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自己很爱柳如烟。
不同意大多数对她的见色起意。
我是真的爱她。
我记得当初，刚刚步入社会的时候。
那时的可谓是身无分文，一边工作一边兼职送外卖。
我太需要钱了。
想要在这个城市有个容身之处，我只能拼命的赚钱。
一次意外，我被一辆闯红灯的车辆撞倒在路边水坑里。
我的双腿剧痛，胳膊也大面积擦伤，躺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周围的路人都投来看热闹的目光，也有人满脸嘲弄和讽刺。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报警或者叫救护车。
当然，我早已习惯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
或者说，从小我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直到柳如烟的出现。
她好像一道阳光，突然洒进了我那颗昏暗冰冷的心。
就在我艰难地扶起电瓶车时，一道柔柔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你还好吗？要不要紧？”
柳如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全身上下的打扮很是精致，一看就是那种富贵人家的女儿。
跟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她却温柔地从包里拿出一包酒精湿巾，示意让我擦拭一下伤口。
那时的我很自卑，根本不敢和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说话。
只是低头接过，小声说了声谢谢后，就打算逃离。
对她的唯一印象，就是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迷人的香气。
像是百香果的气息。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我却深深地记住了这个人美心善的女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居然空降到了我们公司。
不过她并没有认出我，我鼓起勇气主动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也只是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点了点头。
就连那股清新的百香果气息，也被浓郁的香水味代替。
后来我才明白。
我对她来说，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一个善心罢了。
她自然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我是什么出身，是做什么的，或者说长什么样子，都跟她无关。
她之所以伸出援手，可能只是出于从小的高素质教育而已。
但那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光亮。
对我来说，她就好像是我在沙漠中干渴难耐时出现的绿洲。
我拼命地想要呵护。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舔狗生涯。
即便背负周围众人的白眼和嘲讽，我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放弃。
这也是为何，在她主动提出让我跟她求婚时，我会那样兴奋。
哪怕在婚礼上，她从始至终都心不在焉，目光始终注视着门口，似乎在期待着沈柯的出现。
哪怕在说誓词的时候，她一度说错名字，就连接吻都不愿意，我依旧满心欢喜。
后来我才明白，年少时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
柳如烟对我来说，就是那样惊艳了我整个青春的女人。

去银行取钱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用来化疗的三十万只剩下三毛钱。我难以置信，颤抖着打电话质问妻子。
可她却正和白月光在酒吧狂欢，接到我的电话，语气满是不耐烦。
“不就是三十万嘛，我给阿柯了，他办画展缺钱，等他出名了，自然就还给你了！”
说罢，她直接挂断电话，再打过去时，已经提示关机。我对她最后一丝爱意消耗殆尽。
可当我留下离婚协议，转身离开时，她却哭着求我再给她一次机会。
......
银行门口，看着我卡里的余额，我如遭雷击。
我癌症已经到了中期，这笔钱，可以算得上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打电话给妻子柳如烟。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头巨大的噪音几乎震穿我的耳膜。
“喂，有屁快放！”柳如烟不耐烦地声音响起。
“我卡里的钱呢？”
我压抑内心的愤怒询问。
“我给阿轲了啊，他办画展需要用钱。”
柳如烟语气轻松，很是理直气壮。
又是沈柯！
我几乎是崩溃大吼：“你知不知道那笔钱对我很重要？！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这是我头一次对她生这么大的气。
电话那头柳如烟也被吼的有点发懵，回过神来后，她提高嗓音。
“江辰，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自私！”
“不就是三十万嘛，等他画展成功了，区区三十万，都是小意思！”
不等我开口，电话直接被挂断。
再次打过去时，已经提示关机。
我听着电话那头冰冷的机械声，惨然一笑，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家中。
深夜，柳如烟喝的醉醺醺的返回家中。
见到我坐在沙发上，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怎么还不休息？”
我没有说话，她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不耐烦。
“不就是拿了你点钱吗？至于生气到现在吗？”
我直勾勾地看着她，脑海中闪烁这些年的画面。
我和柳如烟以及沈柯是大学认识的。
沈柯是柳如烟的白月光，两人也有过一段感情。
可后来，沈柯因为出国，抛弃了她。
我至今依旧记得，那天深夜，柳如烟站在机场给我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她哭的撕心裂肺，诉说着她的不甘。
后来，我赶到机场时，她缩在我怀里，哽咽着开口。
“江辰，你愿意娶我吗？”
“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嫁给你。”
哪怕当时我知道她是一时赌气。
哪怕我知道结婚后，她可能会后悔。
但我还是倍感意外和惊喜。
我还是答应了。
结婚这几年，我几乎每时每刻都把她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
我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远让她沾染半点尘埃。
我以为多年的感情，就算是冰块也能捂化了。
可沈柯回来后，先是给我狠狠上了一课。
如今的我才后知后觉，我才醒悟。
感动不是爱情。
我只不过是柳如烟在最绝望和痛苦的黑暗日子里，随后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只是那时候，我刚好出现罢了。
不就是三十万，这句话从她口中出来，我只觉得想笑。
那可是我的救命钱。
我是孤儿，无依无靠，这笔存款是我多年辛苦攒下来的。
为的就是防止未来哪一天我出了事，不至于无依无靠。
没想到，在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在我希望得到柳如烟的帮助时，她却忙着和归国的白月光鬼混。
他们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拿走了我的三十万，那是我全部身家。
甚至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或许她已经习惯了家里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我不能反抗，更不能拒绝。
但凡有一点不顺她的意思，那我就是那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见我一直不说话，她更加愤怒起来。
“我给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一个大老爷们一点格局没有，说了区区三十万，他办完画展，分分钟赚回来......”
“你哪来的自信？”
我打断她的话。
“凭他初中没毕业的文凭？还是凭他那免费送都没人要的画？”
“万一画展失败了呢？万一......”
我想说“万一我要死了呢。”
可是到了嘴边赚了几圈，硬是没能说出口。
“你放什么屁？！”
柳如烟甩手将包砸在我身上，眼里满是嫌恶，不理解，甚至还有失望。
“沈柯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别说三十万，我让他翻倍给你！”
我嗤笑摇头，看着她冷漠的双眼，突然就觉得释怀了。
“柳如烟。”
“嗯？”
“我们离婚吧。”

听到我说离婚，柳如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愤怒尖叫。
“江辰！”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跟我提离婚？”
“你就是个舔狗罢了，就算提离婚也该是我来提！”
她的反应很激烈。
激烈的我有些难以理解。
按理来说，这个结果不是她最期待的吗？
她的白月光回来了，我只要退出，她就可以和沈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她应该坦然接受不是吗？
四目相对，她脸上的愤怒突然消失，转变成了一股果然如此的了然。
“我知道了。”
“江辰，你是想用离婚来威胁我是么？这种把戏对我没有用我警告你！”
我心灰意冷地盯着她。
我只是累了。
对于这么多年的付出，却从来没在她面前得到哪怕一丝爱意，我深感疲倦。
“怎么不说话？被我猜中了？”
柳如烟一脸冷笑。
我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压抑内心的愤怒，再次开口时，我的内心已经没有丝毫波澜。
“明天我会把离婚协议寄给你。”
说罢，我直接拉起行李箱离开。
柳如烟这才注意到早早放在门口的行李箱。
好在我在这个家里没有太多行李值得带走。
自从在一起后，我的大部分钱都给了柳如烟，自己只留下一小部分自由支配，免得日后发生什么意外。
可没想到，我最终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柳如烟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四目相对，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自嘲一笑，开门离开。
......
离开家后，我第一时间有些迷茫。
这么多年来，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去挣钱，如何去呵护柳如烟。
似乎只有这两样东西才是我活下来的动力。
可现在结果就是，我累垮了身体，却连一件体面的服装都没换来。
一念及此，我整理了身上现有的所有钱，到服装店买了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
当初跟柳如烟结婚的时候，因为婚宴和彩礼，已经耗尽了我大半积蓄，但由于柳如烟的虚荣，我依旧咬牙给她买了上万的婚纱，而我身上却穿着从网上购买的打折西装，廉价的模样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连柳如烟看到我时，都是满脸嫌弃。
对此，我只能报以尴尬的笑容。
“就穿一次而已，以后也不穿了。”
好在当时的柳如烟一门心思不在我身上，所以我的这套说辞，她自然也是压根不在意。
可是她却忽略了我的感受。
都说婚姻对女人来说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天。
但对于男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可惜，那样重要的日子里，我却连一件体面的衣服都没穿上。
所以，此刻，我希望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最起码是体面离开的。
从服装店出来，我的心情异样的好。
刺眼的阳光并没有让我觉得烦躁，反而让我享受其中。
我几乎已经快要忘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慢悠悠地享受过生活了。
回过神来，我又禁不住觉得有些可悲。
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才想起人生应该为自己而活。
刚回到出租屋里，医院的电话就打来了。
医生语气严肃至极：“江先生，你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必须马上住院，不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苦涩一笑，我也想继续活下去，可活下去的前提是需要本钱。
如今的我身无分文。
敷衍了医生几句话，我挂断电话，刚要好好休息一会儿，柳如烟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的一瞬间，柳如烟颐气指使的声音响起。
“江辰，你闹够了吧？”
“怎么？花你点钱你就觉得自己腰杆挺直了？！”
“我告诉你，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今晚前不回来，就不用在回来了！”
一股酸楚之意从心头升起。
这就是我深爱多年的女人。
即便我已经提出离婚，她依旧满不在乎，反而端着架子，觉得我在跟她闹脾气。
我沉默着听完她的抱怨，接着挂断电话。
接通电话前，我还带着最后一丝期待。
期待她能挽留我，期待她看到我放在床头柜上的体检报告。
只可惜，报告在侧卧。
估计她段时间内是看不到了。
我和柳如烟自从婚后，就一直是分房睡，她说自己有洁癖，她不喜欢身边有人。
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不爱我的证据罢了。
我遮住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年，也该拨开云雾见光明了。
我没有选择把柳如烟拉黑，毕竟之后还要去办离婚证，我只是不再理会她的电话和信息。
离婚协议你记得签字就行，明天我会在民政局等你，不见不散。
发完最后一条信息后，我将手机关了静音。
生命的最后阶段里，我只希望可以安安静静地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