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拆迁款与百年荔枝树王磊把最后一箱泡面塞进后备箱时，
拆迁办的红色横幅在后视镜里越缩越小。手机震动起来，
是村支书发来的转账截图——整整八百二十万，末尾的六个零晃得他眼晕。"磊子，
这钱可得存定期！"副驾上的老爹急得直搓手，补丁摞补丁的解放鞋在真皮座椅上蹭出灰印，
"当年你爷爷给地主看坟，
就盼着咱家能出个像样的宅子..."王磊猛打方向盘避开横穿马路的老太太，
车后座突然传来"咚"的闷响。他透过后视镜一看，老爹正蹲在地板上捡摔碎的瓷碗，
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传家宝"，此刻裂纹正顺着"平安"二字蔓延。"碎了好，
碎了好。"老爹念叨着把瓷片拢进塑料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这就去城里享福。
"城郊别墅的铁门缓缓打开时，王磊的卡宴差点撞上突然窜出来的土狗。
他踩着刹车骂了句脏话，却看见个穿碎花裙的姑娘正蹲在路边给狗喂火腿肠，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发梢沾着的荔枝汁亮晶晶的。"不好意思，我是这儿的租客。
"姑娘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房东说新业主今天到，
没想到这么年轻。"王磊盯着她手里的荔枝核没说话。中介明明说前租客上周就搬走了，
可这姑娘眼睛亮得像含着露水，让他把到嘴边的质问咽了回去。老爹已经颠颠地跑去后院，
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磊子！快来看！"百年荔枝树的枝桠像巨伞罩住小半个院子，
紫红的果实把枝头压得弯弯的。树下摆着个掉漆的竹筐，里面的荔枝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王磊正纳闷，姑娘突然红了脸："我妈住院想吃这个，我就...就摘了几个。
""摘就摘了呗。"老爹乐呵呵地往她筐里又塞了两把，"树上多的是，不够再摘。
"姑娘连声道谢，转身时银镯子在阳光下划出弧线，
王磊突然发现她的白衬衫后背印着"市一院"的字样。当晚王磊在主卧数钱时，
老爹正蹲在客厅地板上摆瓷片。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把荔枝树的影子投在钱堆上，
像幅歪歪扭扭的水墨画。"这房子不对劲。"老爹突然冒出一句，
手里的502胶水差点滴在钞票上，"下午我看见西墙角有裂缝，明天得找个先生看看。
"王磊嗤笑一声把钱塞进保险柜："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套？"话虽如此，
他还是点开了搜索框，输入"香港 风水大师"。2 路上的风水接德大师的那天堵得厉害。
王磊烦躁地按了声喇叭，前头的公交车却突然亮起转向灯，
一个穿校服的男孩正背着书包往车门跑。他猛打方向盘绕开公交车，
后视镜里男孩的红领巾在人群里一闪就不见了。"年轻人，别急。"后座的德大师突然开口，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开车和做人一样，得懂避让。"王磊没接话。
这老头穿着对襟褂子，手里攥着个罗盘，罗盘指针转得比他车标还欢实。
要不是老爹以死相逼，他才不会花五万块请个神棍来看房子。车刚拐进老街，
突然窜出个滚铁环的小孩。王磊一脚刹车踩到底，轮胎在石板路上蹭出黑烟。
小孩咯咯笑着跑远了，他正想骂人，却看见巷子里又探出个扎羊角辫的脑袋，
手里举着半块没吃完的糖葫芦。"等等。"王磊把挡位挂回空挡，德大师的罗盘突然不转了。
果然没过十秒，三个孩子追着铁环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小孩，
糖葫芦渣粘得满脸都是。"你怎么知道还有孩子？"德大师推了推眼镜。
王磊瞥了眼后视镜里的老爹——老头正扒着窗户看孩子们跑远，嘴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
"我小时候也这样，"他发动汽车，"一个人玩没那么疯。"路过菜市场时，
王磊突然把车停在路边。卖菜老太正蹲在地上捡滚落的番茄，
沾着泥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哗响。他下车帮老太把番茄装进筐，
手指被烂掉的果子染得黏糊糊的。"多谢多谢。"老太塞给他一把小葱，"刚摘的，甜着呢。
"德大师在车里看着这一切，罗盘的指针轻轻晃了晃。等王磊坐回驾驶座，
他突然说："你奶奶是不是属蛇的？"王磊心里一惊。中介只说过前房东的信息，
压根没提过他家里人。"她临终前是不是给你留了个瓷碗？"德大师的镜片反射着阳光，
"碗底有朵莲花。"车后座传来抽气声。老爹手里的塑料袋"啪"地掉在地上，
碎瓷片滚得到处都是，其中一块真的印着半朵模糊的莲花。
3 荔枝树下的秘密别墅铁门打开的瞬间，一群麻雀"呼啦啦"从后院飞起来。
王磊的脚刚迈过门槛就顿住了，德大师的罗盘突然剧烈转动，铜针撞得外壳叮叮作响。
"等等再进。"王磊按住要往里冲的老爹，"树上有动静。
"荔枝树的枝桠间果然藏着几个小脑袋，校服裤子的裤脚还在晃悠。
一个扎冲天辫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够高处的荔枝，帆布鞋的鞋带松了半截，
悬在离地三米的空中晃晃悠悠。"别吓着孩子。"王磊拉着德大师退到门廊下，
从车里翻出袋没开封的饼干，"小时候在村头偷枣，被看园的老头追得鞋都跑丢了。
"德大师没说话，只是盯着树影里的孩子们。有个小男孩突然从树上滑下来，
膝盖磕在石头上却没哭，龇牙咧嘴地把荔枝往怀里揣，领口还别着朵蔫了的栀子花。
"那是三号楼张老师的儿子。"王磊突然想起什么，"上周在医院看见他妈陪床，
说是孩子爸出车祸了。"老爹已经把饼干拆开，坐在台阶上数蚂蚁。孩子们发现没人，
蹑手蹑脚地溜下来，看见饼干时眼睛都直了。扎冲天辫的小姑娘刚要伸手，
突然被男孩拽了拽衣角，两人对着王磊的方向鞠了个躬，才抓起饼干往巷口跑。
"现在的小孩懂规矩。"老爹乐呵呵地说，突然"哎哟"一声捂住腰，
"刚才搬箱子闪着了..."话音未落，王磊的手机响了。是市一院的护士打来的，
说他资助的那个白血病患儿配型成功了， donors捐赠者就在本市。他刚挂电话，
德大师突然开口："这宅子不用看了。""为啥？"老爹急得直跳脚，
"您还没看祖坟的朝向呢！"德大师收起罗盘，
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你家老太太的莲花碗，是不是总在月圆那天发光？
"他指着后院的荔枝树，"去年是不是有只受伤的白鹭在树上搭过窝？
"王磊的后背突然冒出汗来。这些事他从没跟人说过，包括老爹。"三年前暴雨冲垮村路，
是不是你把准备盖房的钢筋捐了？"德大师的声音轻得像风，"去年疫情封城，
你是不是给医院送了三车蔬菜？"老爹张着嘴说不出话，手里的碎瓷片"啪嗒"掉在地上。
王磊突然想起那个穿碎花裙的护士，她今天发的朋友圈里，有张孩子们举着荔枝笑的照片，
配文是"谢谢好心人的树"。4 积德的利息德大师走的那天，王磊往他包里塞了盒荔枝。
老头没推辞，只是在高铁站突然转身："你爷爷当年给地主看坟，
是不是总偷偷给饿死的流浪汉烧纸？"王磊猛地停住脚步。这事是奶奶临终前说的，
说爷爷因为这个被地主打断了腿，却在雪地里捡回个快冻僵的孩子，
那孩子后来成了省里的大官。"你爹年轻时是不是救过掉进冰窟的知青？
"德大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知青现在是城建局的，你这别墅的规划图，是他亲自批的吧？
"阳光穿过高铁站的玻璃穹顶，在地上投下棋盘似的光斑。王磊想起签合同时，
那个戴眼镜的老局长盯着他的名字看了半天，说"王"这个姓，让他想起个救命恩人。
回到家时，老爹正蹲在荔枝树下挖坑。铁锨刨到硬物发出"哐当"一声，挖出来一看，
是个生锈的铁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张泛黄的照片——爷爷拄着拐杖给坟头培土，
老爹背着知青往卫生院跑，还有张他小时候的照片，手里举着颗大荔枝，
旁边站着个笑盈盈的护士，正是那个穿碎花裙的姑娘。"这姑娘不错。"老爹翻出张诊断书，
上面写着"白血病缓解期"，"她说等病好了，想嫁给种树的人。"王磊的脸突然发烫。
他拿出手机想给姑娘发消息，
却看见拆迁办群里炸了锅——有人说村西头的老坟地要建垃圾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