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的北平,春意正浓。孟书瑶站在燕京大学图书馆的台阶上,微微眯起眼睛,
感受着四月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旗袍,衬得肌肤如雪,
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耳畔,随风轻拂。"书瑶,快些走,
再晚些好位置都被占光了。"好友林秀贞在前头催促道。孟书瑶加快脚步,
跟着林秀贞走进图书馆。她们都是国文系的学生,今天约好一起来查资料准备下周的论文。
图书馆内光线柔和,木制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类书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木质家具的气息。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孟书瑶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和钢笔,正准备起身去找参考书,
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声而激烈的争论。"......国难当头,
我们青年岂能坐视不理?东北已经沦陷四年了,华北也岌岌可危!
"一个低沉的男声压抑着情绪说道。孟书瑶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
在图书馆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三个男生,其中背对着她的那个身影挺拔如松,
即使坐着也能看出他身材修长。他说话时肩膀微微前倾,显出一种压抑的激动。"明远,
小声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另一个男生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被称作"明远"的男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点了点头,三人又低声交谈起来。
孟书瑶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个背影看了许久,直到林秀贞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
"看什么呢?那是物理系的许明远,出了名的激进分子。"林秀贞小声道,
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怎么,我们孟大小姐对他有兴趣?"孟书瑶脸颊一热,
连忙摇头:"胡说什么,我只是好奇他们在讨论什么。""还能是什么,
无非又是抗日救国那一套。"林秀贞撇撇嘴,"听说他经常参加一些秘密集会,
学校训导处都盯上他了。你可别跟他走太近,你父亲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孟书瑶的父亲孟宪璋是北平有名的银行家,与当局关系密切,向来反对子女参与政治活动。
她点点头,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起身去找参考书。然而,当她经过那三人所在的桌子时,
许明远恰好转过头来。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透着一股倔强。他的目光与孟书瑶相遇,两人都愣了一下。
孟书瑶慌忙移开视线,加快脚步走开,却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追随着她。
她的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手心微微出汗。接下来的几天,
孟书瑶发现自己总是不经意间在校园里寻找那个挺拔的身影。她会在食堂排队时张望,
会在走过物理系教学楼时放慢脚步,甚至会在图书馆那个角落多停留一会儿。
但她再也没有遇见许明远。直到一周后的一个雨天。那天下午,
孟书瑶从文学史的课堂上出来,发现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她没有带伞,
只好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等待雨势变小。雨水打在石板路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需要伞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旁响起。孟书瑶转头,
看见许明远站在那里,手中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衫,
衬得肤色更加健康,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和袖口,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我...我等人来接我。"孟书瑶有些慌乱地回答,心跳如擂鼓。
许明远微微一笑:"这么大的雨,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可以送你回宿舍,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的笑容很浅,却让那双深邃的眼睛变得柔和起来。
孟书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在雨中,伞不算大,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
孟书瑶能闻到许明远身上淡淡的书墨香气和雨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
"你是国文系的孟书瑶吧?"许明远突然问道。孟书瑶惊讶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燕京大学有名的才女,谁不认识?"许明远笑道,"我看过你在校刊上发表的诗,
《春夜听雨》,写得很好。"孟书瑶没想到他会读过自己的作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感觉脸颊发烫。"我听说你是物理系的。"她小声说,"没想到你也对文学感兴趣。
""物理是我的专业,文学是我的爱好。"许明远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文学能让人保持清醒和热血。"孟书瑶听出他话中有话,
不禁问道:"你是指...?"许明远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斟酌用词:"孟小姐出身名门,
可能不太了解外面的局势。东北沦陷后,日本人的触角已经伸向华北。我们这一代人,
恐怕要面临国破家亡的考验。"他的语气沉重而坚定,
着孟书瑶从未在其他人眼中看到过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愤怒、决心和悲悯的复杂情感。
"我父亲说...政治是危险的东西,学生应该专心读书。"孟书瑶低声说,
不知为何感到一丝羞愧。许明远没有立即回应。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读书当然重要,"他终于开口,"但如果连读书的地方都没有了,又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落在孟书瑶心里。她从小在优渥环境中长大,
从未真正思考过国家危亡与个人命运的关系。到了女生宿舍楼下,雨势稍缓。
许明远将伞递给孟书瑶:"你拿着吧,我宿舍就在对面。
""可是...""改天还给我就行。"他微微一笑,转身就要冲进雨中。"等等!
"孟书瑶叫住他,"我...我怎么还你伞?"许明远回头,
雨水已经开始打湿他的头发:"周五下午我通常在图书馆东侧的小阅览室。如果你有空的话。
"说完,他挥了挥手,大步跑进了雨幕中。孟书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帘后,
手中紧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伞柄。周五那天,
孟书瑶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达图书馆。她穿了一件新做的浅绿色旗袍,头发精心盘起,
还抹了一点淡淡的香水。小阅览室里人不多,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将伞放在桌边显眼的位置,然后假装专心看书,实际上每隔几分钟就要抬头张望一下门口。
当时钟指向三点时,许明远出现在门口。他今天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
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书。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看到孟书瑶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久等了。"他在孟书瑶对面坐下,将书放在桌上。
孟书瑶瞥见最上面一本是鲁迅的《呐喊》。"没有,我也刚到不久。"孟书瑶将伞推向他,
"谢谢你的伞。"许明远接过伞,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
孟书瑶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你在看什么书?"许明远问道,
目光落在孟书瑶面前摊开的书本上。"《红楼梦》。"孟书瑶回答,"教授布置的阅读任务。
"许明远点点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曹雪芹若是活在当下,
不知会写出怎样的故事。"孟书瑶惊讶于他对《红楼梦》的熟悉:"你也读《红楼梦》?
""我父亲生前是国文老师,"许明远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家里的书不多,
但四大名著都有。""对不起,我不知道...""没关系。"许明远摇摇头,
很快调整了情绪,"对了,如果你有兴趣,下周二晚上文学院有个关于新文学的讲座,
主讲人是刚从上海来的左翼作家。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孟书瑶知道父亲不会赞成她参加这类可能涉及"危险思想"的活动,
但许明远期待的眼神让她无法拒绝。"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就这样,
孟书瑶开始了一段她从未想象过的旅程。周二的讲座上,
那位作家激情澎湃地讲述了文学如何反映社会现实、唤醒民众。孟书瑶被那些话语深深震撼,
而更让她震撼的是许明远在讨论环节提出的尖锐问题和他眼中燃烧的火焰。讲座结束后,
许明远带她去了一家隐蔽的小茶馆。茶馆位于一条狭窄的胡同里,门口只挂着一盏红灯笼,
没有招牌。里面光线昏暗,几张老旧的木桌旁坐着些看似普通却神情警觉的客人。
"这里是..."孟书瑶有些不安地低声问道。"放心,只是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常来的地方。
"许明远为她拉开椅子,"老板是我老乡,很可靠。"那天晚上,
孟书瑶第一次听许明远讲述他的故事——他出生在山东一个小县城,父亲是中学教师,
母亲早逝。九岁那年,父亲因在课堂上讲授"不当内容"被当局逮捕,不久后死在狱中。
他被叔叔收养,靠奖学金一路读到大学。"所以你看,对我而言,
读书和政治从来就不是可以分开的两件事。"许明远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个国家病了,需要有人来医治它。"孟书瑶望着他的侧脸,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
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坚毅。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接下来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