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灵子——15岁，勤快本分、活泼、不贪图享乐，爱憎分明。
洪九之独生女。
靳柳原——28岁，满八旗子弟，骄奢淫逸，游手好闲。
佟贝子——50岁，承袭镶蓝旗爵位，冷酷，麻木不仁。
秋海棠——35岁，花月楼妓女，清冷孤傲，身似浮萍，心比天高。
管家——42岁，奸邪狡诈，两面三刀。
长官——38岁，恃强凌弱，强取豪夺。
张婆子——42岁，媒婆，奸猾世故。
宋寡妇——38岁，泼辣市侩。
军官——36岁，冷漠，毫无怜悯之心，贪财好色。
老狱警——52岁，略有悲悯之心，见财起意。
典狱长——43岁，小市民嘴脸，贪财。
狱警甲——26岁，贪财世故。
士兵——24岁，慵腐。
邻居——30岁，热心。
士兵、力夫、轿夫、打手、食客、邻居等多人。
1 第一幕人物 洪九、洪灵子、靳柳原、军官、长 官、士兵多人时间 民国二年地点 西郊燕子岭 洪九家京郊的很多民房在这乱糟糟的年月都已经没人住了，列强践踏，土匪横行，官兵明抢，炮火连三月，民不聊生。
洪九靠给前清的遗老遗少、达官贵人们供给他们戏谑的蛐蛐为生，很仔细的在那些残垣断壁的青灰石墙和野草甸子中寻觅着。
城里面的这个玩意儿早就被人寻的绝迹了，这年头还能不卖苦力的活着已然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唯与这世道苟延残喘罢了。
他穿着粗布衣裳，不显眼处缝着几块褐色的补丁，面儿上也有破的，只是撑脸面的将洞口两边揪着缝起，离远看还是看不出有破洞的迹象的。
此时蛐蛐声不绝于耳，他蹑手蹑脚的找着生怕惊吓跑这些活命的小主子。
猛然一扑，双手扣到一只，小心的拿捏着放进绕脖耷拉的众多竹筒中的一个，盖上塞子在耳边晃动两下露出黠笑。
而后又看准下一个目标又是一扑，这一扑无所获不禁露出沮丧神情，待第三扑在一树根旁感觉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硬家伙，随即“咦”了一声，环顾四周捡起一根树枝掘着土，半响过后用手拭之显露出一个密封的陶罐顶盖，他大喜并使劲深掘，一个小腿高的陶罐赫然显露。
他小心抱出，环顾四周，用袖口擦拭陶罐盖口，嘴里喃喃自语。
洪 九 欣喜地莫不是挖到什么宝贝？急不可耐的撅断树枝，用劈叉起撬瓶口转圈的封蜡，使劲一启，打开老天……拿出一个半掌大的黄灿灿的元宝这……这，又环顾四周，然后一个个掏出放到地上摆成一排十五个，一百五十两……黄金……一屁股坐到上，拿起其中一个放嘴里咬，看元宝可有官印金子！没有官印。
大笑失声，赶紧双手掩口，环顾四周，边笑边将元宝放回陶罐之中，留最后一个掂了掂放入怀中深处，将陶罐盖好放回坑中，把土掩好跺脚夯实用乱草盖住 在舞台跑一圈到角落处累得半蹲下来，手按着怀中，窃笑不止，许久起身下场。
灯暗，原场景撤，幕起一些连着的破落的民舍，当中一家是洪九家，门口相隔不远摆放着两个破木桌，一个桌子上摆满了装蛐蛐的草篓，一个放着一个铁锅里面是热腾腾的豆汁儿，锅旁边摞着五六个碗，桌子周边放了几个长木条凳，有想当即喝了的就坐在上面转圈吹着个人手上端着的碗里的豆汁，有喝完的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遂递给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两个铜钱，捎带瞄上几眼，也有的好色之徒给钱时顺手摸姑娘手一下，姑娘还以一个憎恶的表情，总之一个个各有满足的离去。
洪 九 急切地到跟前，看有食客在，欲言又止闺女……洪灵子 关切的爹，何事使你跑成这样？洪 九 放下脖子耷拉的竹筒没事，没事……洪灵子 盛豆汁递给食客给，您拿好。
洪九坐在条凳上，双手摩挲着裤子心神不定，这时一个梳着长辫，头戴盖帽，戴西洋圆框黑边眼镜着洋缎子大衫的公子哥走来，提笼架鸟边走边用麦秸逗溜着笼里的黄鸟，走至洪九摊前，自顾自的翻找着里面的活蹦儿靳柳原 瞥一眼洪九，夹枪带棒地呦，这年月天儿是变了啊，连你们这些劳什子补丁也先我们一步坐下了，可也没用，照样还得提溜着胆子做人，赶巧哪天天儿要是变回来，定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洪 九 转过神来，见靳慌忙的行满人跪手礼靳爷，您这是折煞我了，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不敬您，我刚才是遇到点心尖上过不去的坎儿，在这思量着一时没瞧见爷的大驾，怠慢之处请靳爷海涵。
拱手作揖靳柳原 不屑地罢了，我总来是照顾主儿，你还是小心伺候的好。
手递出鸟笼喏……洪 九 谦卑地是……是，我受教了。
躬身上前接过鸟笼，轻轻放置桌面上此时蛐蛐的鸣叫使笼中的黄雀异常兴奋，上下翻飞靳柳原 生气地你这不抬眼的老东西，把笼子搁这让我这鸟儿心燥着慌，忙逗着安抚着鸟我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名贵着呢，拿麦秸比划连你这摊子、这破房子，连同你们爷俩加到一起也抵不上。
洪 九 躬谦是，爷教训的是，我先把它请到里边，等爷选定了虫再给爷送出来。
撂下笼帘，小心端后屋放下，端茶壶茶碗出靳柳原 把竹篓的小只放置一边，侧耳凑近一个陶蛐蛐罐里的鸣叫，惊喜地打开小乖乖，被那雀儿吓坏了吧，从袖口拿出蛐蛐棍逗弄着洪九，在哪弄的这赤头将军，也不过我府上言语一声，在这藏着掖着是何道理？洪 九 惶恐地靳爷，我说了您可千万担待，这……靳柳原 不悦小爷就喜欢痛痛快快的，麻利儿地说。
洪 九 欠身这是庆王府的佟贝子老早定下的，指明要找这赤头绿尾大将军，这我前儿才在西郊燕子岭逮着一只，正咂么着给他送去。
爷，您贵人气度大，自然明这个先到后到的理儿，您不妨看看我今天逮到的这只，拿竹筒倒入空陶罐，摊手您赏脸。
靳柳原 凑近看嗯。
洪 九 这黑中透红的双翅，您在听着鸣叫干脆响亮，这也是帐前参军先锋官了，你再看这全须全尾儿的……靳柳原 打断废话，不全须全尾儿还缺胳膊少腿，我要它干嘛？你这也是西郊燕子岭逮的？洪 九 转念燕子岭的蛐蛐都尽了，这是在南郊。
靳柳原 狐疑南郊也有这上品蛐蛐？洪 九 也是小的运气好，老天爷恩赏的。
靳柳原 站起，从怀中拿出折扇行了，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这城里的蛐蛐都不叫了，想你跑到京郊也不容易。
洪 九 拿陶罐那这给您拿着……？靳柳原 这先锋官到底没大将军威风，你别忘了他佟贝子是袭了镶蓝旗的爵儿，我靳三爷也不差，也是八旗子弟中的这个，亮拇指玉扳指甭拿着小青头糊弄爷，今儿我把这话撂这，爷是真待见这些小东西，以后再有什么稀罕了紧着靳爷我这边，有你好日子过。
从钱袋拿出一吊铜钱这是定钱，爷只说一句——比才刚的只许好不许差。
等回来爷还要去找他佟贝子爷斗上一斗。
下洪 九 拱手恭送靳三爷……看走远，冲地上“呸”了一口唾沫驾鹤西游。
灯暗黑暗的夜色洪九划上火柴点燃了煤油灯，从怀里掏出金元宝放在炕桌上，闷声的抽着烟袋，门外传来洪灵子声音，他赶紧把元宝揣回怀中。
洪灵子 端水盆进爹，我给您洗了脚，您早些歇息。
蹲下洗脚洪 九 一口一口砸吧烟袋，问灵儿，你说说要是有了钱咱们能做什么？洪灵子 笑爹，这都入夜了，你咋做着白日梦呢。
洪 九 认真你倒是说说？洪灵子 边洗边说那倒要看看有了多少了？洪 九 你往多了想。
洪灵子 抬头要是有上十两银子我就把这蛐蛐和豆汁摊外面支个凉棚，再添上几张桌椅，春秋雨水多，也不用搬来搬去的麻烦了。
要是有三十两我们可以租下个门脸小铺，像模像样的做买卖。
若是有五十两我们可以开个茶馆，邀请四邻八街都到这歇脚喝茶，那该有多好。
洪 九 你就这大志向，不为你自己的嫁妆打算打算？洪灵子 娇羞爹，我还小呢，娘没的早，您就我这一个闺女，我嫁了你可就剩自个儿了。
洪 九 泪眼婆娑说的也是。
磕烟袋洪灵子 端盆转身所以您别急着把我嫁出去，让我在身边多伺候您几年，咱们不图锦衣玉食，只求平平安安。
下洪 九 拿出金元宝，自语这突然掉下来的钱，却不知道怎么花了。
想我也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人，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的道理还是懂的，可谁见到这一锭锭金灿灿的元宝不大喜呢，花吧，花吧，穷了半辈子了，就是死也要富贵一把。
把元宝放于枕下，脱衣，熄油灯，暗灯亮，洪灵子忙活生意，洪九上洪灵子 收豆汁摊，见父回爹，您回来了，您送蛐蛐可有人难为您？洪 九 拿出两贯铜钱你收好，这都是给你攒的嫁妆。
洪灵子 噙着泪水爹……转身进屋放好，出洪 九 咱们这日子啊，与那些达官贵人们比不了，但是在这下等人里啊，咱们还是很体面的活着，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饿不着已是万幸了，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屋子，知足了，也不求别的了。
洪灵子 是啊，爹，咱们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这时街上一片混乱，很多男人捂着后脑勺四下奔逃着，只听有人大喊：快跑啊，革命党剪辫子拉……洪九听到后忙和灵子收拾家当回屋，并把门栓插住，窗户全部撂下，从缝隙中窥探着外边的动静，一辆汽车扬尘而过，四周尽是些手拿剪刀的官兵，逮到一个男人对着后面“咔嚓”就是一剪子，任人们再多哭喊也无济于事，待到人们消失无踪，他们才打开门探出头怯生生的走出。
洪灵子 惊慌爹，这是咋回事啊？洪 九 摸着辫子想现在又是咱汉人的天下了？叹气当初这清兵入关时强迫汉人剃发留辫，若有不从，当即人头落地。
今儿个又兴割辫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现如今别说爹妈连自个都做不了主，当初宁死不留辫，现在宁死不剪辫，一个在二百多年以前，一个在二百多年以后罢了，人还是那些旧人，这脑袋啊，被这油浸浸的辫子浸得越发混沌了，看不清这世道了。
摇头叹息洪灵子 宽慰爹，你也别忧心，咱们随着大流儿走，只要咱乖乖做顺民，没人来刁难咱。
洪 九 顺民，什么是顺，这自古两朝交替时谁又顾得了百姓的死活，顺不顺都是个死。
就冲大清隆裕皇太后代宣统帝行退位诏书，保全了颜面更免于生灵涂炭，我就念着这个好，这辫子就不能剪。
回屋里把蛐蛐罐重新摆出已近晌午，远远的走过来一群官兵，洪九赶忙收摊，领头的军官拔枪制止。
洪 九 惊恐地官爷，您也是来剪辫子的？军 官 谁稀罕你的辫子，只有那些革命党才要这臭烘烘的玩意儿，告诉你我们是袁大都统的北洋军，奉命挨家挨户征兵纳粮。
不想吃黑枣就麻利儿往外拿。
洪 九 官爷，我是真没有，今儿还没开张呢。
军 官 少跟我在这掉腰子，示意身后士兵进去给我搜。
士兵一拥而入，把厨房正在做饭的洪灵子驱赶出来，后一个士兵抱出一个陶罐，洪九见状情绪激动欲上去抢，被人用枪拖一下捶打在腰间，他痛苦地弯腰捂着。
洪灵子 大喊爹……被官兵拽着胳膊军 官 厉声地就知道你这个老家伙儿不老实，藏的铜镭子还真不老少。
洪 九 哀求官爷，这是小女的嫁妆，您可手下开恩啊……军 官 戏谑地嫁妆？行啊，今儿个就孝敬孝敬你姑爷我，我不单要这硬的，赶明儿连你闺女的身子我也一并要了，你也撂高儿打远儿仔细端详，小爷我也是一表人才，等把她收了房自然保你后半辈子平安。
过去摸灵子脸蛋洪灵子 厌恶的扭头洪 九 官爷，使不得啊，您眼界高，我们这平头百姓家的粗野丫头和您不相称，你还是另择他人吧。
军 官 洪九，你家这闺女我要定了，我告诉你，自打她初长成的那会儿子我就惦记上了，给与不给由不得你做主。
本军爷刚刚荣升，，等忙过这阵子，就差人来接，你要是不识抬举从中裹乱可别怪我枪下无眼了。
不怒自威小婿告辞。
与官兵下洪 九 捂心口坐到条凳上洪灵子 焦急地爹，这可咋办啊？那个军爷一看就不是好人。
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他掳了去，女儿还不如去死。
洪 九 痛心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和强盗有什么分别，无名无分，连个丫鬟都不如，倘若当真被他掳了去，那这以后的日子真叫一个苦啊。
转身进屋里开始收拾包袱洪灵子 爹，您做什么？洪 九 咱们这就离开北京城，走的远远的，让这些吃人的妖魔再也找不到咱们。
洪灵子 爹，都是我的错，没有把钱藏好被人抢了去，现在我们没有钱到哪能够安身呢？洪 九 拍胸脯那些钱财没了就没了，赶上老天眷顾，这回得动真格的了，这世道就逼的你得铤而走险。
走，咱们先想办法出城，等世道太平了咱们再回来。
二人在舞台走了一圈到城门，把守城门的士兵上士 兵 勒令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洪 九 佯装军爷，我们想出城到孩子的姑姑家走亲戚。
士 兵 这包袱里装的什么？洪 九 都是些旧衣裳。
士 兵 打开看看。
洪 九 这，这……没啥好看的。
士 兵 端长枪比划叫你打开你就打开，啰嗦什么？二人把包袱放到地上打开，士兵用枪口挑了挑里面的衣服，见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把枪立起，“嗯”了一声，洪九赶紧把包袱系起，递给洪灵子，背上自己的包袱拽着洪灵子欲大步走，没走两步，士兵喝令。
士 兵 厉声地站住！洪 九 躬身军爷还有什么事？士 兵 狐疑你妹子在哪安家？洪 九 开封。
士 兵 出这么远的门，包袱里一文钱都不装，想必都是在身上装着吧？士兵上前强搜，其他士兵见状聚拢过来，都端着枪，士兵搜出怀中的金元宝，所有士兵看到都眼露贼光，互相争抢。
洪九痛失金子之余更想赶快逃脱，于是抓着洪灵子借机赶紧出城门，只听“嘭”的一声，洪九应声倒地。
一个长官上场，将枪放回枪套走到士兵面前，士兵赶紧排成两列肃穆地低着头，长官伸手，士兵将金元宝放于掌心，长官掂了掂露出奸邪的微笑。
长 官 想必就是个偷儿，拉下去，严刑拷打。
士 兵 是。
长官下，士兵挥手，其他士兵将洪九拖下，洪灵子被士兵带下。
2 第二幕人物 洪九、洪灵子、秋海棠、老狱警、佟贝子、于管家、张婆子、宋寡妇、典狱长、狱警甲、轿夫四人、力夫四人时间 晌午地点 监狱、洪九家洪九拖着伤腿爬到牢房铁栏边叫着，一个年老的狱警走过来老狱警 甭叫了，越叫越痛，到这里就是等死的份儿。
洪 九 哀求劳烦老哥拿些纸笔来，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喽，还连累我可怜的闺女，求您行个好。
老狱警 迟疑这……洪 九 磕头求求老哥哥了……老狱警叹气你等着。
拿纸笔过来洪 九 写字老哥，求您把这信札送到庆王爷府让管事的交给佟贝子爷。
老狱警推搡这我可不能……洪 九 悲恸老哥哥，我和我闺女都是苦兮兮的平头百姓，今儿背了运遭此大难，您菩萨心肠也眼见不过我这副皮囊在这臭掉烂掉，还劳烦您们给收尸。
您不看别的，就看我那十五岁的闺女您也不落忍让她从此孤苦伶仃，受尽凌辱。
老泪纵横我现在虽身无长物，但只要我出去一定重金报答，特此立下字据，跪求老哥了。
跪地磕头老狱警 动容哎，你只记得施恩莫忘报就行了。
接过信札，下典狱长与佟贝子同上，后跟着管家、若干仆人、赵灵子、老狱警。
典狱长 点头哈腰佟贝子爷，您这边请。
佟贝子 孤傲走至牢门前，手帕掩鼻怎么着，用刑了……典狱长 误会，误会，哪成想这老头竟是贝子爷您的包衣奴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何须您亲自跑这一趟，让于管家过来知会一声就得咧。
佟贝子 冷笑我要不亲自跑这一趟，你们还不定怎么搪塞呢，苍蝇从不叮无缝的蛋。
典狱长 贝子爷，您这么说可折煞小的了。
佟贝子 行了，既然事情讲清楚了，人我就带走了，至于那钱……典狱长 佯装小的未见到任何钱财，贝子爷明察。
佟贝子 嘲讽眼小的东西。
以后瞪大眼看着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典狱长 是，是，您教训的是。
打开牢门佟贝子 哼！仆人将洪九抬出放担架上，洪灵子边走边哭，众人下狱警甲 不解这大清都歇了，您怎么还给他们行礼作揖？典狱长 谁说得准哪天又变天呢？再说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得，这一进一出咱们也得了不少好处，够本了。
笑灯暗，换幕灯亮，四轿夫抬气派轿子上，后担架上抬着洪九，洪灵子在旁为其擦着汗。
管 家 停轿。
落……附耳到轿边，点头称是，走到洪九担架旁洪九，贝子爷是何等尊贵之人，今儿屈尊降贵到那大牢里救你一命，念的正是旧日的情分，这是大恩呐，你可别翻脸就忘了。
洪 九 痛苦地等我病好了一定到府上叩谢贝子爷的大恩。
管 家 好，有你这句话就不是忘恩之人，带上你该带的东西，这钱什么时候可都比命重要，老老实实的在家养病，别瞎跑……咳了一声好了，抬他进去吧。
对灵子找个大夫给瞧瞧，别废了你爹这条腿。
回轿边起轿，走……四个力夫把洪九抬进屋，放到床上就出去了，洪灵子哽咽着帮父亲盖着被子露出伤腿，赶紧去请大夫，下场，舞台上留下洪九的叹气声和呜呜咽咽的哭声，灯暗。
灯亮。
洪灵子扶洪九自屋里出，洪九拄着烂木头拐杖洪 九 悲怆地痛煞心，痛煞心，躲过了八国联军烧北京，北京来了北洋军；北洋军，北洋军，盘剥欺压咱老百姓；老百姓，老百姓他无处躲，恨不得掘地三尺钻进这泥土里；这世道——黑又冷，让人这筋骨如同冰在数九寒天的大雪地；要了命，要了命，什么时候方能风暖盼天明！洪灵子 关切爹，我还是扶您进去歇着吧。
洪 九 叹气洪灵子扶洪九进屋坐床上洪 九 闺女，你去燕子岭取了元宝给佟贝子送去了？洪灵子 点头爹，照您吩咐送去了。
洪 九 老狱警也给了？洪灵子 也送过去一个。
洪 九 甭管别人对我们如何，做人不能丧良心。
洪灵子 爹，咱们还剩下一个，我拿回来了。
递给您。
洪 九 接本想出了城等太平点再回来拿，怕是怕被外面的胡子截了道，怎奈何连城都没能出去，却被官家搜了身差点害了性命，叹气到头来为了保命还是千金散尽……洪灵子 安慰爹，这本是意外之财，现在虽然尽数用了，但总归是保了命。
如今，还剩一锭十两金。
爹，你也不要留做我嫁妆之用，咱们盘下来座酒楼尚有富裕，只要我们好好经营，定能使“钱生得钱”的。
洪 九 怕最后也不会遂了你的心愿，这乱糟糟的年月能给你“钱生钱”的道道？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棍。
洪灵子 爹，莫要这样说，被人听见您又得吃罪了。
洪 九 拄拐到门口我就要站在这青天白日下说给那些魑魅魍魉听。
恸哭想我幼年勤学苦读，为的是一朝进士及第，光耀门楣，不想大清朝就这么完了，一时间杀伐四起，斯文扫地，国体纲常竟废弛到这种地步。
自古文人靠满腹经纶用以生计，而今这世道却只能靠低头弯腰逮几只小虫曲意奉承，聊以果腹。
拍门板罢了，罢了，既然逃不过，繁华再盛，到头来也是一场空，何必去劳心受累呢？洪灵子 爹，您不要总往坏处想。
洪 九 闺女，如今你爹我腿也瘸了，你早晚是要出嫁的，剩下我这瘸腿的老汉，凭谁能照顾我呢，如今我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洪灵子 爹，不管怎么样，女儿都听您的。
洪 九叹气那爹就为自己做回主。
灯暗灯亮，洪灵子引张婆子上场洪灵子 张婶，您先坐，我去扶我爹出来见您。
张婆子 哼了一声，落座洪灵子搀扶洪九出，转身去倒两碗豆汁放张婆与父面前张婆子 咱就开门见山，你差遣闺女找我过来是不是想给她寻个婆家了？洪 九 实不相瞒，我是想为自己张罗续个弦……王婆子 (看其腿，略带嘲讽这我倒是没想到，可你这腿……洪 九 想必您也听说了我近日无故招了祸事。
拍腿，叹气劳烦您给看看哪家鳏寡愿意同我一起过活的。
张婆子 行吧，可是你是一没银子，二又落了个残疾，真不知哪个女人能看得上。
洪 九 钱我可有，您可得给我寻好的。
张婆子 嗤笑你有钱能落下个这……洪 九 如果你不信，咱们屋里说话。
张婆狐疑地与洪九进屋，洪九掏出金元宝张婆子 两眼放光呀，金子！洪 九 赶紧揣回怀中你切莫传出去，让你看是让您尽心地去寻，也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婆子 得咧，有您这句话，再过了这个眼，我就把心搁肚子里去。
我问一句不该问的，您这黄货是打哪来的？洪 九 哪来的？祖上积德。
张婆子 撇嘴好，我这就去。
高兴而下张婆子上场，边走边催促张婆子 宋大妹子，你倒是紧走两步，那边还等着呢，这都是半老徐娘的人了，怎么扭捏地跟刚过了门的小媳妇似的。
宋寡妇 上场张大嫂，您瞧您这说的是哪门子话，您少编排人两句能活得更长。
张婆子 白眼哼！宋寡妇 我这还得端着点，拿得住范儿才能有身价不是？张婆子 会意地笑好了，咱们这就到了。
张婆招呼宋坐下张婆子 喊灵子，叫你爹出来，这人我可是给带来了。
洪灵子扶洪九出，三人对坐面面相觑张婆子 拿手绢捂嘴笑，起身灵子，陪大娘去街面上走走。
张婆子带洪灵子下宋寡妇 望洪灵子背影灵子多大了？洪 九 虚龄十六了。
宋寡妇 这么大的闺女该寻个婆家了，不如我给她找个相当的早些嫁出去咱们也好安生的过日子。
洪 九 你当真要跟我过日子？宋寡妇 当然了，谁放着现成的老板娘不做还自己做活谋生计。
洪 九 我可没打算当个掌柜。
宋寡妇 那可不能由你，我可告诉你，咱们成了亲之后这账面的活计可就得交给我了。
洪 九 我不打算交给任何人。
宋寡妇 你是说你自己来管？洪 九 这是我拿一条腿换的，任谁我也不会给。
宋寡妇 恼怒你这个断了腿的蛤蟆还想白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怎么个德行。
老娘也不是善主，今儿个走了这么远的道不能就这么被打发了，摊手不留下些钱财老娘就坐这不走了。
洪 九 随你的便。
拄拐进屋关门宋寡妇 坐地上耍赖哭闹这洪九真是个浑头，要找个媳妇却不给钱银生活，放着那么大个金锭子留着带到棺材里呀，可怜我走了那么远的道被他一句话打发了，这个丧良心的……张婆子与洪灵子上场张婆子 生气地洪九，你这般混不吝我还能巴望你给我半点缠头，我呸！你这天杀的，活该你吃黑枣。
宋寡妇还在哭闹，众人搀扶不起，洪灵子无奈掏出所有的铜板分给二人，宋寡妇破涕为笑，转身对门口唾了一口，与张婆子同下，灯暗。
洪灵子 对观众自从宋寡妇一闹，街头巷尾人们都知道我爹有私财，都三三两两一簇议论着钱的来由等，言语间说不出的嫉妒和吃味，我爹也意识到这样夸大其词的传下去，他最后一锭金元宝早晚被人惦记上，所以惶惶不可终日，闭门不出，拄着拐在屋内来回走营。
转身进屋洪灵子 爹，您已经半月没出屋了。
洪 九焦虑外边都说我什么？洪灵子 没什么？洪 九 没什么？怎么可能，我分明能听见别人的议论声。
他们是不是传我有金子？洪灵子 爹，不是您想的那样，您还是跟我出去走动走动吧。
洪 九 我不去，如果路上被让人抢了怎么办？洪灵子 如果不是咱们的，那您藏到哪也不安全的。
您何不坦然一些呢，错来失了就失了。
洪 九 这是我拿一条腿换的，如果金子没了，岂不是冤煞我也。
洪灵子 老话说：钱财即是催命鬼，富贵本是纸上衣。
您这样战战兢兢的生活不花不用，见天就是守着看着，怎么成呢？洪 九 怎么着，莫不是你也惦记上了？洪灵子 爹……！洪 九不耐烦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洪灵子下一个着旗袍手夹烟卷，貌美妖娆的女人徐徐走上舞台，嘴里唱着凄婉的小调：“海棠花不开，只能为君来；海棠花不败，信手凭人摘。”
随后冷笑一声，坐在条凳上翘着腿，抽着烟卷吞云吐雾。
洪灵子低头上场拍打着围裙上的炉灰，抬头刚想招呼客人，但见了这女人一身打扮，忙往旁边稍了稍洪灵子 冷冷地你要什么？秋海棠 扭头你这有什么？洪灵子 这只有豆汁和饼子。
秋海棠 那就拿一碗豆汁。
洪灵子 你等着。
回屋舀豆汁出秋海棠 就你一个人？洪灵子 不是。
秋海棠 还有谁？洪灵子 你想找谁？秋海棠 我自然不是找你来的。
洪灵子 我知道。
秋海棠 挑逗你知道什么？洪灵子 这些天找我爹的女人多了，好歹都是良家……秋海棠 我不良家吗？洪灵子 良不良你自然比我清楚，我劝你就不要来凑热闹瞧了吧。
秋海棠 你当我愿意凑进来，都是提了线的风筝罢了。
洪灵子 哼！秋海棠 喝完豆汁用手绢轻擦嘴角你既然知道我来的目的，那就请你父出来见我吧。
洪灵子 凭啥叫我爹见你？秋海棠 凭我能和你们说几句真心的话，凭只有我能和你们过一个踏实的日子。
洪灵子 哼，凭你？秋海棠 笑而不语洪灵子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叫。
秋海棠 轻笑一声，优雅起身至门口，哼起了优美的小调听到后拄拐出，秋海棠扶他到条凳坐下，洪九怔怔地看着她，半晌不语秋海棠 用手绢半遮爽朗一笑怎么，看呆了？洪 九 您是？秋海棠 花月楼唤名秋海棠。
洪 九 找我的缘由是……？秋海棠 我听闻说洪大哥想讨个媳妇可有此念？洪 九 有是有。
秋海棠 您觉得我何如？洪 九 迟疑不语赵灵子 上前，对海棠我说吧，您还是趁早回吧。
秋海棠 站起，上前伸手幸会……洪 九 抓住手秋海棠 抽手，转身走洪 九 等一下……秋海棠 转过身嗯？洪 九 我给你赎身。
秋海棠 手绢捂嘴，笑而不言洪灵子 不愿意地爹……洪 九 我的事你莫要多言。
秋海棠 那我等您啦……转身下场洪灵子 爹，这是什么女人啊，您不能让她进这个家门。
洪 九 不让她进让谁进？洪灵子 您想找个伴儿我不拦着，外边那么多良家女您倒是找啊？洪 九 那些女人像泼妇一般都是另有图谋。
洪灵子 那你也不能找个妓女。
洪 九 妓女又如何？洪灵子 欲言又止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洪 九 那就别说，我心里自然有数。
洪灵子负气地跺了一下脚下场，灯暗3 第三幕人物 洪九、洪灵子、于管家、秋海棠、时间 午后地点 洪九家佟府管家带一群打手上管 家 恼羞成怒给我砸！打手一拥而上砸东西管 家 把那找死的老东西给我拽出来。
打手抓洪九衣襟往外拽，洪九脚底踉跄的几近摔倒洪 九 惊魂未定地抬眼看于管家，敢为我哪里不周到是，得罪了您？管 家 恼怒地洪九，你要是得罪我，今儿你还有命活。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太岁身上动土拿铜锭子骗主子，贝子爷交代话了，今儿把你那条腿也打折算轻的。
洪 九 大惊咋……咋会是铜锭子？管 家 你还敢问我？洪 九 慌张地从怀里掏出元宝，仔细端详这分明是……管 家 气极，示意手下喏……手下从洪九手里夺过元宝，在石阶上使劲蹭着，而后给管家看又放回洪九手里，洪九看手里元宝的掉漆处不禁惊呼洪 九 跪地哀求于管家，小人不是有意要欺骗贝子爷的，我自小从没见过金锭子，辨识有限，求贝子爷念着旧日情分饶了小人吧，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贝子爷的大恩大德。
管 家 这事不能这样算了，贝子爷亲往牢房救你活命，你拿着假锭子唬人，传出去贝子府颜面何存？洪 九 小的真不是有意为之啊，一时迷了心窍蒙了眼，求您给说两句好话，饶了我吧。
管 家 饶你，恐没那么容易吧，你把真金子拿出来，倘对得上数我便放你一马。
洪 九 磕头小的真没有别的元宝了。
管 家 你不对人说这是你祖上留下来的？你倒是去问问你家祖宗。
洪 九 苦楚我和您说实话，这是前几日我到西郊燕子岭抓蛐蛐无意间挖出一个陶罐，里面放着这许多“金子”。
我原先发了财了，谁能想到……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管 家 既然没有真的，那就怪不得我了。
挥手示意打手上前将洪九暴打，洪九声嘶力竭地哀求管 家 恶狠狠地洪九，你听仔细了，贝子爷说了，七天之内把金子交齐，不然七天之后就是你的大限之日。
管家与打手下，留下洪九在地上呻吟洪 九 悲凉地老天呐，留条活路吧！灯暗灯亮，洪九躺在床上，一旁的洪灵子在忙碌着煎药，秋海棠上，扣门洪灵子 门没锁，进。
秋海棠 这是怎么了？洪灵子 鄙夷地你又来做什么？秋海棠 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坐到床前凳子上洪大哥，我过来看看你。
洪灵子 抢话我们的金子是假的，没法儿给你赎身，你赶紧去找别的金主吧。
秋海棠 都是苦命的下等人，何必拿枪带棒呢？洪灵子 我们可和你不一样。
秋海棠 笑有什么不一样，不也是被人踩到脚底下。
洪灵子 那你比你卖皮肉强。
秋海棠 你……转而冷笑没错，我们是靠这皮囊挣银子，你们是靠弯着腰子过日子，谁也不比谁强到哪去。
洪灵子 你真不要脸。
秋海棠 点烟和命相比，脸面又值几个钱呢？吐烟你也甭斜着眼看人，眼下满城都知道你家得罪了贝子爷，到了日子你的活路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洪灵子听闻悲从中来，趴到桌上哭秋海棠 安抚别哭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眼下你爹躺在床上，这性命可都攥在你的手里，现在既是尽人皆知，横竖逃不脱，总是最后要搏一搏？洪灵子 搏？怎么搏？秋海棠 我要是出了主意，你当真能听进去？洪灵子 一抹眼泪你说怎么做吧？秋海棠 你先去见佟贝子爷给他磕头赔罪，请求他给写一个做生意之用的担保文书，再宽限些时日，如他不允，你尽管甩些硬话，把你们逼到绝境父女俩一块撞死在他的府门前，最后落下个人财两空还背负着骂名，也让他掂量掂量。
洪灵子 好，我知道了，我给我爹喂了药就去。
秋海棠 办事要紧，药——我来喂。
洪灵子 谢谢——姐。
下场秋海棠倒药到碗里，坐到床边，洪九欲起，秋海棠帮他坐起洪 九 苦不堪言海棠妹子，你看看现在可如何是好？洪 九 感激地海棠妹子，我看得出你人好、心善，可惜我没法救你出泥沼，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秋海棠 出不了就出不了吧，索性一切都看得通透了，将来不过是与青灯为伴，了此余生吧。
洪 九 像你这样心气脱俗之人当初又怎么去得烟花柳巷之地。
秋海棠 苦笑还不是有一个不顾女儿名节和死活的爹。
自从八岁被卖入妓院，在那里我度过了少女到女人的最好年华，逢人一笑，虚情假意。
哼！早以前还做着痴梦能有一个重情重义的公子为我倾财赎身，我做妾做小定不负他。
到头来等到容颜渐衰，青丝渐白，等来的都是些寻欢作乐之徒，也罢。
洪 九 我是真心想待你，只是我如今这般模样也不敢多想了。
秋海棠 有些话我需和你明言，你莫要怪我，我本是老鸨强迫我来骗你的金子，谁知竟是这样结果，见了灵子以后我怕你走投无路再向当年我爹一样做了弥天的错事，所以过来叮嘱你几句，万不可有此念而毁女儿一生。
洪 九 恩，我定不会那般糊涂。
秋海棠 那就好，你好好歇着，我走了，如若你好些，让灵子捎信给我，再作计议。
洪 九 谢谢你，妹子。
秋海棠 你们若走上绝路，我也眼见不过去，都是贫贱之人，抱团取暖罢了。
下，灯暗灯亮，秋海棠上，洪九爷俩都过来招呼洪灵子 海棠姐，你来了，坐。
倒水秋海棠 微笑文书我看一下。
洪灵子 取给您。
秋海棠 嗯，好，这样就全活了，你们记得对外只需说与贝子爷的事情了了。
转向洪九洪大哥，你的身体可好些？洪 九 歇了几日，已经不碍事了。
秋海棠 拿出二十两银子灵子，你用这钱去给你爹买一身上好的长褂行头，另外再买一套小厮的布衣。
洪 九 妹子，这怎么能用你的钱呢？秋海棠 那你可有积蓄？洪 九 沉默秋海棠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谁也别死撑着了，你若抛不下面子，这钱算我借你们的。
对灵子灵子，快去快回。
洪灵子拿钱下洪 九 不解买这身行头做什么？秋海棠 福建来了一个客商，这半月都在花月楼吃酒，言语间想攀交些前清的王孙贵胄用以通商之便，如今贝子爷的担保文书，一来将你得罪贝子爷的传言不攻自破，二来也间接说明你是贝子爷的包衣奴才，他定会给你些银票为笼络，你不要收其银两，而要他货运款项的百分之五用以换取他的商船大行其道，畅通无阻。
洪 九 可是我们没有权利啊。
秋海棠 你自己挺直了腰板，尽管放出硬话来，我会在旁边帮衬于你。
如他允诺，你再以此去找佟贝子交涉，用这笔轻而易得的买卖抵消你的债。
简单点说，你等于搭了一个桥，这是眼下最切实可行的法子。
等度过难关，你们爷俩求贝子爷发一个出城凭证放你们出城，远离京城的纷乱找一个僻静的乡下过安身日子吧，再给灵子寻个好人家。
洪 九 热泪盈眶若真是能善了，我定叩谢妹子的大恩。
秋海棠 眼下你需写一道拜帖，等灵子回来让他穿上小厮的衣裳送到花月楼我转交给那商客，我还需回去时到醉仙楼给你们订一桌上好的酒席。
等一切准备妥当我会差仆役告知，你们只需在醉仙楼等着便是。
洪 九 拱手一切就多仰仗妹子了。
秋海棠 我只盼着能渡人一劫，过与不过全看各人的造化更看得是人心了。
下场，灯暗洪九瘸着腿上场洪 九 醉酒进屋把小褂扔地想不到这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你爹我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贝子爷宴请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洪灵子 捡起您以前不是还觉得他们都为富不仁颇多言辞吗？怎么今天倒觉得痛快了？洪 九 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给贝子爷弄了这么大一笔买卖，贝子爷把我待若上宾，想我这样穷酸潦倒之人还有权贵待见，不快哉是什么？洪灵子 这不都是海棠的功劳，要不她为我们爷俩想办法，现如今我们可能都暴尸荒野了。
我们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洪 九 仰倒谢，自然是要谢的，等我攒了银子给她赎了身子收了房……洪灵子 爹，我说的不是这。
洪 九 那是啥？洪灵子 是真心要谢谢她。
洪 九 难不成让我给她塑个金身，天天晨昏两炷香把她供着，还是给她磕上一百八十个头？这就行了，等过了门，我好好对她便是。
睡洪灵子 叹气，灯暗洪九这一觉从黄昏一直睡到天大亮，洪灵子忙碌着早饭洪 九 喊灵子……洪灵子 爹，你醒了。
洪 九 你赶紧帮爹梳洗一下，咱们好去贝子府。
洪灵子 又去那做什么？洪 九 你没听昨儿个贝子交代于管家我随时可以过去领个差事，我准备去求他让我专管为商贾行便利之事，照昨儿依葫芦画瓢，你爹毕竟是读书之人，不言也自带几分贵气，把这差事做好，得贝子爷重用，富贵荣华也就随之而来了。
洪灵子 爹，你忘记海棠姐叮嘱你的话了，让咱们了了这桩事之后离开京城到乡下去安心过活。
洪 九 放着富贵的日子不过，去乡下去？你爹拖着这条残腿是能扛活还是能种田？洪灵子 您……这是言而无信。
洪 九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还轮不上她管。
洪灵子 海棠姐是看惯浮沉之人，他让你走自然是有道理的，就像那假锭子，看似横财却差点要了我们的性命，如今您怎么又钻回去了。
洪 九 当初那是假锭子，现如今我要赚真锭子，不枉我受了这一茬罪。
洪灵子 我劝说不动你，只能叫海棠姐来规劝你，别玩了火烧了身。
洪 九 气恼如今我是鸿运当头，你少在这给我裹乱，净说些触霉头的话。
洪灵子 好，我管不了您，您做您的，我做我的便是。
下，灯暗灯亮，洪九穿着缎子小马褂上，洪灵子张罗着豆汁摊给食客洪 九 如今日子大不同了，你也甭卖这些了，赚不了几个钱，还抛头露面给人笑话。
洪灵子 这话以前怎么不见你说？洪 九 你爹我现如今做了贝子府的帮办，你也别再做这营生传出去有损脸面，也学着人家姑娘家学学刺绣女红。
洪灵子 我手粗学不会，就只会端锅洗碗。
洪 九 叹气孺子不可教也。
进屋坐定，看屋内摆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到处动一动，露出嫌弃之色。
转而又出去到灵子身旁洪 九 谄笑今晚贝子爷五十寿宴，管家交代我带上你一块去，说是贝子爷特意嘱咐的。
拿出碎银你也出去置备几身衣裳，别给咱们丢人。
洪灵子 扔下铁勺，气愤进屋爹，你忘了当初他们怎么对咱的了，还有那个于管家，他带人把你打得满身是伤，这些麻木不仁的人，你还和他们沆瀣一气，你也想变成那样吗？洪 九 气恼地咱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倒想安身过活，这世道许吗？你是让你欺负久了断不知道抗争了，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我就要换个活法，要不早晚被人欺负死。
洪灵子 我争不过你。
转头洪 九 递银子拿着，去！洪灵子 要去您自个儿去，别捎上我。
洪 九 当初你去贝子府求文书不也去了，现如今怎么这般劳烦，还当真让我拿绳子绑着你去？洪灵子 那时是迫不得已，现在我料想他们找我去憋不出什么好屁。
洪 九 胡话，姑娘家家怎么这么粗野。
你只当去为上次的事谢个恩，也不落下个口实，如果有什么变故，爹帮你顶着。
洪灵子 半晌那好吧。
灯暗洪灵子上，洪九跟在其后洪灵子 爹，那贝子爷言谈之中摆明了是让我给她做小，你怎么不当即回绝呢？洪 九 既是寿宴，我怎么能当众回绝给他难堪。
洪灵子 那贝子爷已是知天命之年，尚且比您的年岁还大呢，我怎能嫁他？洪 九 若他当真要了你，我也阻止不了。
要知道当上了姨奶奶，这荣华富贵也是享用不尽的。
洪灵子 要当你当。
洪 九 哎呦，这孩子又说胡话。
洪灵子 我看是你想跟着沾光。
洪 九 眼前我是想让你嫁个普通老百姓，但老百姓能有多大能耐，出了点差错谁能保你一世平安？自从伤了这条腿我也看明白了，除了利什么都是空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呦。
洪灵子 爹，你万不可答应下来，你若许了，女儿……女儿就死给你看。
洪 九 贝子爷有什么不好，虽说年纪大些，姨太太多些，但你二八年华，春秋正盛，还压不过那些过气的主儿。
你忘了上次抢走你嫁妆的军爷，他可是升了官就来寻你，我为啥遭了这样一回劫难，不就是为了带你躲避这个人的。
如果顺了贝子爷，咱们也有了靠山，总好过被那带兵的强掳了去不明不白的强，吃穿不愁，如能再生个一儿半女，那往后贝子府可就有你一方席地了。
洪灵子 你若真为女儿着想，就莫要再说下去了，若再逼我，我就上山当姑子去。
洪 九 好，好，由你吧，如若贝子爷再问，我只能推搪早已给你许配了人家，若是信还好，若不信免不了又是一次怪罪。
叹气地躺下，灯暗洪灵子在屋内忙活，洪九急匆匆上台洪 九 拉手灵子，快跟爹走……洪灵子 干嘛去呀，爹，我这还熬着豆汁呢。
洪 九 夺过勺子放下别管这些了。
洪灵子 不走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洪 九 一伙儿去盛京的山东商船从北京借道，人家交了银子指明要听京韵大鼓，偏巧唱大鼓的妮子回了老家，你以前不是学过一些，赶紧跟我去顶一顶。
洪灵子 抗拒爹，我不去。
洪 九 为啥不去？洪灵子 咱们有言在先，您做您的，我做我的，谁也管不了谁。
洪 九 不行，我不能由你使性子。
如果你不去，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
拖拽洪灵子 爹……被拽下场洪灵子在前，洪九在后，上场洪 九 灵子，人家山东的曹老板这次来指了名的要听你的京韵大鼓，你再跟爹走一趟。
洪灵子 爹，那唱大鼓的妮子想必也回来了，还叫我作甚？洪 九 人曹老板说你唱的雅致。
洪灵子 哼！看他的言语谈吐胸无点墨，还懂什么雅致不雅致。
两个眼睛直勾勾的往我身上瞧，你去伺候吧，我不作陪了。
洪 九 恳求灵子你再帮爹一回，等爹做完这笔买卖给你置两件绸缎衣料，出去定叫人以为是哪家府上的大小姐。
洪灵子 我不稀罕，我就喜欢这粗布麻衣，过平平常常的日子。
洪 九 你若是再不允，爹可生气了。
佯装咳嗽洪灵子 爹，你何必这样为难女儿。
叹气走吧。
洪灵子在前面跑，洪九在后面拿扫帚追洪 九 气喘吁吁你现在越发长能耐了，一跟你说事你就跑，你当谁能庇护得了你，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有这般好心肠，做梦吧。
洪灵子 爹，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依您，那些客商商贾都不是好人，都想占你女儿的便宜，你看不见吗？洪 九 摸摸小手又能怎样，又不会少一块肉。
洪灵子 痛哭爹，你以前是最疼我的，从不让我受半点委屈，为何现在变成这般模样。
洪 九 以前……以前我活得太窝囊，我恨我自己的无能。
如果我们有钱和地位，何苦受那些人的欺凌。
现在我就要成了，闺女，我的亲闺女，你可一定要帮帮爹啊。
洪灵子 你的心愿达成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如果你非要找女人给他们作陪，妓院里有的是，爹，你放过你女儿吧！洪 九 妓院的女子都不是善主，你爹我挣这些钱不容易，不能都叫她们挣了去。
洪灵子 谁说妓女都不是善主，海棠姐就是个好人，她给咱爷俩找了活路还借了那些银两，如今你宽裕了也不见你拿去还她，爹，咱们可不能忘恩啊。
洪 九 我的事情不用你多言，等我有了大钱，我先买上一座大宅子，然后把她娶进来做我的姨太太，再明媒正娶一个清白女子做正房……洪灵子 爹，我看你打伤的不是腿，而是脑袋了。
躲洪 九 今儿你去是最好，不去也得去。
揪住辫子往外拖洪灵子 抵抗，拿着桌上针织筐里的剪刀一下剪断头发洪 九 气恼好，你如果不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撞柱子洪灵子 用身子挡柱子，被撞，伤心欲绝爹，我去，我去……瘫软在地暴风骤雨，电闪雷鸣，洪灵子衣衫不整地哭喊洪灵子 哀嚎天啊，老天爷，你快睁眼看看这世道吧！洪 九 画外音灵子，你不要跑，等等爹……洪灵子听闻赶紧四处躲逃，进大门从内锁住，蹲地哭，洪九上场，拍门洪 九 苦楚地闺女，开门，让爹和你说说话。
洪灵子 你不是我爹，有哪个当爹的能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洪 九 爹对不住你，谁成想那畜生给你杯里下了药，爹也是醉的不省人事，都怪爹啊，闺女，求你原谅爹吧，爹以后再不逼你做任何事了。
洪灵子 哀怨地开门你闺女就这么被那衣冠禽兽玷污了，倘若在以前，你定会与他们拼命，而如今呢？洪 九 事已至此，就是杀了他们又有何用，还搭了咱们的性命。
闺女你听爹说，姑娘的贞洁固然重要，但在这乱世之中谁又能保得周全呢，没了就没了，这件事咱们不说没人知道，等爹给你觅个好人家，一样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洪灵子 痛苦地爹，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收了那畜生的钱财？洪 九 回避你不要瞎想……洪灵子怒喊你回答我是不是？洪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