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碎盘惊雷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客厅里虚假的温馨。
我看着脚下那堆白底蓝花的瓷器碎片，心脏猛地一沉。这是我晚饭后洗碗时，
手上沾了洗洁精，一时手滑没拿稳的盘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盘子，市场里十几块钱一个。
然而，我妈妈周云的脸，却在那一秒钟之内，从面无表情迅速转为乌云密布。她没有尖叫，
也没有怒骂，只是用一种淬了冰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然后又看了一眼旁边幸灾乐祸、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的弟弟王涛。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爸王建国手里的报纸“哗啦”一声掉在地上，他想说什么，但迎上我妈的眼神，
又把话咽了回去。“王瑶，”我妈终于开口了，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
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我感到寒冷，“你知道你打碎的是什么吗？”我低着头，小声说：“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个盘子，我明天就去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一个盘子？
”她冷笑一声，那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玻璃，“在你眼里，这只是一个盘子？
这是我们这个家的规矩！东西用完要归位，做事要小心谨慎！你连个盘子都拿不稳，
你还能干什么？”我攥紧了衣角，没有吭声。我知道，任何反驳都只会招来更猛烈的暴风雨。
在这个家里，妈妈就是绝对的权威，她的情绪就是晴雨表。“姐，你也太不小心了，
”弟弟王涛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愉悦，“妈最喜欢这套青花瓷了，
你偏偏打碎这个。真是的。”我猛地抬头看他。这套碗碟明明是超市促销时买的，
家里一共有十几套，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火上浇油。果然，我妈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宣布了对我的判决。“从现在开始，
你三天不准吃饭。”我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妈，你说什么？”“我说，你，王瑶，
未来三天，不准吃任何东西。一粒米，一滴汤都不行。”她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钉子，
狠狠地钉进我的心里，“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珍惜，什么时候懂了规矩，什么时候再上桌吃饭！
这是对你的惩罚。”我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凉了个彻底。
为了一个十几块钱的盘子，她要饿我三天？这是何等荒谬的惩罚！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大学毕业后就在市里一家外企工作，每个月一万二的工资，
除了自己最基本的开销，八千雷打不动地转回家里。这个家的大部分开销，
弟弟王涛的学费、生活费，甚至我爸妈偶尔出去旅游的钱，都是我出的。可现在，
就因为一个盘子，她要像对待一个犯人一样对待我。“妈，这太过分了！
”我终于忍不住反驳，“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已经道歉了！罚我三天不吃饭，
这是什么道理？”“道理？”我妈的音量陡然拔高，“我生你养你，我就是道理！你住我的，
吃我的，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讲道理了？不想被罚可以，你现在就滚出这个家！”“周云，
你少说两句，”我爸王建国终于小声地劝了一句，“瑶瑶也不是故意的，
孩子工作那么辛苦……”“你给我闭嘴！”我妈立刻把炮火对准了他，
“就是因为你这个当爹的天天和稀泥，她才越来越没规矩！王建过，我告诉你，
这件事你敢插手，你跟她一起饿着！”我爸立刻噤了声，缩了缩脖子，重新捡起报纸，
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看着他懦弱的样子，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再看看王涛，
他已经拿起手机，低头玩起了游戏，仿佛这场闹剧与他无关，又或者，
他正沉浸在一种病态的快感里。这就是我的家。一个专制的母亲，一个懦弱的父亲，
一个自私的弟弟。而我，似乎是这个家里最不重要的那个人，
一个可以随意被牺牲、被惩罚的出气筒。我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拿起扫帚和簸箕，
将地上的碎片一点点扫干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冷和失望。倒掉碎片后，我一言不发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了门。门外，我妈还在客厅里数落着我的种种不是，声音不大，
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越大越不懂事，
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家里……”“……在外面赚几个钱了不起啊，没有这个家，
她算什么东西……”“……就得好好治治她这个脾气，
不然以后嫁出去了都得被人退回来……”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胃里因为愤怒和委屈，
正一阵阵地抽搐。饥饿感还没有那么明显，但屈辱感却像潮水一样，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告诉自己，忍一忍，就三天，忍一忍就过去了。也许，她只是在气头上。但我错了。
我远远低估了这场“惩罚”背后，那早已酝酿成型的、赤裸裸的恶意。2 饥饿惩罚第一天，
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早晨，我是被一阵浓郁的香味唤醒的。是煎鸡蛋和葱油饼的味道，
那是我从小最喜欢的早餐。香味像一只无形的手，霸道地钻进我的房间，
勾引着我空空如也的胃。我能清晰地听到客厅里的对话。“涛涛，快来吃，刚出锅的，
趁热吃。妈给你煎了两个溏心蛋。”是我妈无比温柔的声音，那种温柔，
我只在她对王涛说话时才听过。“谢谢妈！哇，好香啊！姐呢？她不吃吗？”王涛明知故问。
“别管她！饿她几天，让她长长记性！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毛手毛脚，以后怎么嫁人？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把头埋进枕头里。胃酸在灼烧，我的身体渴望食物，
但我的尊严告诉我，不能出去。出去了，就是认输，就是对这种无理惩罚的屈服。
一整个上午，我都待在房间里，靠喝水来缓解饥饿感。我打开电脑，试图工作，
却发现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每一个字都在我眼前跳动，变成了食物的模样。中午，
他们又做了红烧排骨和可乐鸡翅。香味比早上更霸道，简直是肆无忌惮地对我进行围剿。
我甚至能听到王涛啃排骨时发出的满足的咂嘴声，和我妈催他多吃的、充满慈爱的声音。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咕噜咕噜，像是在对我发出最悲哀的抗议。我开始感到头晕，
四肢有些发软。我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这不是简单的饿肚子，这是虐待。到了晚上，
饥饿感已经变成了尖锐的疼痛，一阵阵地袭击着我的胃。我躺在床上，
感觉自己像一条脱水的鱼。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是我爸。他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像个做贼的。“瑶瑶，饿坏了吧？
”他把塑料袋递给我，压低声音说，“爸给你留了两个包子，你快趁热吃了，别让你妈发现。
”我看着他手里的包子，又看着他脸上愧疚又胆怯的表情，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感动，但更多的是悲哀。这就是我的父亲。他爱我，
但他的爱是如此微不足道，如此懦弱，只能以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呈现。他的爱，
永远无法对抗我妈的专制。我摇了摇头，把包子推了回去：“爸，我不吃。”“为什么啊？
傻孩子，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干什么？你妈她就是那个脾气……”“如果我吃了，
不就证明我错了吗？”我看着他，声音沙哑，“爸，我没错。打破一个盘子，
不该被罚饿三天。”我爸愣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在这时，
门“쾅”的一声被猛地推开。我妈像一尊煞神一样站在门口，双眼喷火地看着我们父女俩，
以及我爸手上那个“罪证”——两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王建国！你可真是我的好丈夫！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劈手夺过那袋包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我在这儿教训女儿，你倒好，
在后面拖后腿！你想干什么？你想让她觉得她没错，错的是我这个当妈的吗？
”“我……我就是看孩子饿得可怜……”我爸的声音像蚊子哼。“可怜？她有什么可怜的？
不听话就该受罚！你给我出去！”我妈指着门口，对我爸咆哮。我爸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甚至不敢再看我一眼。然后，我妈转向我，眼神里的失望和愤怒几乎要将我吞噬。她弯下腰，
捡起地上被摔得有点变形的包子，走到我房间的垃圾桶旁，当着我的面，一个一个地，
用力地扔了进去。那个瞬间，我心里最后一点对她“只是在气头上”的幻想，
也随着那两个包子，被一同扔进了垃圾桶。她不是在气头上。她是真的，发自内心地，
想要用饥饿来惩罚我，折磨我，让我屈服。“王瑶，我告诉你，”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像在看一个仇人，“这个家里，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你要是再敢跟你爸搞这些小动作，
你们俩就一起滚出去！三天，一天都不能少！我看你有多硬气！”说完，
她“砰”地一声摔上门，走了。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我看着垃圾桶里的那两个包-子，
胃部的疼痛和心里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慢慢地爬下床，
走到垃圾桶边，看着那两个沾了灰尘的包子。强烈的饥饿感驱使着我，有一个瞬间，
我甚至想把它们捡起来吃掉。但最终，我还是站直了身体。我不能吃。吃了，就输了。
输掉的，不仅仅是这场荒谬的对峙，更是我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
3 恶意酝酿第二天，我的身体开始发出严重的警报。我几乎无法从床上坐起来，
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嘴唇干裂，喉咙里像是着了火。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勉强支撑着自己去喝水。我的手机响了，是我的好友兼同事，夏莉。我挣扎着接通电话，
声音虚弱得像一缕游丝。“瑶瑶？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你今天又请假，
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夏莉担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本来不想说，
但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和绝望感，让我再也撑不住了。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断断续续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
是夏莉惊天动地的怒吼：“卧槽！王瑶你疯了吗？他们这是虐待！这是犯法的！
你赶紧给我出来！我过去接你！你还待在那个狼窝里干什么？
”“我……我没力气……”“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夏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把门反锁好，谁来也别开，等我！”挂了电话，我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原来，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真心在乎我的。就在我等待夏莉的时候，我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