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绸缎在我手中一点点破裂。
雪夜风大，我点燃屋内的帷幔，拿着包裹离开了皇宫。
宫人匆匆去报的时候，贺临江只是冷淡看着远处的火光，
「不必管她，定是因为今日封后的事情，在跟我闹脾气，由她去吧，等她闹够了，自然就好了。」
宫人有些犹豫，但也只能听令退了下去。
贺临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又突然起身对着身边的宫人道，
「一会白英姑娘过来的时候，你们不必阻拦，让她直接进来就是了。」
宫人点头应下，贺临江干脆和衣在书桌旁看起了书。
可还没过多久，贺临江又开了口，
「还没过来吗？来福，你去官道上接一接，雪夜风大，她怕是又走错路了。」
来福点头去接人，贺临江也不时往殿外看去。
书页被哗啦啦翻过，一份信件落了下来，贺临江随手翻开。
却看到自己当初写给白英的信。
纸张泛黄，上面还留着干涸的水渍，足见当初读信之人的心绪。
贺临江有些烦躁，起了身。
那本是平定安国的最后一场战役，自己却误入了敌方的陷阱，四面楚歌，生死一线。
彼时心中唯一的牵挂便是白英，想着此生或许再难与她相见，就匆匆留下了这封信。
此战凶险，若我战败，你快快起身归家，不必留恋，也不必再来寻我。愿你归家之后，重觅良缘，永结同心，勿念。
可如今，看着这信上的斑斑泪痕。
怎么自己曾经，小心翼翼也要护着的人，如今，却连个名分也得不到了？
贺临江突然起身往殿外冲去。
大雪封路，贺临江只穿着单衣，在宫道上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自己登基之后，百业待兴，朝中无甚可用的大臣。
他三番五次跑去白家，请其出山不成之后，便也迁怒到了白英身上。
可她又有什么错？
白家因太祖之事，不肯入仕已有三百年。
她已经为了自己跟家族，断绝了关系。
这整整三百年的恩怨，又怎能全怪到她一人身上？
宫殿里的火，在寒风的鼓动下，烧得更旺了。
贺临江终于跑到
办了一场抛绣球招亲大会。
每一个拿着拜帖走进绣楼的人，那都是父母为我选出来品性，才情，皆上乘的俊秀公子。
我嫁给谁，都该有平稳安乐的一生。
但贺临江却混进来，抢走了绣球，
「喂，这位姑娘，绣球已经在我手里了，你嫁还是不嫁？」
我看着楼下他笑吟吟的样子，刚要开口。
父亲却突然走过去，想要查验他的身份，起初他怎么都不肯，后来被逼到无奈，这才说自己虽然确实有皇室血脉，但也只是一个闲散王爷。
父母不满于他此番的行为，也觉得皇室的身份，太过扎眼，便以族训为由，断掉了我们的婚事。
可贺临江表示理解之后，转头却将我绑出了滁州。
一路往南，哀鸿遍野，他要我看滁州之外的世界，怨白家偏安一隅，不肯济世。
他说他有滔天之志，但却如巧妇无米之炊。
但忽略了白家，拼尽全力，也只能守好这块族地。
「那你跟着我吧，总有一天，我会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曾经的誓言犹然在耳，可登基之后的贺临江，已然忘记了，是他把我绑出滁州的，是他把我们白家推入漩涡中央的。
结果到头来，他所谓的天下百姓里，没有我们滁州。
也没有我。
2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己宫里的。
只知道，我回去的时候，贺临江封后的旨意已传遍后宫。
而我屋里，原本燃着的炭火，也早被收走，只剩下冷灰残留在炉底。
平日那些精致装饰，也大多不翼而飞，徒留墙壁上的挂钩，孤零零地晃着。
拜高踩低，竟是来得这么快。
见还有几个太监正在往我梳妆台那边凑。
我连忙将人喝止，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太监翘着兰花指，眼神轻蔑，
「哟，贵人这还瞧不出来呐？新后上位，这宫里头的规制自然得跟着变，您往后啊，也用不上这些个珠宝首饰了，自然得全部充公啊。」
说罢，他还故意拿起我梳妆台上，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簪子，拿在手中把玩。
我气得指甲都几乎嵌入掌心。
「放肆！这都是我的私物，何时轮到你们随意处置？更何况什
贺临江登基，强娶年少白月光为后那天。
有大臣极力劝阻不成后，提到了我，
「那白英姑娘，陛下不打算给她一个交代吗？」
「交代？」
贺临江嗤笑一声，
「她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我如何娶她？」
我默默整理行囊出宫，敲开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大婚那天，满城来贺。
贺临江也来了，他红着一双眼睛，双手紧握到嘎吱作响。
看我与摄政王，三拜结发。
1
贺临江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白月光左倾鸾，强娶进了宫。
我跟左倾鸾有几分交情，知道她同自己丈夫感情甚笃。
所以，便想过去劝阻一二。
过去时，正好碰到他在跟大臣商量着，要立左倾鸾为后。
那大臣极力劝阻不成后，提到了我，
「那白英姑娘，陛下不打算给她一个交代吗？」
「交代？」
贺临江嗤笑一声，
「她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我如何娶她？」
我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殿内的大臣又劝道，
「陛下，白英姑娘是为了给军中的将士们，筹备军资，这才去做了那商人的营生，于情于理，您都不该如此薄待。」
「而且，那可是滁州白家的人。」
砰的一声。
贺江临猛地拍到了案桌上，
「白家又如何？不过是群虚伪至极的人罢了，难道朕身为一国天子，做事还要看他们白家的脸色不成吗？」
「总有一天，朕会踏平滁州，将那些妄图掌控朕、以恩挟报的势力连根拔起！」
「他们白家以为出了个白英帮衬过朕，就能拿捏朕的江山社稷，简直痴心妄想！」
我心中寒意彻骨，想不到他竟怨我至此。
白家子弟，远避京都，已有三百年不许族人入仕。
当初我为了帮他，不惜跟父母决裂，脱离家族。
甚至为助他筹备军资，我抛却了多年来的教养，周旋于商场，与三教九流打交道。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如此刻毒的诋毁。
甚至还扬言，要对我的族人动手。
好似当初，抢走我绣球，非要娶我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年我刚过及笄之年，心中满是对情爱的向往。
就在父母的安排下，举
了宫门口，左右没看见白英的身影后，又急匆匆往里面冲去。
可是下一瞬，轰的一声巨响。
宫殿塌了。
「英儿！」
贺临江睚眦俱裂，发出一悲恸欲绝的呼喊，声音划破夜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发疯一般似的地朝着废墟狂奔而去。
残砖断瓦间，他的十指很快被划破，鲜血汩汩涌出。
可他仿若未觉，嘴里只是不停念叨着，
「英儿，你在哪儿……你不能有事啊……」
「我错了，我不该迁怒你的……你别胡来好不好……」
每一块砖石的挪动，都带着他满心的希冀，再到绝望。
终于，贺临江猛地吐出一口血，闭上了眼睛，瘫在了大雪里。
「陛下，陛下，找到了。」
听到影卫急切的呼唤，贺临江捂住了耳朵，不愿再听。
任谁都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找到的，只可能是一具尸体。
贺临江又咳嗽了起来，不断有血迹从他嘴角流出。
「陛下，您看这里的脚印，白英姑娘不在宫殿里！」
贺临江猛地睁开眼睛，踉跄着被宫人扶了过去。
清扫开最上层的那部分雪，底下显现出一个又一个被压实的脚印。
贺临江喜出望外，紧抓着身边太监的胳膊，
「是她！是她！快……快把最上面这层雪清理出去。」
贺临江顺着脚步一点点跟了上去，直到撞到一个可以出宫的小路。
那是一条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小路，也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贺临江终于松了一口气，
「找到了……幸好，幸好，幸好她今日出宫游玩去了。来福，你就在此地等着她，今日城中有新开了一家酒楼，她定是上那里解忧去了。」
「你等她一回来，就立刻将她带过来，告诉她，从前种种，是朕不好，朕绝不会再惹她伤心了。」

么样的规制，竟是要连我宫里的炭火和装饰，也一并收走？」
那太监上前一步，满脸的趾高气扬，
「今时不同往日，您也得认清自己的地位，莫要再这般张狂，冲撞了新后，可有您苦头吃。」
说罢，几人哄笑一声，拿了我的珠宝匣子就要走。
我满心悲愤，正要上前阻拦时，一道清亮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我看今日谁敢放肆！」
我抬眼望去，竟是左倾鸾走了过来。
她莲步轻移，仪态万千，但眼神中的凌厉，却如寒星般直刺那几个太监。
「左姐姐……」
我快步走上前去，挽住了她的胳膊，压低声音，
「抱歉，我劝不了贺临江了，他……已非我认识那个人。」
左倾鸾拍了拍我的胳膊，满眼心疼，
「能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已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你不必自责，我们……来日方长。」
有左倾鸾出面，那些太监被吓破了胆。
忙不迭代又将我的珠宝匣，放回了原处。
我连忙过去检查了一番，
「还好，贵重物品都没丢，幸好姐姐来得及时，不然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可真要被人洗劫一空了。」
左倾鸾笑了笑没说话，只示意身边人都退了下去。
我正把银票一张张往最底下的夹层里放。
却听见左倾鸾哑声道，
「顾朗死了。」
咣当一声，我手中的匣子脱落，珠宝散了一地。
我不敢置信抬起了头，下意识想要搀扶她，却在触及她淡漠的面容时，说不出一个字。
「阿英，他死了。」
我猛地扑上去，将人拥在怀里。
一滴又一滴的热泪，砸到了我肩头。
其实我当初之所以会愿意，绣球招亲，就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上一对招亲的人，他们过得很幸福。
他们携手漫步的画面，让我每每想起时，都觉得万分羡慕。
我抱着左倾鸾的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
「是……是贺临江动的手吗？」
「是。」
3
望着左倾鸾一点点消失的身影。
我关上了殿门，看着当初那颗结缘的绣球。
我也曾想借这绣球，为自己觅一知心人。
不曾想，从头到尾，竟是这样的孽缘。
我用力撕扯着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