开顶灯,
只留了壁龛里几盏昏黄的小灯,像几粒沉在深潭底部的萤火虫。我坐在斯坦威前,
手指在冰凉的象牙琴键上无意识地游移,没有弹出成调的音符。黑暗是永恒的,
声音是世界的边界。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雪茄的余烬、旧书卷的微尘,
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儿,又腥又甜,固执地钻进鼻腔。我皱紧眉头,摸索着,
手指碰触到倚在琴凳旁的盲杖,冰冷的金属杖头给了我一点实在的依托。我站起身,
盲杖试探着点向前方的虚空。地毯厚实得能吞没脚步声,这感觉熟悉又陌生,
是沈先生书房那条昂贵的波斯地毯才有的触感。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像是被暴雨冲垮的堤岸,碎片模糊。“沈先生?”我的声音干涩,
在过分空旷的房间里显得突兀而微弱。没有回应。只有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
那股铁锈味更浓了,浓得令人窒息,沉甸甸地压迫着神经。一种冰冷的、滑腻的预感,
蛇一样缠上我的脊椎。盲杖继续探索,小心翼翼地,杖尖碰到了什么软中带硬的东西。
我迟疑了一下,慢慢蹲下身,指尖循着盲杖的指引,
试探着伸过去——先触到的是湿透的、极细密柔软的羊毛,是地毯。再往前一点,
指尖猛地陷入一片粘稠、温热、不断渗出液体的沼泽里。那触感惊得我猛地缩手,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指腹上沾满了湿滑粘腻的液体,
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铁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沈先生!”我的声音变了调,
尖锐地撕开雨幕。我慌乱地用手去探,指尖颤抖着摸到了昂贵的西装布料,冰冷的纽扣,
再往上……是僵硬的下颌线,皮肤冰凉,再没有一丝活气。嗡——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像被投入冰海。黑暗不再是习惯的背景,它变成了吞噬一切的巨口。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身体失去平衡向后跌坐在地上,盲杖脱手甩了出去,
金属杖头砸在硬物上,发出“当啷”一声刺耳的脆响。这一声,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怎么回事?”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佣人惊恐的尖叫:“天啊!血!老爷!
”“快来人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混乱的声浪裹挟着恐慌,瞬间将我淹没。
有人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狠狠拖拽起来。我徒劳地挣扎着,
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刺眼的白光猛地亮起,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眼皮外那灼人的亮度,
是有人打开了顶灯。强光穿透薄薄的眼皮,灼烧着早已死寂的视神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下意识地抬起沾满黏腻的手去遮挡。“别动!”一声厉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的手腕被一只冰冷、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那只手强硬地扯开我遮挡光线的手臂,强迫它们背到身后。
冰冷的金属圆环“咔哒”一声锁住了我的双腕。“林队,凶器!”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带着刻意压低的激动,“看!就在他脚边!是根盲杖!”“啧,
”被称为林队的男人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锐利,
“带回去。现场封锁,任何人不准动!”我被粗暴地推搡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身后,
是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还有浓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像一层沉重的裹尸布,
紧紧包裹着这间曾流淌着莫扎特和肖邦的华丽囚笼。每一次呼吸,都吸进肺叶里,冰冷刺骨。
市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这里没有雨声,没有地毯,
只有无处不在的、惨白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
像一层无形的、沉重的铅粉,压得人抬不起头。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劣质烟草和陈旧汗味混合的刺鼻气味,浓得化不开。
一张冰冷的金属桌子,两张同样冰冷的椅子,我和桌子对面的林警官。
手腕上的铐子早已解开,但被金属桌面边缘硌出的深红印痕还在隐隐作痛。我垂着头,
双手放在桌下,指尖神经质地相互磨蹭着,试图擦掉那种早已不存在的、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每一次呼吸,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浓重的血腥,混合着审讯室特有的气味,在胃里翻搅。
对面的林警官似乎一直在观察我。他点了一支烟,
劣质烟草燃烧的辛辣味瞬间盖过了其他气味。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烟头的红点在昏暗的灯光下明灭。“陈音,”他的声音不高,却像砂纸一样刮擦着神经,
“在沈公馆弹了五年琴?”我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沈先生……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钝痛。他是这座冰冷城市里,
唯一没有在我眼前彻底陷入永恒的黑暗后,将我像块破布一样丢弃的人。五年,
斯坦威的琴键早已熟悉我指尖的每一个凹痕。“眼盲,多久了?”烟雾缭绕中,
他的问题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三年零四个月。”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那场突如其来的、彻底夺走一切光明的灾难,时间刻度反而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清晰。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拂过蒙在眼上的布带边缘,那粗糙的触感是唯一的真实。“沈山,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沈先生,对你还不错?没辞退你?”“是。
”我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岂止是“不错”。在那片绝望的黑暗里,
他递过来的不止是一份能活命的薪水,更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一份摇摇欲坠但确实存在的尊严。林警官沉默了几秒,只有香烟燃烧的细微“嘶嘶”声。
他似乎在掂量着什么。审讯室里死寂得可怕,
只有头顶日光灯管发出的、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嗡鸣。“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冰冷的铁块压在胸口。“琴房。
”我几乎是立刻回答,“练琴。”“有人证明吗?”“……没有。”手指在桌下绞得更紧。
黑暗,意味着独处是常态。琴房在公馆的东翼尽头,远离佣人房和主卧区,
除了固定的打扫时间,少有人至。尤其是夜晚,只有我和那架沉默的斯坦威。孤独,
在那一刻成了无法洗脱的原罪。“哦?练琴?”林警官的尾音微微上扬,
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那沈山为什么会死在琴房里?死在你练琴的时候?
还正好死在你脚边?凶器,还正好是你那根宝贝盲杖?”他一连串的问题像冰冷的子弹射来,
字字诛心。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片粘稠的黑暗,指尖那令人战栗的温热触感……我猛地摇头,
像要甩掉这可怕的画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弹着弹着……像是睡着了,
或者……断片了?醒过来,就……就那样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带着我自己都厌恶的软弱。“断片?”林警官嗤笑一声,那声音冰冷刺骨,“陈音,
你编故事的本事,跟你弹琴一样好?”他倾身向前,隔着桌子,
那股浓烈的烟味和审视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蒙眼的布带,直刺过来,“说说看,
你是怎么发现他倒地的?”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试图从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打捞线索:“我……我闻到很重的血味……然后,
想站起来……盲杖点过去……碰到了……碰到他……”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涌。
“碰到了什么?”他的追问紧逼不舍。“碰到了……地毯……很厚……然后,
碰到了……”我顿住了,指尖那粘腻的触感再次鲜明起来,胃里的翻搅更加剧烈。
“碰到了血?还有他的身体?”林警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终于抓住破绽的尖锐,
“你刚才说,你碰到的是地毯?很厚的地毯?”我茫然地点头,
不明白他为何揪住这个细节不放。“呵!”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震得我浑身一颤。“陈音!你告诉我,一个真瞎了三年多的人,
是怎么知道那地毯是‘很厚’的波斯羊毛地毯,而不是旁边光溜溜的大理石地面的?!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审讯室里轰然炸开。“你凭什么知道那地毯的质地?
就凭你的盲杖点了一下?”他的声音充满了赤裸裸的怀疑和咄咄逼人的讥讽,
“那根盲杖是长了眼睛,还是长了手?能摸出羊毛的细密和厚度?嗯?!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冻结了四肢百骸。是啊……我怎么知道的?在那一刻,
我下意识地就“知道”了那是波斯地毯的触感。那是一种……一种近乎直觉的认知。可是,
这直觉在铁一般的事实——我的永久性失明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我不知道……”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感觉……就是感觉……”“感觉?”林警官的冷笑声像冰渣子,
“陈音,别装了!你根本就没瞎!或者,你至少在那会儿看得清清楚楚!
你看见沈山倒在那里,你甚至知道他是倒在值钱的地毯上!对不对?!”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他绕到我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像鼓点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一只带着烟味的手猛地按在我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我身体一歪。“看着我!
”他的吼声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响起,灼热的气息喷在颈侧,“看着我的眼睛说!
你到底看没看见?!”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浸湿了蒙眼的布带。那布带下的世界,
只有永恒的、没有一丝光亮的漆黑。我看不见!我永远也看不见了!
可这绝望的呐喊卡在喉咙里,堵得我几乎窒息。肩膀上的手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发抖。
审讯室的灯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透过布带灼烧着早已枯死的视神经,剧痛针扎般袭来,
让我几乎蜷缩起来。“我没有……我看不见……”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卑微又徒劳。
“头儿!”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警员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逼问,“法医那边有重大发现!在凶器——那根盲杖的金属杖头接缝里,
还有……钢琴键的缝隙里!找到了少量人体组织!是……是眼角膜碎片!”“什么?
”林警官按在我肩膀上的手瞬间僵硬。年轻警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初步比对,
和陈音的DNA……吻合!”审讯室里陷入一片死寂。连头顶日光灯的嗡鸣声都消失了。
林警官的手缓缓地从我肩上移开。我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
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蒙着布带的双眼上,充满了震惊和重新审视的意味。我僵在椅子上,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都凝固了。嘴角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是泪水混着绝望流进了嘴里。
那些被强行遗忘的、血淋淋的画面碎片,猛地冲破了封锁,带着撕裂灵魂的剧痛,
汹涌地撞进脑海——那绝不是一场意外。是蓄谋已久的酷刑。冰冷的器械,
金属特有的、带着消毒水味的寒气,紧紧贴着眼球。没有麻药。或者说,那点微末的东西,
在决心毁灭自身所见的巨大痛楚面前,如同杯水车薪。“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我胸腔里撕裂出来,在空旷、冰冷的琴房里剧烈回荡,
撞在光滑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形成层层叠叠的回音,像无数个我在同时哀嚎。剧痛!
那是一种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源于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像两把烧红的钢锥,
狠狠捅进了最娇嫩、最敏感的地方,然后疯狂地搅动!眼球被挤压,被刺破,
被剥离……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腥甜,瞬间涌出,顺着脸颊疯狂流淌,滑进脖颈,
浸透衣领。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剧烈地抽搐、弹跳,
却被身后两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在冰冷的琴凳上。指甲深深抠进凳面光滑的木头里,
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按住他!别让他动!”一个冷酷的声音在耳边低吼,带着不耐烦。
“妈的,这小子对自己真够狠……”另一个声音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厌恶和惊惧的颤抖。意识在无边的痛楚和黑暗的浪潮中沉浮。
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无边无际的、粘稠的血红。粘稠的血液糊住了睫毛,黏住了眼皮,
让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带来新的、撕裂般的痛苦。眼前那片血红,
并没有立刻变成永恒的黑暗。反而像是……像是有人强行撕开了天幕,短暂地、极其残忍地,
让我窥见了地狱的景象。血红模糊的视野里,晃动着两个扭曲的人影。一个高大,
穿着深色的、质地精良的睡袍,是沈山。他站在不远处,抱着双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评估物品般的审视。另一个身影娇小些,穿着浅色的佣人服,是阿阮!
她背对着我,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
巨大的、足以摧毁一切的痛楚之中,一股更尖锐、更冰冷的绝望猛地攫住了心脏。
是她……带人来的?她一直知道……知道我这三年多来,是如何在黑暗中,
凭着指尖在琴键上的触感,
凭着每一次她轻手轻脚走进琴房时带来的那一缕熟悉的、带着淡淡皂荚和阳光的气息,
那串从不离身的银手链发出的极其细微、只有我才能捕捉到的独特蜂鸣……在绝望的深渊里,
固执地、卑微地抓住那一丝虚幻的光。
可现在……这光亲手把我推入了真正的、血肉模糊的地狱。
“为……什么……”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破碎的音节混杂着血沫,
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沈山似乎朝这边瞥了一眼,眼神像冰锥。阿阮的身体猛地一颤,
捂嘴的手捂得更紧,指节泛白,却没有回头。她只是更紧地、更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仿佛在抗拒着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呕吐的欲望。剧痛再次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彻底吞噬了残存的意识。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模糊视野中,阿阮手腕上那串细细的银链,
在琴房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冰冷刺目的、转瞬即逝的寒光。然后,
是永恒的、绝对的黑暗降临。“……陈音!陈音!听见没有?!
”林警官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带着一种被什么东西强行扭曲后的模糊感,
艰难地穿透包裹着我的那片冰冷、粘稠的血色记忆。肩膀被用力摇晃着,
那力道把我从几乎窒息的梦魇中猛地拽了出来。“嗬……”我倒抽一口冷气,
肺部火烧火燎地疼。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
蒙眼的布带被泪水、冷汗和残留的幻觉中的血液彻底浸湿,沉甸甸地压在眼窝上,
那下面是一片被彻底碾碎的废墟。“法医初步判断,”林警官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但那份冷静下藏着更深的惊涛骇浪,“你眼部的伤势……非常严重,
是人为的、极其粗暴的物理破坏。角膜组织被……硬生生剥离损毁。”他停顿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词句,“时间……和沈山被害的时间非常接近。现场提取到的碎片,
很可能就是你当时……”他没有说下去。审讯室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烟味,此刻都混合成了记忆中那股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为什么?
”林警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究,不再是纯粹的审讯,“陈音,
告诉我,沈山死后,你为什么要对自己……做那种事?自残?毁灭证据?
还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毁灭证据?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在我混乱的脑海里缓慢地切割着。不……不是毁灭证据……是毁灭“看见”本身。
毁灭那短暂复明时看到的、足以将灵魂都焚毁的肮脏画面。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堵着血沫,
堵着撕心裂肺的控诉和绝望的哀鸣。我张了张嘴,
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般的嘶哑声响。我能说什么?
说沈山书房那扇厚重的、隔音良好的门背后,
那两条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翻滚的、白花花的肢体?说那串熟悉的银链子,
是如何缠绕在男人汗湿的背上,随着动作发出无声的、却足以刺瞎我短暂光明的尖叫?
说那一刻,比眼盲更彻底的黑暗是如何吞噬了我?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就在这时——叮铃……呤呤……极其细微,极其清脆。像冰凌断裂,像银针坠地。
一丝微弱到几乎被忽略的声音,穿透了审讯室厚重的门板,
带着一种我刻入骨髓的、独特的震颤频率,极其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是阿阮手腕上那串银铃铛!那声音,无数次在黑暗的琴房里响起,是她的脚步声,
是她悄悄递来一杯温水时衣袖的摩擦声,是她俯身低声说“陈先生,歇会儿吧”时,
手链垂落的轻响……更是那扇地狱般的书房门缝里,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喘息和呻吟,
唯一能被我捕捉到的、证明她存在的声响!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再次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来了?她在外面?她在听?!
听我如何被逼问,如何崩溃,如何像条狗一样在血泊里挣扎?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从我喉咙深处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