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市的雨，总带着一股铁锈和混凝土未干透的混合气味。
它不像江南的雨缠绵悱恻，也不似北方的雨酣畅淋漓。
它是这座被资本和野心催生出的钢铁巨兽呼出的浊气，黏腻、沉重，一层层糊在鳞次栉比的玻璃幕墙上，让那些映照出的霓虹灯影都显得模糊而扭曲。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陈立，站在办公室窗前，指尖夹着的烟己经烧到了滤嘴，他却浑然不觉。
窗外，滨江新区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片填海造出的土地，如今己是寸土寸金的CBD核心区，灯火辉煌，如同镶嵌在海岸线上一颗巨大的、不真实的钻石。
那是“闭环”最耀眼的勋章之一。
“陈队，东港区‘海澜云天’工地那案子，分局那边又催了，说家属闹得厉害。”
年轻警员小张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卷宗，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陈立没回头，只是把烟蒂摁灭在窗台上早己堆满的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闹？
怎么闹？
跳楼自杀，现场勘查、尸检报告都齐了，家属签了字，还想怎么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案子简单得近乎乏味——一个外地来的钢筋工，凌晨从在建的三十八层楼顶一跃而下。
动机？
压力大？
欠了赌债？
或者仅仅是活腻了？
谁知道呢。
这种案子，在滨江这座高速运转的机器里，连一颗卡在齿轮缝里的沙砾都算不上。
“家属…家属说人是被打死的，说工头欠了他们半年工资，还威胁……”小张的声音低了下去。
“证据呢？”
陈立终于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小张，“分局现场勘查记录呢？
法医报告呢？
监控呢？
什么都没有，就凭家属一张嘴？
他们闹，无非是想多讹点钱。
让分局按程序办，该安抚安抚，该解释解释，别什么事都往市局推。”
小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陈立脸上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郁，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办公室重新陷入沉寂，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陈立走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桌角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信封上。
信封很旧，边缘磨损得厉害，没有署名，没有地址，是几天前门卫老李塞给他的，说是有人放在传达室，指名给他。
他拆开过。
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信纸，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力气在刻划。
内容触目惊心——举报滨港新城填海工程指挥部主任赵乾，伙同“宏远建设”董事长周世宏，通过虚增土方量、伪造工程签证、指定材料供应商等手段，套取国家专项资金数亿元；举报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王海，在土地出让环节为“宏远建设”量身定制条件，违规低价出让核心地块；举报……信纸的最后，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和模糊的人名，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滨江最光鲜亮丽的地标。
“闭环”。
这两个字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陈立的心脏。
他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举报信，这是投向那个庞大、精密、自诩坚不可摧的“闭环”系统的一颗石子。
而投石的人，下场可想而知。
他拿起信纸，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粗糙的纹理和书写者绝望的颤抖。
他认得其中一个被提及的名字——孙河，一个老实巴交的拆迁户，当年滨港新城一期拆迁时，因为补偿款问题闹过一阵，后来听说拿了钱搬走了。
信里提到他掌握了部分原始补偿协议和银行流水，能证明补偿款被层层克扣，最终落入某些人的口袋。
陈立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孙河那张黝黑、布满皱纹的脸，和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和讨好的眼睛。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有勇气写这样一封信？
又怎么会选择把信交给他陈立？
是走投无路？
还是……被人当枪使了？
他把信纸塞回信封，拉开最底下的抽屉，将它压在一摞厚厚的旧案卷下面。
抽屉合上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某个未知的命运盖棺定论。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内线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陈队，东港分局紧急报告！
‘海澜云天’工地那个跳楼工人的家属……刚刚在工地门口，被一辆渣土车撞了！
男的当场死亡，女的送医院抢救，情况危急！”
电话那头是值班室急促的声音。
陈立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自杀？
意外？
巧合？
不！
这绝不是巧合！
那个不起眼的工地，那封压在抽屉底层的举报信，还有此刻传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噩耗……像几块冰冷的碎片，在他脑海中瞬间碰撞、组合，勾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有人，在灭口。
有人，在清理“闭环”系统里可能存在的“杂质”和“噪音”。
而那个叫孙河的拆迁户……他现在在哪里？
他还活着吗？
陈立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着他铁青的脸。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像是这座城市永不停止的、沉闷的心跳。
而在这心跳之下，那个名为“闭环”的庞然大物，似乎正缓缓睁开了它冰冷无情的眼睛。
他冲进电梯，按下负一层的按钮。
金属门缓缓合拢的瞬间，他仿佛看到电梯光滑的内壁上，倒映出自己扭曲而凝重的面容。
滨江的夜，更深了。
闭环之下，暗流汹涌。
而他，陈立，这个自以为早己被磨平棱角、只想按部就班熬到退休的老刑警，此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向了那个巨大漩涡的边缘。
它不像江南的雨缠绵悱恻，也不似北方的雨酣畅淋漓。
它是这座被资本和野心催生出的钢铁巨兽呼出的浊气，黏腻、沉重，一层层糊在鳞次栉比的玻璃幕墙上，让那些映照出的霓虹灯影都显得模糊而扭曲。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陈立，站在办公室窗前，指尖夹着的烟己经烧到了滤嘴，他却浑然不觉。
窗外，滨江新区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片填海造出的土地，如今己是寸土寸金的CBD核心区，灯火辉煌，如同镶嵌在海岸线上一颗巨大的、不真实的钻石。
那是“闭环”最耀眼的勋章之一。
“陈队，东港区‘海澜云天’工地那案子，分局那边又催了，说家属闹得厉害。”
年轻警员小张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卷宗，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陈立没回头，只是把烟蒂摁灭在窗台上早己堆满的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闹？
怎么闹？
跳楼自杀，现场勘查、尸检报告都齐了，家属签了字，还想怎么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案子简单得近乎乏味——一个外地来的钢筋工，凌晨从在建的三十八层楼顶一跃而下。
动机？
压力大？
欠了赌债？
或者仅仅是活腻了？
谁知道呢。
这种案子，在滨江这座高速运转的机器里，连一颗卡在齿轮缝里的沙砾都算不上。
“家属…家属说人是被打死的，说工头欠了他们半年工资，还威胁……”小张的声音低了下去。
“证据呢？”
陈立终于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小张，“分局现场勘查记录呢？
法医报告呢？
监控呢？
什么都没有，就凭家属一张嘴？
他们闹，无非是想多讹点钱。
让分局按程序办，该安抚安抚，该解释解释，别什么事都往市局推。”
小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陈立脸上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郁，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办公室重新陷入沉寂，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陈立走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桌角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信封上。
信封很旧，边缘磨损得厉害，没有署名，没有地址，是几天前门卫老李塞给他的，说是有人放在传达室，指名给他。
他拆开过。
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信纸，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力气在刻划。
内容触目惊心——举报滨港新城填海工程指挥部主任赵乾，伙同“宏远建设”董事长周世宏，通过虚增土方量、伪造工程签证、指定材料供应商等手段，套取国家专项资金数亿元；举报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王海，在土地出让环节为“宏远建设”量身定制条件，违规低价出让核心地块；举报……信纸的最后，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和模糊的人名，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滨江最光鲜亮丽的地标。
“闭环”。
这两个字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陈立的心脏。
他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举报信，这是投向那个庞大、精密、自诩坚不可摧的“闭环”系统的一颗石子。
而投石的人，下场可想而知。
他拿起信纸，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粗糙的纹理和书写者绝望的颤抖。
他认得其中一个被提及的名字——孙河，一个老实巴交的拆迁户，当年滨港新城一期拆迁时，因为补偿款问题闹过一阵，后来听说拿了钱搬走了。
信里提到他掌握了部分原始补偿协议和银行流水，能证明补偿款被层层克扣，最终落入某些人的口袋。
陈立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孙河那张黝黑、布满皱纹的脸，和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和讨好的眼睛。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有勇气写这样一封信？
又怎么会选择把信交给他陈立？
是走投无路？
还是……被人当枪使了？
他把信纸塞回信封，拉开最底下的抽屉，将它压在一摞厚厚的旧案卷下面。
抽屉合上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某个未知的命运盖棺定论。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内线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陈队，东港分局紧急报告！
‘海澜云天’工地那个跳楼工人的家属……刚刚在工地门口，被一辆渣土车撞了！
男的当场死亡，女的送医院抢救，情况危急！”
电话那头是值班室急促的声音。
陈立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自杀？
意外？
巧合？
不！
这绝不是巧合！
那个不起眼的工地，那封压在抽屉底层的举报信，还有此刻传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噩耗……像几块冰冷的碎片，在他脑海中瞬间碰撞、组合，勾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有人，在灭口。
有人，在清理“闭环”系统里可能存在的“杂质”和“噪音”。
而那个叫孙河的拆迁户……他现在在哪里？
他还活着吗？
陈立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着他铁青的脸。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像是这座城市永不停止的、沉闷的心跳。
而在这心跳之下，那个名为“闭环”的庞然大物，似乎正缓缓睁开了它冰冷无情的眼睛。
他冲进电梯，按下负一层的按钮。
金属门缓缓合拢的瞬间，他仿佛看到电梯光滑的内壁上，倒映出自己扭曲而凝重的面容。
滨江的夜，更深了。
闭环之下，暗流汹涌。
而他，陈立，这个自以为早己被磨平棱角、只想按部就班熬到退休的老刑警，此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向了那个巨大漩涡的边缘。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