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杜云栖的搀扶下慌张下马，往宋祈所在跑去，却被她出言阻拦了。

「姚瑶，这是我的私事，你不必劝。有的事情，我今天便想问个清楚。」

宋祈说话时，看向的是我身后走来的三皇子。

我闻言不再向前，只由着三皇子朝宋祈走去。

宋祈一路向前，三皇子跟了过去，二人走得有些远，几乎靠近了悬崖边缘。

我只看见宋祈指着悬崖之下质问着三皇子些什么，情绪十分激动。

「他们在吵什么？」

杜云栖附耳过来，轻声问道。

「宋祈大概是在质问三皇子，为何知晓内情却不告诉她，分明知道宋家人枉死却不替枉死之人伸张正义，云云吧。」

「如此。」

杜云栖显得并不吃惊。

他早知道三皇子对灭门案有所怀疑，但他也很清楚在三皇子登上皇位之前，以三皇子的性子是绝不会随便插足此事给自己惹来麻烦的。

即便他再喜欢宋祈，也未必就会愿意因此出让自己的前途。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才能让三皇子动手杀了宋祈呢？」

「等着吧。」

说完，我便拎着裙子往宋祈所在跑去。

「殿下，您息怒，宋姐姐只是一时气愤，一时口不择言，还请您原谅她吧。」

我见二人开始拉扯，便一下跑到宋祈身旁，也加入了进去。

「千万不要伤害她。」

我不管两人在吵什么，也不管他们如何驱赶我，只是跟着拉扯，将事情越搅越乱，又趁无人知觉时，渐渐将二人的所在引向了悬崖边缘。

我借势被推搡时，一下跌倒在地。

我抬眼看向还在争执的二人，见宋祈神色变得有些恍惚，低头假意掩面哭泣。

而后，随着三皇子惊呼一声，宋祈坠崖了。

我松开手往悬崖下看去，只见悬崖下幽深无比，已没有宋祈半分影迹。

三皇子跪在崖边大声呼喊着宋祈的姓名，痛苦万分。

杜云栖站在不远处看着流泪的我，双眼微睁，显得也很讶异。

我朝他眨了眨眼，然后背过身，趴在悬崖边上痛哭起来。




我被反派抱在怀里，他看着我，亲了下来。

危急存亡之际，我连忙咳嗽起来，趁机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用力一抿，将血色染上双唇，装出一副病弱美人像来。

捏起嗓子，正准备娇滴滴地抬眼朝反派他道歉。

一睁眼，却看见了他满脸唾沫。

空气一时有些凝固。

我看见了杜云栖微微扭曲的眉毛和颤抖的双肩。

我心下一横，索性白眼一翻，阖眼装晕过去。

四下的仆从见状连忙迎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我送回了房间。




马车并没有回城，而是到了城郊一处山上的寺庙之外。

这寺庙，是男女主初次相遇的地点。

那时死里逃生的宋祈便躲在这寺庙里，因三皇子的相助而最终逃过了歹人的追捕。

宋祈进入寺庙某间厢房一个时辰后，三皇子出现在了寺庙外。

他从我二人处得知宋祈所在后，连忙走了进去。

不久，屋内爆发了争吵。

我听见宋祈在质问三皇子些什么，声音显得很是激愤，渐渐地，甚至带上了哭腔，而三皇子的声音却很低，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屋内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随之，宋祈两眼通红地快步走了出来，脸上还有泪痕。

「宋姐姐，你别激动——」

我假意劝阻，欲伸手一把拉住宋祈，却被她躲开了。

宋祈看了我一眼，翻身上了马。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们都别管。」

言罢，她拉紧缰绳，便驭马离开了。

杜云栖见状，连忙一把将我抱上身旁的马，然后飞身而上，将我护在身前，也带着我驭马跟了上去。

狭窄的山道上，我和杜云栖身前和身后皆有马蹄声响起。

身前是宋祈，身后跟着的，是紧随而来的三皇子和几个侍卫。

我们一路跟随，我一直在宋祈后面高声大喊，假意劝阻。

直到行至一片悬崖之上，宋祈这才跃马而下，转身看向了紧随而来的我们几人。




他坐在牢房的那张破旧的桌前，发丝有些凌乱，但姿态却依旧很挺拔。

「你觉得我应该就此妥协吗？」

他问我。

我看着他，只沉默着将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将筷子塞到了他手里。

「今日我自己亲手做了道菜，食材都是挑的最好的，只是从前没怎么下过厨，大概不算美味，你尝尝吧。」

我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后，握住他手背，逼着他把筷子往我做的那道菜里伸。

杜云栖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来，也不反抗，只轻轻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缓慢咀嚼起来。

「早知道还有这种让我表现的机会，我以前就该好好练练厨艺的，这样，你一定会十分感动，然后更喜欢我。」

我捧着脸颊，笑得没心没肺。

「患难夫妻情义更深，你说我们这还没成婚，便一起经历了牢狱之灾，日后是不是会特别相爱？」

「刑部尚书的位置，可不能世袭，我若就此辞官，只怕往后一生都有可能只是个布衣百姓罢了，你一个侯府千金，当真愿意陪着我沦为市井小民吗？」

「我倒是甘心的，只是你甘心吗？」

我抬眼看向他。

「我不在乎地位，我只在乎你，你愿意接受什么样的结局，我就跟着你一起接受那样的结局就好。地狱也不可怕。」

杜云栖咀嚼的动作一停，抬眼看向了我。

他的左手从桌下抬起，缓缓伸到我面前，用力地攥住了我的一只手。

他很用力，捏得我手发疼，半晌了，也不打算放开。




金姚瑶和他自十二岁便相识，二人虽常因金姚瑶的有意安排而常常「偶然邂逅」，但这么多年以来实则并没有发生过太多可值得铭记的交集。

他对她，是自傲，是蔑视，是习惯，却从没有半分在意。

我随便挑了两件原书中杜云栖不为外人道的秘密说了出来。

我说得轻缓，杜云栖手上的动作却兀然顿了顿。

「你都知道......」

他看着我，眉头微拧，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金姚瑶，你演得真好，这么多年来装出一副蠢笨恼人的模样，连我都骗过去了。」

「不会有人喜欢别人知道自己太多秘密的。」

我笑了笑，轻轻一偏头，将自己的下巴从他右手失了力的钳制中挪了出来。

「我只是不希望你讨厌我。」

「你喜欢我？」

他看着我，冷笑了一声。

「说吧，为什么非要接近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你。」

我抬眼看他，努力将眼神装得神情又懊恼。

我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按自己演练的情绪缓缓说了出来。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一见钟情，本该只是见色起意。我知晓你那皮囊下装着怎样一颗淬了毒的心，知晓你的丑恶，应该就此对你失望，远离你，避免自己会因你而陷入绝境的。」

「可情之一字，从来由不得人。我依旧喜欢你，那是我无论如何将你那丑恶模样扒开，如何将自己心刺痛，都无法冲淡的情愫。」

我见他听得专注，又暗戳戳将手伸到了大腿旁，狠狠拧下一把。

瞬间，我双眼泛红，涌出了几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