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警察妻子宋佳，一年前在卧底任务中失踪，被认定牺牲。今天，
是警局为她举办追悼会的日子。我正准备出门，却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女警，刚刚带队捣毁了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记者激动地报道：秦队，
您这次亲自卧底，据说是因为您的双胞胎妹妹，也是这个集团的受害者？追悼会上，
一个年轻警员拉住我，满眼同情。何先生，节哀。宋姐太伟大了，
当初她那个从没见过的双胞胎姐姐，从外地调来亲自接手案子时，我们都惊呆了。
双胞胎姐姐？可宋佳明明告诉我，她是个孤儿。既然她喜欢当卧底，我不介意亲自审一审，
她到底是谁。1.追悼会的黑白照片上，宋佳笑得明媚。一如她每次出任务前，
抱着我的脖子，说“等我回来”的样子。一年前，我没等到她回来。今天，
我等来了她的追悼会，和一个顶着她脸的陌生女人。年轻警员的话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双胞胎姐姐。从没见过的。亲自接手案子。我走出礼堂，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痛。我拿出手机，
把那段新闻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刀疤从女人的左边眉骨划到颧骨，狰狞可怖。可那双眼睛，
那片嘴唇，那微微习惯性蹙起的眉头。化成灰我都认得。那是我的宋佳。
我回到我们空了一年的家。满屋子都是她的气息，她爱看的书，她用过的杯子，
她没穿完的拖鞋。一切都停在她离开的那一天。我坐在沙发上，从白天到黑夜。
电视里反复播放着那张脸。英雄女警秦队，不动如山，其疾如风，
以雷霆之势捣毁犯罪集团……秦队。秦臻。好陌生的名字。宋佳说过，她是孤儿，
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亲人。她说这话时，眼里的孤寂，让我心疼得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
现在看来，她眼里的孤寂，简直是个笑话。我给宋佳的直属上司，李局，打了个电话。
他的声音很疲惫，带着官方的慰问。“何遇，节哀。宋佳是我们的英雄。”“李局，
”我打断他，“今天新闻上那个秦队，是谁？”电话那头沉默了。长久的沉默。“何遇，
你可能太悲伤了，出现了幻觉。逝者已矣，你要向前看。”他想挂电话。
“她和宋佳长得一模一样，”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是巧合，
”李局的声音瞬间变得生硬，“她是宋佳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姐，秦臻。最近才从外省调来。
这件事，我们也是才知道。何遇，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生活。”电话被挂断了。谎言。
每一个字都是谎言。漏洞百出，敷衍至极。他们把我当傻子。当一个沉浸在悲痛里，
可以被轻易糊弄的寡夫。也好。你们不肯说，我自己来查。我翻出宋佳所有的遗物。日记本，
空的。旧照片，只有她自己，和我们俩的合影。没有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东西。
她把自己的人生，裁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和我在一起的这五年。这五年，
就像一个精心搭建的舞台。而我，是台上唯一一个不知情的演员。
我把新闻截图发给在电视台工作的发小。帮我查查这个女人，所有能查到的信息。哟，
这不是今天刷屏的英雄女警吗？你查她干嘛？一个故人。行，包在我身上。半夜，
发小的电话打来。“阿遇，这个秦臻，背景干净得有点吓人。档案上写着从西北调来的，
立过几次功。父母不详，未婚。住址在城东的‘蓝湾国际’。其他私生活信息，一片空白。
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凭空冒出来的。和我那“孤儿”亡妻的设定，倒是异曲同工。
蓝湾国际。我知道那个地方。全市安保最好的高档小区之一。第二天，我请了假，
开车去了蓝湾国际。我进不去。门口的保安跟铁塔一样，盘问每一个访客。
我从中午等到深夜。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驶入小区。我看到了驾驶座上的她。侧脸冷硬，
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那道疤，在路灯下泛着惨白的光。她没有回家。
车子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我看着入口，心脏狂跳。宋佳开车有个小习惯，停车入库前，
会把遮阳板拉下来，对着镜子抿一下嘴唇。她说，这是她的小仪式感。不知道这位秦队长，
有没有这样的小仪式感。我等了很久。她没有上来。2.我没等到她，却等来了一群人。
从小区里走出来十几个穿着警服的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肩章，是个大人物。
他们径直走向小区旁边的饭店。看样子是庆功宴。我悄悄跟了进去。要了个角落的卡座。
饭店里很吵。那一桌最吵。他们在喝酒，在大笑，在庆祝胜利。我一眼就看到了她。秦臻。
她换下了警服，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那道疤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她没怎么笑，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有人敬酒，她就端起杯子抿一口。不是酒，是茶。
宋佳酒精过敏，滴酒不沾。我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的脸灼穿。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警，
叫阿哲，自然地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阿臻，这次多亏了你，
不然我这条命就交代在那儿了。”他的眼神，是看战友的，也是看……别的。
一种我从未在宋佳身边男人眼中见过的，糅杂着崇拜和占有的复杂光芒。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抬起头，在餐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锐利。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在看一个彻底的陌生人。
我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她只看了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转头对阿哲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一个年轻的警察举着酒杯，凑到她身边，大着舌头说：“秦队，我敬你！要不是你，
我们哪能这么顺利！你简直是神了！”另一个警察搭腔：“就是！秦队，
你说你怎么那么了解那帮孙子的套路？跟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我妹妹，
是他们害死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瞬间让那一桌安静下来。“我只是，
替她讨回公道。”我看着她，心口一阵阵地抽痛。妹妹。她管宋佳叫妹妹。说得那么自然，
那么悲痛。演得真好。饭局散了。她和那个阿哲并肩走在最后。我跟了上去。
走到了小区门口的林荫道。这里很安静，没什么人。“秦队长。”我开口，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她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有事？
”她的声音，比夜风还冷。“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盯着她的眼睛。她扯了扯嘴角，
一个冰冷的弧度。“搭讪的套路，太老了。”“我妻子，宋佳，一年前牺牲了。今天，
是她的追悼会。”我看着她的反应。她的脸上，连最细微的表情都没有。“节哀。
”她吐出两个字，客气，又疏离。“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知道。”她说，
“警局的人都说了。世界真小，不是吗？”她转身要走。“宋佳！”我终于忍不住，
喊出了那个名字。她的后背，瞬间僵硬。只有一秒。随即，她又放松下来。她没有回头。
“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叫秦臻。”她走进小区大门，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她刚刚，在我喊出“宋佳”的那一刻，放在身侧的手，
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那是宋佳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我不会认错。
3.我开始了一场偏执的追逐。我知道了她的车牌号。我每天都去蓝湾国际的地下车库等她。
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她停车，锁车，走进电梯。她从来不走正门。
她开车的习惯和宋佳一模一样。她走路的姿势，左脚落脚比右脚稍重一点，
也和宋佳一模一样。她有太多宋佳的影子。却又完全不是宋佳。她太冷了。
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我记忆里的宋佳，爱笑，爱闹，像个小太阳。到底是什么，
能把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彻底？这天，我照旧在车库等她。她下车时，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
我愣住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往年，每到我的生日，不管多忙，
宋佳都会亲手给我做一个黑森林蛋糕。她说，生活那么苦，要多吃点甜。我的心脏，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提着蛋糕，走向电梯。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和她一起走进了电梯。空间狭小。我能闻到她身上清冽的皂角香，和宋佳用同一款香皂。
还能闻到蛋糕的甜香。我死死盯着那个蛋糕盒子。是一家我很熟悉的品牌。
也是宋佳最喜欢光顾的甜品店。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喜欢吃黑森林？
”我哑着嗓子问。她瞥了我一眼，没说话。电梯到了18楼。她走了出去。
我也跟着走了出去。她终于不耐烦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转过身，眼神里满是警告。
“跟踪我，很有趣？”“我住19楼。”我说谎，脸不红心不跳。“只是恰好同路。
”她狐疑地看着我。18楼的走廊很长。只有两户。她走向1801。在门口输入密码。
“嘀嘀嘀嘀，嘀嘀。”六位数。我的瞳孔，骤然紧缩。那个节奏，那个长度。
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宋佳把它设成了我们家门的密码。门开了。她走了进去，
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甩上。我站在1801的门口，像一尊雕塑。所以，
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买了蛋糕。她用了我们的纪念日做密码。她在纪念什么？
还是在……挑衅我？我回到车里，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她到底是谁？如果她是宋佳，
为什么不认我？如果她不是，这一切又怎么解释？我的手机响了。是发小。“阿遇，
你让我查的事，有点眉目了。”“说。”“我找人黑进了交通系统，查了秦臻那辆车的轨迹。
你猜怎么着？过去一个月，除了警局和她家，她去得最多的地方，是西郊的‘青松’墓园。
”青松墓园。宋佳的衣冠冢，就在那里。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去看“自己”的坟墓？
“还有，”发小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我托人查了秦臻的入职档案，
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她的档案里，夹着一份DNA比对报告。”“什么比对报告？
”“是她和……一具无名女尸的。报告显示，亲缘关系不成立。”“无名女尸？”“对，
就是一年前，警方在捣毁那个犯罪集团老巢时，发现的一具女尸。因为被毁容了，
身份一直没确定。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宋佳。”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以，一年前，宋佳并没有死。死的是另一个人。而宋佳，顶着“为妹报仇”的姐姐身份，
回来了。她骗了所有人。包括我。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是发小给我的号码。
响了很久，她才接。“哪位？”还是那副冰冷的，公事公办的腔调。“何遇。”我说，
“开门，我在你家门口。”“你疯了？”“给你十分钟。不开门，我就报警。
说有人冒充我亡妻的姐姐。”我听到电话那头，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付费点4.电话被她狠狠挂断。我站在1801的门口，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比一声重。不到三分钟，门开了。她站在门内，脸色铁青地看着我。
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我推开她，径直走了进去。客厅的茶几上，放着那个黑森林蛋糕。
没有拆开。旁边，还有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屋内的陈设，简单得像个样板间。
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烟火气。“这里，比我们那个家，大多了。”我环顾四周，轻声说。
她抿着嘴，不说话。“钱不够了，可以跟我说。”我转过头，看着她，“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刺向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胡说什么？”“我胡说？
”我笑了一声，“秦队长，好大的官威。失踪一年，死而复生，还给自己安了个新身份。
宋佳，你演得累不累？”“我不是宋佳。”她还在嘴硬。只是那双眼睛，
已经泄露了她的慌乱。“是吗？”我一步步逼近她。她下意识地后退。
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我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不是她。”她的身体在发抖。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水汽，
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不是。”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艰难。“好。”我松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