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静默的工位晨光透过寰宇生物办公区的落地窗斜切进来时，我第一眼就看向了邻座。
苏晴的工位像被吸尘器舔过似的——米白色文件夹按高矮码在桌角，键盘收进抽屉，
连她常用的薄荷绿马克杯都洗得透亮，倒扣在杯垫上。这太反常了。
苏晴的桌角永远堆着半尺高的待处理文件，她总说"乱中有序才是效率"，
上周还因为我帮她整理了便签本跟我急了半天。"林薇，发什么呆？
"周正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带着他惯常的雪松须后水味。我转身时，
正看见他捏着保温杯的手指在颤抖——他总说自己有轻微手抖，是老毛病，
但今天幅度格外大。"周经理，苏晴没来？"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只是普通询问。"哦，
小苏啊，"他拧开杯盖呷了口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刚跟我请假，家里有点急事。
""急事？"我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睛，"她昨晚还在加班整理'安神宁'的推广方案，
说今天要跟数据部核对细节。"周正的喉结动了动："年轻人嘛，总有突发情况。
她的活儿你先接手，下午给我一份进度表。"他转身要走，西装后摆扫过苏晴的椅背，
我忽然注意到他皮鞋后跟沾着片干枯的梧桐叶——我们办公楼前的梧桐树上周刚修剪过，
不该有这么完整的叶子。整个上午我都没法集中精神。
苏晴的微信停留在昨晚十点十五分："C-07的数据有点怪，明天跟你说"。电话拨过去，
永远是机械的女声提示"暂时无法接通"。中午去茶水间时，听见数据部的人在议论，
说苏晴昨天傍晚去过他们楼层，好像跟王工吵了几句，"脸都白了"。下午整理她的文件时，
指尖触到抽屉深处的硬纸板。抽出来的瞬间，
"安神宁"的银色LOGO在日光灯下晃了晃——这是公司下个月要上市的抗焦虑新药，
样品只给过核心研发组和临床试验相关人员，苏晴在市场部，按规矩不该有。药盒是空的，
重量轻得像片羽毛。我翻过来时，指腹蹭到盒底的纹路——不是光滑的纸板触感，
而是粗糙的、结了痂似的凸起。凑近看，浅褐色的痕迹像被水晕开的墨，边缘还带着点暗红。
胃里猛地一缩。上周参加研发部开放日时，
我见过动物实验后的血样处理——抗凝剂没加够的话，
血液干涸后就是这种深褐里透着暗紫的颜色。抽屉里还放着苏晴的工牌，
照片上她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我捏着冰凉的药盒，忽然想起她前天说的话："林薇，
你说要是咱们卖的药有问题，算不算帮凶？"那时我以为她只是看了太多社会新闻。
走廊传来周正的脚步声，我迅速把药盒塞进自己的帆布包夹层。他推门进来时，
我正低头假装核对报表，听见他在苏晴的工位前站了几秒，然后是抽屉被拉开又合上的轻响。
"整理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比上午沉了些。"差不多了，就是有些数据标注不太清楚。
"我抬起头，正好撞见他往我帆布包的方向瞥了一眼。"不清楚的先放放。
"他转身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又停住，"对了，小苏要是联系你，让她直接找我，
别耽误工作。"我看着他关上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2 数据迷雾苏晴的电脑还亮着屏保，是她养的布偶猫"年糕"趴在键盘上的照片。
我试了三个密码——她的生日、年糕的生日、我们入职的年份，
最后在输"20190315"时，屏幕咔嗒一声解锁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完成项目的日子，她总说"这日子得记一辈子"。
桌面文件夹按日期排得整整齐齐，最新的一个命名是"安神宁三期临床推广-终稿"。
点开后，PPT里的图表光滑得像打过蜡——有效率92.3%，不良反应率0.8%，
所有数据都踩着国家药监局的红线往上走，完美得不像真的。但在"历史版本"里，
我找到了个标着"废弃"的文件夹。里面有份没写完的内部简报，PDF格式，
最后修改时间是昨晚九点四十分。前几页和终稿没区别，翻到第17页时，
我的鼠标顿了一下——"研究中心C-07数据延迟提交逾期72小时，
关键指标HAMD评分出现3次异常波动，波动值超出误差范围0.3个标准差，
标注：待核查。"下面用红色批注写着一行小字："数据部李姐说'是系统问题'，
但不肯给原始日志。"我盯着"C-07"这串编号，想起上周在茶水间听见的对话。
当时苏晴正对着电话说："你们不能把异常值直接标成'无效数据'......对，
我知道上市在即，但......"后来她看见我，匆匆挂了电话，
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林薇，你信数据会自己长腿跑吗？"我点开苏晴的聊天记录，
搜索"C-07"，跳出她和数据部王海的对话框。最近一条是三天前："王工，
C-07的原始病历能借我看看吗？推广方案里需要病例素材。"王海回："暂时不行，
归档了。"苏晴发了个皱眉的表情，对方再没回复。办公室的中央空调突然发出一阵嗡鸣，
屏幕右下角弹出IT部的通知："系统维护，部分内部文件访问权限临时调整。
"我心里一紧，赶紧把那份简报下载到U盘。刚保存完，苏晴的电脑突然黑屏，再开机时，
"历史版本"文件夹已经空了。"林薇，周经理叫你。"实习生小陈探进头来，眼神有点慌，
"他刚才在办公室摔了杯子，说有人乱动别人电脑。"我把U盘塞进衬衫内袋，
指尖触到皮肤时有点凉。周正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能听见他在打电话："......对，
她电脑我已经让人处理了......放心，小苏那边没动静......数据？
C-07的备份早就清了......"我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安神宁"的宣传册，他指节敲着桌面："苏晴的推广方案，
你接手后重新做一版。""周经理，"我盯着他桌角的咖啡机——他昨天还说这机器该换了，
今天却用它煮了咖啡，杯沿沾着点奶泡，"我看到苏晴整理的C-07数据，
有点疑问......"周正的手指突然停住："哪个C-07？"他的眼镜滑到鼻尖，
露出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数据部说那是系统故障导致的错误记录，早就更正了。小林，
做好你分内的事，别跟着瞎掺和。"我走出办公室时，
正好撞见数据部的王海从走廊尽头过来。他看见我，脚步顿了顿，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我弯腰帮他捡时，看见最上面那份病历的右上角，印着个模糊的"C-07"印章。
"谢、谢谢。"他声音发颤，接过文件时手在抖。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有道新的划伤，
还没结痂。回到工位时，我摸了摸内袋里的U盘。苏晴的空工位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3 匿名警告苏晴失踪后的第三天，我在她常去的街角咖啡馆坐了整整两小时。
玻璃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打旋，
像我心里乱成一团的线索——空药盒、C-07的数据异常、周正躲闪的眼神，
还有王海指尖那道没结痂的划伤。“要续杯吗？”服务生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
我面前的拿铁已经凉透，奶泡塌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苏晴总说这家店的焦糖玛奇朵“甜得刚好”，上周三她还坐在这个位置，
指着手机屏幕跟我说：“你看C-07这个研究中心，在郊区的私立医院，
怎么会突然承接这么大的临床试验？
”我问吧台后的老板娘：“最近见过一个扎低马尾、总穿米白色风衣的女生吗？
”老板娘擦杯子的手顿了顿：“是不是寰宇生物的？昨天下午来过，
坐了不到十分钟就接了个电话，急急忙忙走了，手机落这儿了。”我的心跳猛地提速。
老板娘从抽屉里拿出个粉色手机壳——是苏晴的。解锁屏还是年糕的照片，
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号码没有备注，归属地显示是本地虚拟号段。我刚想把号码存下来，
手机突然震动，弹出一条短信：“别查了，她没事。再找下去，你也会消失。
”发件人正是那个虚拟号码。手心瞬间沁出冷汗。我攥着苏晴的手机站在街角，
秋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踝，像有人在背后吹气。这条短信不是警告，
是精准的威胁——他们知道我在找苏晴，甚至知道我此刻在哪里。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透。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翻出那个“安神宁”药盒。台灯下，银色的LOGO泛着冷光，
我用棉签蘸了点水，轻轻蹭盒底的褐色痕迹——没掉色，也没有血腥味，
倒有点像某种中药膏的质感。苏晴对中药过敏，这绝不是她的东西。指尖摸到盒盖内侧时，
突然被什么硌了一下。我把药盒凑到台灯下，眯起眼睛——盒盖内侧靠近折痕的地方，
有一串极小的数字，像是用激光刻上去的，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AN-2024-03-C07”。
AN应该是“安神宁”的缩写，2024-03是日期，
那C07……难道和C-07研究中心有关？我突然想起物流部的小李。
他是苏晴带过的实习生，总说“晴姐比亲姐还靠谱”。上次公司团建，他喝多了说漏嘴，
说自己能查到所有带公司LOGO的物料流向，“连研发部丢的实验鼠笼子都能找到去处”。
凌晨一点，我给小李发了条微信：“有个‘安神宁’样品的追踪码，能帮我查下流向吗？
苏晴的事，可能和这个有关。”消息发出后石沉大海。直到凌晨三点，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小李的回复，只有短短一行字：“明天午休，天台见。别告诉任何人。
”4 追踪码的指向天台的风比楼下大得多，卷着秋末的寒意往领口里钻。
小李缩着脖子站在消防通道门口，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
看见我就往四周扫了一圈：“林姐，你确定没人跟着？”“我绕了三栋楼才上来的。
”我把那串追踪码写在纸上递给他，“能查到吗？”他接过纸条，
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昨天我翻了半夜系统，这个批次的样品是三个月前生产的，
按规定应该发往C-07研究中心，用于志愿者后续随访时的备用药。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苏晴的抽屉里？”小李咬了咬嘴唇，
从信封里抽出张打印纸：“系统显示，这批样品在运输途中‘包装破损’，
上周二被‘就地销毁’了。销毁单上有签字，是物流部主管和安保部的人。
”上周二——正是苏晴失踪的前三天。
我盯着打印纸上的“销毁地点”：城郊医疗废弃物处理中心。
地址后面还附了句备注：“全程监控，已归档。”“包装破损需要销毁？”我皱起眉，
“公司样品运输都有缓冲包装，就算破了，回收销毁也该走研发部的流程，
怎么会直接丢去处理中心？”“我也觉得怪。”小李往楼梯口看了眼，声音压得更低，
“我偷偷查了那天的运输记录，司机是老陈，他上周突然请了长假，说是老家母亲病重。
但我听他同乡说，他根本没回老家。”风卷着纸片打在围栏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我想起苏晴手机里那个虚拟号码，想起那条警告短信——他们不仅动了苏晴，
连运输司机都被处理了。“销毁单上的签字是真的吗？”“物流主管的签字是真的，
但安保部那个……”小李的喉结动了动，“签字的人叫张磊，但他上个月就离职了。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假的签字，消失的司机，
本应销毁的样品出现在苏晴抽屉里——这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伪造了销毁记录。
“林姐，”小李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冰凉，“周经理昨天找我谈话，
问我最近有没有帮苏晴或你查过东西。他还说，‘安神宁’上市前，不该问的别问，
不该看的别看，不然‘容易丢工作’。”我看着他发白的脸，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我们都只是普通职员，拿着不算高的薪水，要养家要糊口，谁也不想卷进这种事里。
“谢谢你，小李。”我把打印纸折好放进包里，“剩下的事我自己来，你别再查了，
保护好自己。”他没说话，
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U盘塞给我：“这是那天运输车辆的GPS轨迹截图，
我怕系统里的记录被删，提前导出来了。最后停的地方不是处理中心，
是处理中心后门的一条小路。”午休铃响时，我和小李一前一后下楼。在电梯口遇到周正，
他正和数据部的人说话，看见我时，
目光在我空荡荡的手上停了两秒——他大概以为我会拿着证据去找他对质。回到工位，
我把GPS截图放大。红色的轨迹线在处理中心后门画了个小小的圈，停留了十三分钟。
十三分钟足够做什么？把本该销毁的样品换个包装，丢进别的地方？
晴的空药盒突然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如果那盒药是从这批“被销毁”的样品里流出来的，
那苏晴一定知道了销毁是假的。她把药盒藏在抽屉里，是在给我留线索吗？
桌角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前台：“林薇姐，有你的快递，说是急件。”我走到前台，
看见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牛皮纸包。拆开后，
里面是一叠打印纸——全是“安神宁”的宣传软文。最底下压着张便签，
是用剪下来的报纸字拼贴的：“别再跟着轨迹走，那是陷阱。
”5 废弃处理场的发现处理场在城市边缘的垃圾填埋区附近，
出租车司机开到两公里外就不肯再往前：“姑娘，那地方晦气，风一吹全是怪味儿。
”我提着环保志愿者的马甲下了车，风里果然飘着股消毒水混着腐败物的气味。
处理场的铁门紧闭，门柱上挂着“医疗废弃物专用通道”的牌子，旁边还有个小侧门，
两个穿保安服的人坐在岗亭里抽烟。我把马甲穿上，
手里攥着提前打印好的“环保调研”表格，尽量自然地走向侧门：“师傅您好，
我是市环保协会的，来做医疗废弃物处理合规调研。”保安上下打量我：“有预约吗？
”“上周跟你们王经理通过电话的。”我报了个从网上查到的负责人名字，心跳得像打鼓，
“他说今天可以过来看看外围。”一个保安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
另一个盯着我的表格：“最近查得严，不能进核心区。就在外面看看得了。
”他们没让我进去，但也没赶我走。我沿着围墙慢慢走，假装记录数据，
眼睛却在搜寻小李说的“后门小路”。围墙尽头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小门，
门口停着辆蓝色货车，几个工人正把黑色垃圾袋往车上搬。
那些袋子看起来不太对劲——医疗废弃物的专用袋是黄色的，而且要扎双层封口，
这些黑色袋子却鼓鼓囊囊的，有的还破了个小口。风突然变了向，
吹得一个破口的袋子裂开得更大了点。我瞳孔猛地一缩——袋子里露出个银色的边角，
上面印着的LOGO虽然被挤压得有点变形，但我绝不会认错：是“安神宁”的标志！
我悄悄摸出手机，假装拍远处的烟囱，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连按了好几下快门。
就在这时，岗亭里的保安突然站起来，冲我喊：“你拍什么呢？”我赶紧把手机塞进兜里，
举起表格：“拍点环境照片，做报告用。”“不许拍！”他走过来要夺我的手机，“赶紧走，
这里不让拍照！”我攥紧手机往后退：“抱歉抱歉，我马上走。”转身离开时，
后背突然一阵发毛——像是有视线钉在背上。我不敢回头，快步走到大路上，
直到看不见处理场的铁门，才敢放慢脚步。过马路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辆黑色轿车从处理场方向开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上了出租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