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只能生生咽下。

如果恨她能让顾司南痛快一点，那就让他恨吧。

车子行驶得很快，到了目的地后，顾司南暴怒着毫不怜惜的将她拖下了车。

“看看吧，看看你最宝贝的弟弟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冷风打在脸上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念安？念安在哪里？”

顾司南微微怔住，他仔细看向江念北的双眼，这才明白，原来她竟然瞎了！

如今他的眼睛移植眼角膜恢复了光明，她竟然瞎了，这不就是报应吗？

看到她这副模样，顾司南应该痛快，可不知为何，心脏竟然没来由的紧了一下。他对自己心中涌上来的这念头有些恼了，烦躁的扯开自己的领结，拽住她推到沈念安的面前。

“叔叔阿姨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点钱吧……”

“我会唱歌，还会吹口琴！”

耳畔响起的声音让江念北呼吸一滞，是念安！他不是应该在学校里上课吗，怎么会在这里乞讨！

江念北摸索着拽住江念安的肩膀，双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脸。

原本光滑的脸蛋上是一道道已经结痂的伤痕，寒冬天气，他竟然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毛衣，小手冻得像铁一般冰冷。

她心疼得好像快要裂开，手忙脚乱的脱下自己的旧外套，罩在沈念安的身上。

“念安，是姐姐，姐姐回来了。”

可沈念安却好像不认识她似的，生疏的躲开她得触碰：“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不跑了……”

怎么会这样，分别时他还那么的乖巧懂事，死死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他说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长大保护你。

江念北泪脸满面的瘫倒在地，忽然伸出一双大手揪住她得衣领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顾司南凑在江念北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脖颈，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像是毒针，一根根扎向她得耳膜。

“看到你弟弟的情况了吗，据说他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能每天靠乞讨为生……”

不！江念北惊恐的退后了几步，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再听下去。

可顾司南死死按住她的手，让自己的声音清晰的传达到她的耳朵里：“你还不知道吧，他的腿也废了，我记得他说过长大想当运动员，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胸口有些什么东西好像破碎掉了，江念北无声的流泪，空洞的眼睛凄然看着顾司南。

“司南，你该恨的人是我，念安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

他只伸出一只手，擒住江念北的脖子狠狠用力：“那爷爷呢，爷爷对你那么好，却被你活活气死，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以后还有好戏等着你呢，现在就开始受不了了吗？”

她几乎将自己嘴唇咬出血来：“你要怎样对我都可以，只求你放了念安。”

顾司南低头看了一眼数十米高的天桥，冷冷笑道：“怎样都可以是吗？好，那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放过他。”




瞳孔攸地猛然放大，江念北痴痴的楞在原地，顾老爷子竟然是宋惠雅害死的！

自责，愤怒，后悔各种情绪一一涌了上来。

江念北后背汗涔涔的，恐惧像雾霾一样笼罩着她，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一直以来她不是不知道宋惠雅对顾司南的心思，可她没想到，为了得到顾司南，她竟然会恶毒到如此地步。

在江念北入狱之前，她们是要好的朋友，所以她才会经常带宋惠雅出入顾家。可是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宋惠雅有了可乘之机。

“为什么！”江念北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到了肉里：“爷爷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

房间冷得可怕，宋惠雅的笑越发显得狰狞：“谁让他一心护着你，哪怕爆出你下毒谋害司南的事，他想的不是调查清楚，而是先瞒下来。而且，他不死司南又怎么会恨你入骨。江念北，他是为你死的！”

听到宋惠雅的笑声，江念北再也忍不住，翻身下床揪住她得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宋惠雅，你不是人！”

下一秒，一阵冷风穿堂而过，顾司南已经推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紧紧护住面色惨白的宋惠雅，脸色愠怒，另一只手死死钳住江念北高高抬起的手腕。

“江！念！北！”

手腕传来的一阵剧痛，让江念北忍不住轻呼出声，顾司南恨不得将她得手腕生生拧断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最后还是宋惠雅扑在他的肩膀上求情：“司南算了，我不疼的。念北可能暂时还接受不了我和你在一起，是我不好……”

从未见过如此巧言令色，厚颜无耻之人，江念北怒火中烧忍不住朝她开口怒吼：“宋慧雅，你不得好死！”

“啪！”

狠狠一个耳光砸在江念北脸上，她整个人都被打得偏了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只是这疼痛不敌她心中痛苦的千万分之一。

“司南，你听我解释，爷爷是她害死的……”江念北捂住自己的脸，试图和他解释，可顾司南根本就不肯听她说一个字。

“江念北，别让我再从你的嘴巴里听到爷爷的名字，你不配。”

一番拉扯下江念北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伸手按在腹部才发现伤口已然裂开，献血不断的涌了出来。

她还想说些什么，顾司南已经抱着宋惠雅决绝离去。

撕裂的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冷汗一滴一滴的冒出来，好在在她昏厥之前，傅嘉年及时赶了过来。

将江念北抱上床后，傅嘉年细心的给她换好了止血的绷带，又拿出止痛药给她吃了两颗，这才让她缓过神。

只是她没想到，在傅嘉年抱她上床的同时，顾司南会杀回马枪重新回到她的病房。

而在看到江念北整个人都贴在傅嘉年的胸膛上时，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一切的顾司南，胸口的怒火更是不可抑制的烧了起来。

“江念北，你就这么缺男人？”




“你还不知道吧？司南的毒是我下的，只是我没想到毒性那么大，竟然让他双目失明。不过还好有你，主动捐献自己的眼角膜。”

“江念北，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竟然相信了司南是私生子的那套说辞，宁愿自己受尽折磨也不肯将真相说出来。”

“五年的牢狱生活，眼睛也瞎了，被司南痛恨，你这辈子彻底毁了！我要是你就从这里跳下去，结束这一切！”

接二连三的真相一个一个袭来，几乎把江念北击垮。

原来她最好的朋友，是那个筹划了一切，要将她取而代之的人。

而她最爱的人，从来不曾信任过她，更是亲手将她唯一的亲人置之死地。

多可笑，她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直到此刻，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宋惠雅会毫不顾忌的将真相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这些话只会让江念北崩溃，而对顾司南而言，这不过是江念北编造用来诬陷宋惠雅的说辞罢了。

真冷啊，江念北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你就那么想要我死？”

宋惠雅冷笑：“是，只有你死了，司南才会彻底忘记你，我才能是名正言顺的顾太太。”

原来人心可以黑暗至此，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江念北缓缓朝宋惠雅的方向靠近，直至整个人都扑在她得身上：“很可惜，你不能如愿以偿了。”

她不会容许这么恶毒的人留在顾司南的身边，更不会允许杀害爷爷的人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算她死，她也要拉着罪魁祸首一起陪葬！

监控室里，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傅嘉年，在看到江念北扑向宋惠雅后，慌张起身朝天台奔去。

而就在此时，顾司南已经出现在天台上。

他眼睁睁的看着江念北拖着宋惠雅向下坠去，顷刻间心跳都停止了，周围的万物瞬间失去了颜色，一切沦为黑白。

用尽生平最快的力气冲了过去，他伸出手同时抓住宋惠雅和江念北，而自己的身体也被带出去大半。

“抓紧我，不要放手！”

两个成年人的重量不是他可以承受得住的，一双手因为用力已经发白，而身子更是不受控制的往下坠去。

两个人他只能救一个！

“司南，救我……是念北推的我，她想要我死……”

握住宋惠雅的那只手不自觉的用力了些，他看向江念北，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暗淡无光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好似要将他的魂魄勾走一般。

相比宋惠雅的慌乱，她是平静的，平静得有些可怕。

只是在感受到他的身子跟着一起下坠的瞬间，她的眼角竟然有一颗透明的泪珠滑落。

再不松手，三个人都会没命。

顾司南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江念北不过是气死爷爷，给自己下毒的恶毒女人罢了。

这样的人，如何与宋惠雅相提并论。

就在他决定放开江念北手的瞬间，她竟然抢先用力挣脱，决绝的向下坠去。

楼下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无数人惊恐的尖叫。

就在此刻，傅嘉年拿着已经导入到手机的监控视频，气喘吁吁的冲到天台。

“顾司南，你错了！一切都错了！”




江念北感觉自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醒来时身上像是散架了一般，一动便扯得腰腹处的伤口隐隐作痛。

“还动，不要命了你？”

耳畔响起的温润男声，让江念北清醒过来。是啊，她才刚动完肾移植的手术，因为看不到伤口麻药的劲还没过去，她竟然差点想自己坐起身来。

傅嘉年坐在病床边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对她充满了好奇。

昨天如果不是他临时从其他医院血库调血过来，恐怕现在她待的地方就是太平间了。明明是一张美艳姣好的脸，脸上却布满愁绪，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看她不适应的模样，分明是后天失明造成的。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听人问起自己的眼睛，江念北的心好似被无数密密麻麻的针给扎中，那种痛逐渐弥漫成眼睛里涌上来的水雾。

当年顾司南中毒双目失明，她入狱后主动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给了顾司南，从此她的世界再无光明。

没人知道她在监狱里受了多少苦，因为双目失明，她经常摔得浑身是伤。而顾司南的一句好好关照，更是让她度过了噩梦般的五年。

可这个秘密她永远也不会让顾司南知道，他那么痛恨自己，若是知道现在自己的眼睛里有她的眼角膜，不知道会做出多么过激的事情来。

只要顾司南好，她什么都愿意。

江念北将眼底的泪意压了下去，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来：“以前生了一场大病，后来眼睛便瞎了，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谢谢医生的关心。”

即便看出江念北说的不是实话，傅嘉年也没有拆穿，他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故事的女人了。

此后的几天，顾司南一次也没来过她的病房，只有傅嘉年偶尔来看看她。

门忽然开了，江念北以为是傅嘉年，笑着扭过头朝门口的方向和他打招呼：“傅医生，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没有回应，只有轮椅缓缓朝自己滚来的声音，江念北忽然便觉得浑身发冷。

“念北，好久不见。”

宋惠雅坐在轮椅上，脸色还些许有些苍白，即便是身着病号服，依旧难掩姿色。

“没想到你术后大出血还能活下来。”

听出她口中失望的语气，江念北苦涩的扯了扯嘴唇：“你好像很希望我手术失败。”

闻言宋惠雅脸色变得狰狞：“是，我巴不得你永远消失，这样司南才会彻底属于我，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现在已经拥有他了。”江念北黯然：“他现在恨我入骨。”

不够，远远不够！即便顾司南知道她下毒弄瞎了自己的眼睛，依旧只是把她扔到监狱里关了五年。而这五年里，不管她怎么明示，顾司南从来都未说过要娶她。

爱之切则恨之深，她不允许江念北再出现在顾司南的世界里！

宋惠雅用力一步一步推着轮椅，凑到江念北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其实，顾爷爷不是心脏病发作气死的，是我在他喝的茶里下了让心脏骤停的药……”




“好，很好！”

顾司南咬紧后槽牙，连说了几个好字，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越发的骇人，一脸风雨欲来的架势。

他给过机会了，只要她解释，他就愿意听一听。

可她一如当年事发时的模样，只会木然的说着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法律干什么？

曾经他也想过要和她平静幸福的度过一生，可因为她的贪心，他双眼失明，失去了爷爷，这样锥心刺骨的痛他必须让她千倍百倍的奉还！

顾司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的拨通了电话：“把天桥底下那个小乞丐，扔到江里去。”

江念北怔住，下一秒便尖叫着朝顾司南飞扑上去：“不要！”

那是她的弟弟，她唯一的亲人啊！

电话已经被挂断，江念北一颗心仿佛被人活生生撕裂开来，痛的她生不如死。

“念安，姐姐来救你！”

她挣扎着站起身，身子却越来越重，终于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周围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江念北知道，她已经回到了医院。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顾司南要把念安扔到江里的声音，所以她一清醒过来，便立刻翻身下了床。

一想到念安，她一刻都等不了。

黑暗里，她摸索着向前，因为不熟悉地形，磕磕绊绊摔了好几次。

“等我，念安，你一定要等我！”

“不必找了，你弟弟早就死透了。”

宋惠雅站在楼梯口，伸手拦住江念北，一脸轻狂。

江念北双手紧握成拳，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那周深散发的寒意，让她宛如地狱归来的幽灵。

“滚！”

单一个滚字，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理智。

“怎么，不信吗？”宋惠雅笑得越发张扬：“新闻上都报道了，昨天江里掉下来一个十多岁的小乞丐，打捞上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连手脚都泡肿了。”

痛，刺骨的痛，江念北猛的后退几步，几乎站立不住。

“宋惠雅，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在没有亲自看到念安之前，她绝不相信！

“行，非要见到尸体才落泪是吗？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话音落下，宋惠雅已经上前拽住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前走。

病房里来查房的傅嘉年看到病床上空空如也，立即冲向监控室。

两人进入电梯，宋惠雅毫不犹豫的按下顶楼的键，电梯飞速运行，江念北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出去是在1楼，电梯怎么会向上升！

可是已经来不及，电梯升到顶楼，宋惠雅一路拖着她来到天台边缘。

楼顶风很大，嘶吼着，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撕毁。

“江念北，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见四周无人，宋惠雅扼江念北的脖子，面色狰狞的开口。

“论家室，论长相，我样样都强过你，偏偏司南只喜欢你。”

“还有顾老爷子，我爸爸为了让我嫁到顾家，用宋家一半的股份当嫁妆，他居然都不肯！”

“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