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坟里爬出来的时候，骨头都在漏风。
不是死而复生。
是被活活挖出来的。
深渊祭坛的锁链还缠在我腿上，锈得发黑，沾着我的血和别人的皮。
每走一步，肉就往下掉一块。
鳞片？早没了。
身上只剩半透明的膜，像死鱼肚皮，一碰就裂。
可我还站着。
海眼城的天是墨绿色的。
云压着塔尖，像一口倒扣的棺材。
底下站满了人——不，是看戏的鬼。
他们指着我笑。
吐口水。
喊我“罪人”。
喊我“借尸还魂的邪祟”。
放屁！
我是阿泷。
千年前封印海眼的圣女。
你们跪着求我救命的那个阿泷！
现在我回来了。
你们却说我不是我？
三道影子从高台飘下。
长老。
白袍，金瞳，手捧骨铃。
他们开始念咒。
音节像蛇爬进耳朵，又湿又滑。
海水突然变黑，翻涌如沸汤。
空中裂开一道缝——
雷来了。
诛心雷。
专劈魂体不合者。
若我不是真身，这一击，魂飞魄散。
我能躲吗？
能。
但我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万年唾骂。
退一步，我就真的成了“假的”。
雷光已经劈到头顶。
我笑了。
下一秒，右手插进自己胸口。
没有尖叫。
疼这种东西，早在千年坟里吃干净了。
我把手伸进去，摸到了那颗东西——
灵核。
碎了七块，还在跳。
像一颗不肯死的心脏。
我把它掏出来，高举过头。
血顺着胳膊流，滴在地上，滋啦作响。
那是我的命，被我亲手拎在手里。
“你们说我是假的？”
我吼，声音沙得像磨刀石刮铁。
“那就用这颗烂了千年的脏东西——”
“赌我是不是真身！”
雷落下来了。
劈中灵核的瞬间——
它没碎。
反而亮了。
一道蓝焰腾起，古老得不像这世间的火。
月泪焰。
当年封印我的圣火。
也是……赐予我名字的那一簇光。
火焰盘旋在我掌心，像认出了主人。
我看向人群最前头那个骂得最凶的老东西。
他正往后退，脸色发青。
我冲他一笑。
抬手，把火——
拍进了他嘴里。
他瞪眼。
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舌头焦黑卷曲，冒烟。
然后整个人从内开始烧。
皮肤裂开，灰烬簌簌往下掉。
不到三息，只剩一双眼珠挂在焦骨上，还睁着。
死寂。
全场没人敢喘气。
风停了。
浪静了。
连海妖都闭了嘴。
我站在原地，胸口一个大洞，血不停流。
灵核在我手里，微弱但坚定地跳。
“还有谁——”
“想验我的真假？”
没人答。
好。
很好。
我踉跄一步，没倒。
另一只手撑住地面，指甲崩断，嵌进石缝。
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不是火。
不是雷。
是我的眼神。
我不是来求活的。
我是来讨债的。
一千年前，你们把我钉上祭坛，说我是叛族者。
现在我爬出来了——
带着一身残骨，一颗烂心，和你们不敢直视的真相。
我抬头，望向王座方向。
那里空着。
但我知道他在看。
苍渊。
你看见了吗？
我没死。
我回来了。
而且——
比你们所有人都更像“人”。
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站着。
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要睁着眼。
因为这一世，我不再是你们的祭品。
我是……索命的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