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小鬼最近有点奇怪。它不再往我枕头底下塞冥币,改塞真钱了。起初我以为是假钞,
直到ATM机吞下了每一张钞票。后来我发现,每张钞票上都印着同一个倒计时。
“距离离死亡还有72小时。”而我的小鬼正蹲在墙角,数着倒计时咯咯笑。1“喂你好,
请问是林先生吗?这里是市中心医院,目前您的医药费共计欠缴-73587.15,
请于72小时内缴清欠款,否则医院将终止对林双的治疗……”林双,我的妹妹,
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挂断医院冷冰冰的机器催缴电话,
房东粗哑的咆哮声在门口响起“林一!明天再不交房租,你就给我带着你那堆破烂滚蛋!
听见没?”“砰!”我猛的抬手,将该死的手机砸向糊着廉价墙纸的墙壁,
整个人软软滑倒在散落着快餐盒和空泡面桶的脏污地毯上,
一股子混合着汗味、食物腐败和灰尘的浊气直冲鼻腔。
这就是我的生活…被贫穷的淤泥塞满、令人窒息!为了小双那该死的、天价的罕见病,
我把能卖的都卖了。我借不到钱了,亲戚朋友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我,
电话永远占线、关机……尊严?那玩意儿在妹妹日渐衰弱的呼吸面前,什么都不是。
我没有办法了!屋里唯一的活物,
此刻正安静的蹲在墙角一个用旧鞋盒和破布搭成的简陋小窝里。那是我养的小鬼。
一个从东南亚某条混乱街道阴暗角落的古曼童专卖店里买来的小鬼,
花光了我最后一点积蓄买来的小鬼。那小鬼巴掌大小,浑身漆黑,
像是用最劣质的泥巴捏成的粗糙人偶。小鬼的眼睛是两颗浑浊的塑料珠子嵌进去的,
在昏暗光线下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让人难以察觉的幽光。买它的时候,
那个干瘦的像骷髅、满口黑牙的店主咧着嘴,用蹩脚的英语保证“Much money!
Good luck!”听着店主的诓骗,也是我走投无路,
稀里糊涂和这丑陋小鬼签订了所谓的契约……结果呢?
这小鬼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每晚准时在我枕头底下塞几张粗糙的冥币,天地银行出品,
面额动辄上百亿,除了膈应人,屁用没有。我瘫坐在吱呀作响的破沙发上,
手指插进油腻的头发里,绝望的扯着头发,视线扫过墙角蹲着的那个小鬼,
一股无名的邪火猛地窜起。废物!“钱呢?”我冲着墙角那个小鬼吼道“你不是能送财吗?
你送的那些死人钱,能救我妹的命吗?”愤怒击垮了理智,我抓起手边一个空啤酒罐,
朝着小鬼狠狠砸了过去。哐当!铝罐砸在墙角的鞋盒上,又弹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发出空洞的回响。小鬼依旧蹲在墙角,歪着它那颗丑陋的脑袋,两颗浑浊的黄眼珠望着我,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捂住脸,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简直蠢到可笑,
跟一个无知无觉的泥偶较什么劲呢?算了……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
我拖着脚步挪到那张吱嘎作响的破板床边,连衣服都懒得脱就就一头栽倒下去。
枕头里劣质填充物的怪味混合着长久不洗的汗味令人作呕。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需要钱,
小双需要钱……我必须想办法搞到钱……意识在绝望里一点点沉沦,沉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似乎,
不是老鼠啃噬的声音。极度疲惫让我一时间无法动弹,也懒得去深究这声音的来源。
但令人烦躁的是,那窸窣声持续不断,顽固地撩拨着我紧绷的神经。
我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努力适应着屋内的昏暗。
我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2就在我枕头的边缘,距离我的鼻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安静地躺着一个小包裹。不是冥币,是红色的,带着工业印刷墨香的人民币,
被潦草地用一根脏兮兮的橡皮筋捆扎在一起,约莫两拳厚。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这一刹那瞬间倒涌……这他妈的,
是真钱?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大的差点让那张破床当场散架。
心脏快的像是在胸腔里擂鼓,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几乎是扑过去的,
一把抓起那沓冰冷的钞票。沉甸甸的重量有些压手,
微微的油墨香充斥着我的鼻翼……我颤抖着手,粗暴地扯开那根劣质橡皮,
崭新的百元大钞哗啦一下散在我的破床单上。一张,两张,三张……我疯了似的数着,
整整十万元!我死死攥其中一张钞票,指关节因为用力微微有些泛白,
眼睛不眨的一遍又一遍扫描钞票上的每一个细节,是真的,怎么看都是是真的!
一股狂喜的火焰点燃了我的绝望,有了这笔钱小双就有救了,
还有……那几个房租水电算个屁?不真实的幸福感让我有些头晕目眩,我猛地跳下床,
冲到水槽边儿打算洗个脸清醒一下……水哗啦啦的流着,我干脆将头伸到了水龙头下面,
冰凉的水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然而,
这股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借着微弱的灯光,
我仔细的辨别着手里胡乱抓着的红色钞票,
钞票一角赫然浮现一行字“距离死亡还有71小时59分48秒……”那行字歪歪扭扭,
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瞬间浇灭了我刚才所有的狂喜,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我胡乱抹了把脸,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我忽然想到什么,
充血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向墙角那个小窝……小窝空空荡荡……我养的小鬼不见了!
我踉跄着跌坐回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我单薄的已经发黄了的衬衫。
一夜没睡……望着窗外天光渐亮,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只觉得脚底下轻飘飘的,
似乎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下去。管不了那么多,小双的医疗费要紧。街角,
我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跳进了车后座。车子缓缓行驶在还有些寂静的街道上,周围一片死寂。
“你手里那东西,不干净……”司机突然开口。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
警惕的望向司机,他也正透过后视镜望向我。“小鬼送钱,用命还!”司机一脚刹车,
将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这笔钱,你不能用!
”司机透过后视镜望着我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我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这是小双的救命钱,我没理由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司机。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脑子乱的很,连跑丢了一只鞋都浑然不觉。医院大厅渐热闹了起来,我冲到缴费窗口,
将破布袋子里的现金一股脑倒了出来。验钞机将通红的人民币一张张数过,
哗啦啦的声音扯着我的太阳穴突突突的疼。时间被拉的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验钞机绿灯亮起,缴费成功,我长舒了一口气。3医院18楼,
消毒水的味道熏的人反胃,但我早已习惯。长廊尽头的那间病房,我推门而入。
躺在病床上的小双此时正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嘴唇干裂,脸色煞白,像是死了一样。
听到响动,她艰难转过头,
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哥……你来了……”“费用的事我都解决了,你安心养病,
大夫说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我在病床边坐下,伸手帮小双掖了掖有些滑落的被角。
其实我心里清楚,即便有了这笔钱,小双也撑不了多久了,医生说她的身子早就空了。
“你动了那笔钱?”一个似有些熟悉且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这才注意病房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的眼睛似乎有点熟悉,
好像……好像刚才带我来医院的那个出租车司机!“你怎么在这儿?”我猛地站起身,
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哥,这是我大学同学秦风……”“秦风,
这是我哥……”“你们认识?”林双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艰难询问。
“刚才来医院正好叫的秦风的车。”我解释。“什么钱?”林双将头艰难转向秦风。
“小鬼送财,你哥动了那笔钱!”秦风此时声音却是平静了不少。“小鬼送财,用命还!
”林双声音颤抖着望向我,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秦风说的都是真的?
病房里的空气有一瞬的凝固,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是给我的生命倒计时。
“你还有64个小时……”秦风语气稀松平常,直接给我宣判了死刑。“秦风,求求你,
救救我哥!”林双颤抖着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扯住秦风的衣角。
秦风微微蹙眉:“除非……”“除非什么?”我焦急追问。
“除非……还魂贷……”秦风缓缓开口……回到我那散发着霉味的出租屋,我反锁上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气。墙角,
那个漆黑的小鬼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它那个破鞋盒做成的小窝里,
依旧是那个亘古不变的蹲姿,歪着脑袋,两颗浑浊的黄眼珠空洞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我避开它的视线,悄悄握紧了秦风给我的眼前,
却突然再次出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倒计时48个小时!”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
我赶紧用我脏旧的棉被捂住脑袋,
任凭被窝里浑浊的空气熏的自己几乎断了气儿……滴滴滴……就在这时,我定的闹钟响了,
凌晨十二点,是我和秦风约定的时间。我艰难起身,目光不自觉落在我养的那只小鬼身上,
此时,那小鬼依旧安静地蹲在那里,只它那颗丑陋的似乎动了动,转向了床头柜的方向。
床头柜上空空如也,只放着一张我和妹妹林双的合影。突然,手机振动了下,
是秦风发来的消息。我来不及多想,抓紧了秦风的黄符就冲了出去。秦风嘱咐过我,
这黄符他做了法,写了我的生辰,必须戴满48个小时,才能保我魂魄离体不散,
又能制造我已经死了的假象……深夜寂静,周身透着寒意,让我不觉脊背发凉。
秦风开着他那辆破捷达载着我一路朝城西方向狂奔,车厢弥漫着浓重的汽油味儿和尘土味儿,
令人窒息。“快到了吗?”我声音干涩道。秦风没说话,只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坑洼不平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猛地一震,终于停了下来,
刺耳的刹车声在死寂的旷野里显得格外让人惊惧。“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