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诱饵2021年3月的昆明长水机场，
玻璃幕墙外的滇池被铅灰色云层压得喘不过气。水鸟掠过跑道时，翅膀尖儿沾着湿冷的雾气，
像被谁扯碎了的旧报纸。王星拖着20寸登机箱，
箱底硬纸板硌得脚踝生疼——那是他从二手市场淘的，说是“出国行李箱”，
实则拉锁坏了半拉，每次提手都往下坠。箱子里除了两套换洗衣物，
最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演出合同。甲方是泰国“金象娱乐”，
签约演员栏写着“王星饰男三号阿杰”，最后一页的签名像条滑腻的蜈蚣，
墨迹晕染成血滴状——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用掺了红墨水的水笔签的，模仿血手印骗人上钩。
“王哥，真不用送啦！”女友小夏举着奶茶站在安检口，发梢沾着早樱的花瓣，
粉得像刚涂的甲油。她把奶茶往他手里塞，
温热的杯壁贴着他冰凉的手背：“曼谷转机就十天，等我给你带小老板娘的芒果干，
听说那边日照足，甜得能齁嗓子。”他冲她挥挥手，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尾那颗泪痣。
没人注意到，他登机前最后一次摸手机时，微信弹出条验证消息：ID“阿禾”，
头像柴犬叼着带血的刀。他鬼使神差点了通过，
对话框立刻跳出条消息：“曼谷素万那普T2，3号门，穿青布衫的男人接你。
”飞机在曼谷落地时，王星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素万那普机场的电子屏滚动着泰铢汇率，
1人民币兑5.2泰铢的红数字刺得他眼睛发酸。他攥着手机冲去T2，
远远看见辆黑色埃尔法停在路边，后车窗摇下条缝，飘出股甜腻的榴莲味——后来他才知道，
那是园区用来掩盖尸臭的“特调香水”。副驾驶的男人剃着青皮，脖颈刺着高棉语经文，
在阳光下泛着青黑。王星刚坐定，男人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说：“看后面。”后视镜里，
曼谷的霓虹正被夜色吞噬，像被人掐灭的蜡烛，只剩几点零星光斑。“去哪儿？”王星问。
“泰缅边境。”男人指了指车载导航，“AH1高速，三小时。”车载音响放着缅北民谣，
调子凄厉得像哭丧，他盯着导航上的红线，越往山区走，信号越弱，最后只剩个跳动的光点。
埃尔法驶入山区时，王星终于看清了车窗外的景象。密林中偶尔闪过铁皮顶的工棚，
围墙顶端缠着新换的铁丝网，网上挂着些破塑料袋，在风里忽忽飘动，
像极了老家祠堂前招魂的幡。更远处，山坳里飘着几缕黑烟，
混着焦糊味钻进车窗——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园区焚烧尸体的烟。
第二章 边境折叠妙瓦底的夜来得极早。周小雨被大巴甩下车时，
后颈还残留着中国边检的体温。她攥着“南坎经济特区录用通知”，
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云层啃得只剩半角，像块发霉的月饼。风里飘着铁锈味，
她这才发现，脚下的土地泛着暗红，是被血浸透的泥土。园区大门是仿凯旋门的水泥建筑，
门楣上“Welcome to Myanmar”的字母掉了漆，
第二个“M”歪成条蚯蚓，像条吐着信子的蛇。门岗的缅甸士兵背着中国造56式冲锋枪，
枪托磨得发亮，枪管上缠着褪色的红布——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用受害者的血浸过的。
其中一个士兵冲她吐了口唾沫，用缅语骂了句什么。她听懂了最后那个词：“猪。
”翻译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国男人，西装革履，却笑得像条豺狼：“姑娘，到了这儿，
得学会认命。”被分到“资金盘”组时，周小雨的工位紧挨着厕所。
门楣上红漆喷着“逃跑者，死”，字迹还没干，往下淌着暗红的液体，
混着尿骚味直往她鼻子里钻。组长“凤姐”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走过来，
香水味混着霉味直往她鼻子里钻。凤姐把一叠客户资料甩在她桌上，
资料上的照片都是年轻女孩：穿洛丽塔的、抱猫的、在咖啡店比耶的。“今天加三十个微信。
”凤姐扯了扯自己的刘海，露出左边脸狰狞的疤痕——后来她听说，
那是凤姐前男友拿碎酒瓶划的，“看见没？去年有个丫头想跑，被保安拖进后山，
用铁锹拍断了右手。”她突然抓住周小雨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
“你要是敢动歪心思……”周小雨疼得倒抽冷气。她想起出发前在磨憨口岸，
那个穿西装的“主管”拍着她肩膀说：“南坎是缅甸的‘小香港’，
赚够钱就能回家开美容院。”可此刻，她望着凤姐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嘴唇，
突然想起母亲今早打电话时的声音：“小雨啊，妈昨天卖鱼时摔了一跤，
腰到现在还疼……”凌晨两点，周小雨坐在工位上，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光。
她的微信头像换成了凤姐给的网红图：长发披肩，穿着米色针织裙，坐在落地窗前喝咖啡。
对话框弹出第一条消息：“妹妹，在吗？我是西安的李阿姨，女儿在上海读研，
想给她攒点学费。”她盯着“李阿姨”的头像——是朵向日葵，和母亲手机屏保一模一样。
手指悬在键盘上，突然想起母亲卖鱼时的模样：凌晨四点蹲在菜市场，围裙上沾着鱼鳞，
手指冻得通红，却把最肥的鲫鱼挑给她：“小雨读书辛苦，要补脑子。”“阿姨，
我在上海做理财，收益可高了。”她打字的手在抖，“您要信得过我，先投五千试试？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手机很快震动起来，
是李阿姨的语音：“姑娘，阿姨信你。我老伴走了，
这钱是我死后想给儿子买房的首付……”周小雨的眼泪砸在键盘上。她想坦白，
可凤姐的话在耳边炸响：“敢退单，就去扫厕所——用牙刷刷马桶，刷到舌头尝到血味。
”第三章 铁丝网内外王星的“男三号”梦碎在第三个月。
那天他正在直播间念台词：“阿杰，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弹幕刷着“哥哥好帅”“姐姐心疼”，打赏特效在屏幕上炸开，像烟花般刺眼。突然，
场控冲进来拽他胳膊：“别播了！去C区3栋，新人培训！”C区3栋是栋粉红色小楼，
七层高，每层窗户都焊着铁栏杆。王星被推进303室时，先听见的是此起彼伏的键盘声，
像一群蟑螂在啃食金属。墙上贴着红色标语：“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想成功，
先发疯！”字迹是用红漆刷的，往下淌着暗红的液体，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掺了人血的油漆。
“兄弟，喊我鹏哥就行。”穿巴黎世家T恤的男人叼着烟凑过来，金牙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背熟话术，三天后考核。干得好，三个月升组长，月薪十万不是梦。
”他指了指墙角的铁架床，“上铺是老段，断了三根肋骨，还在背话术呢。”王星低头，
看见脚边摞着半人高的A4纸，
猪盘”剧本：“第一步：晒虚假持仓盈利图附截图：某虚拟货币平台账户余额1.2亿。
”“第二步：聊感情，建立信任参考话术：‘姐姐，我从小父母双亡，
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温暖的人’。
”“第三步：诱导下载虚假投资APP附下载链接：www.xxxx.com。
”他喉咙发紧：“不是说让我演戏吗？”鹏哥笑了，金牙几乎要咬到嘴唇：“演啊，
演高富帅，演白富美，演到他们把棺材本都转进来。”他突然拽住王星的衣领，
把他按在墙上，“知道为什么选你吗？你长这张脸，
能骗那些想找依靠的女人——尤其是单亲妈妈、退休教师，她们把养老钱看得比命还重。
”那天夜里，王星蜷缩在硬板床上，听见隔壁床的男人在哭。那男人说他叫阿昆，17岁，
广西百色人，偷跑出来想给奶奶治病。“我奶奶有糖尿病，
每天要打胰岛素……”阿昆抽噎着，“我骗了十万，可那钱是我奶奶卖猪攒的，
卖了二十头猪啊……”凌晨三点，王星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星，
妈今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肺上有阴影……”他想回拨，却看见鹏哥站在门口，
手里晃着电棍。电棍顶端缠着胶带，印着“高压危险”，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园区特制的，
电压能让人瞬间失去知觉。“想打电话？”鹏哥的笑像把刀，“行啊，去水牢里冷静冷静。
”水牢在地下室，铁门挂着大锁，里面飘着腐臭味。王星被推进去时，看见个男人泡在水里，
只剩个脑袋露着，眼睛肿得像两颗紫葡萄。男人突然抓住他的脚踝，
指甲抠进他肉里：“别信他们！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第四章 《黑色凯旋门》周小雨的“业绩”在第二个月冲到了组里第一。
她骗到了西安的李阿姨，对方把养老的47万全转进了“新马泰基金”APP。那天晚上，
凤姐破例赏了她一杯奶茶——是速溶的，甜得发苦，喝到最后，杯底沉着颗没化的冰糖，
像块凝固的血。“小雨啊，”凤姐坐在她工位旁，涂着大红色口红，“你这嘴甜，
天生吃这碗饭。”她的手指划过周小雨的脸，指甲盖里沾着血渍，
“要是能再听话点……”周小雨突然干呕起来。她想起李阿姨最后一条语音：“姑娘，
我信你。我老伴走了，这钱是我死后想给儿子买房的首付。”她冲进厕所隔间，
跪在地上抠喉咙，吐得眼泪鼻涕横流。隔间门板上，有人用钥匙刻了一行小字：“我想回家。
”字迹歪歪扭扭，像孩子的涂鸦。那天之后，周小雨的工位换到了打印机旁。
打印机每出一张纸，她就偷瞄一眼——那是财务室的客户名单，最上面一行写着：“李秋霞，
郑州二七区，58岁，退休教师。”她需要这份名单。名单上的人，
有的还在给“助理”发消息，有的已经三天没登录。周小雨数过，第73号是“王建国，
河南周口，儿子刚考上大学”。她想起自己高中时，父亲也是这样把学费塞在她书包里，
说：“别省着，好好读书。”父亲的手粗糙得像砂纸，却把钱叠得方方正正，
边角都磨得发亮。泼水节那天，园区疯了。缅甸保安喝得烂醉，用消防水枪往天上喷酒，
酒液混着雨水浇在她们头上。电音开到120分贝，音箱里放着缅北魔性歌曲，
歌词是“赚钱赚钱快赚钱，死了也要把钱带”。
凯旋门挂出红底白字的横幅：“Happy Thingyan！业绩破两亿！
”周小雨把磨尖的饭勺藏进内衣，跟着凤姐去仓库领新电脑。仓库后面有条排水沟，
沟上盖着锈蚀的铁篦子。她蹲在角落，用饭勺撬篦子。第三下，篦子松动，
她半个身子探出去——鼻尖已经闻到自由的热带风，混着雨水的腥甜。
一只穿人字拖的脚踩住她后背。“小妮子，我当年也撬过。”凤姐的声音像块石头砸下来，
“后来我被剁了这根指头。”她抓起周小雨的左手，按在水泥地上，美工刀一挥。
血像条细蛇，顺着排水沟爬向远方。周小雨没喊，
她听见自己心脏在耳朵里打鼓：咚、咚、咚。第五章 《中国警察》2023年7月，
西双版纳州公安局“5·17”专案组的会议室，卫星图上的红圈像滴凝固的血。
“妙瓦底—南坎—大其力，三角地带。”刑警李砚舟用激光笔戳着地图，投影在他脸上，
把眼尾的皱纹割成两半，“内线消息，这里有条地下排污管通南渡河，管径1.2米，
成年人能匍匐。”他顿了顿，“问题是——园区装了电网，24小时通电。
”老段敲了敲桌子，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电网不是问题，问题是内鬼。
上次行动前48小时，园区转移了三百多人。”他是缉毒警出身，右肩有条刀疤，
是当年追毒贩时留下的。林茵推了推眼镜，省厅技侦专家，
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我可以查，但要诱饵。”她指了指墙上的受害者照片，
有个穿红棉袄的女孩，是河南周口的，和王砚舟老家同县。李砚舟扯松领口，
露出锁骨处的伤疤——那是三年前抓毒贩时被砍刀划的：“我来。”半个月后，
木姐**的霓虹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李砚舟故意输光三百万，被民团押着往“KK园区”走。
路过凯旋门时，他抬头——门楣上的“Welcome to Myanma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