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天漏了。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连成一片混沌的白噪音,
搅得人心烦意乱。林岚蜷在客厅那张老旧的布艺沙发上,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
也映着屏幕上那几行冰冷刺目的字:“林小姐,房租最后期限已过。请于今晚十二点前付清,
否则按合同处理。”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胃里一阵阵发紧,空得发慌。
她划开手机银行,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数字——“327.15”——像一根冰冷的针,
狠狠扎进眼里。这点钱,连下个月房租的零头都够不上。客厅没开大灯,
只有沙发边上一盏小落地灯亮着昏黄的光圈,勉强照亮她蜷缩的身影。光线之外,
房间的轮廓模糊在浓重的黑暗里,像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
墙壁上渗水的痕迹在昏暗里显得更深了,蜿蜒爬行,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空气又冷又潮,
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沉甸甸地压在人身上。茶几上,一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敞开着,
里面是林岚翻箱倒柜搜刮出来的全部家当。几张皱巴巴、颜色黯淡的零钞,
可怜兮兮地躺在盒底。更多的是硬币,一堆堆散乱的钢镚儿,
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廉价的金属光泽。一角、五角、一块……她下意识地伸出手,
指尖有些颤抖,拨弄着那些冰凉的硬币。金属碰撞,发出细碎又清冷的叮当声,
在这死寂的雨夜里,格外刺耳。叮当…叮当…每一次轻微的碰撞,
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敲打。三百二十七块一毛五。距离十二点,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她甚至能想象出房东那张油腻的、带着不耐烦和鄙夷的脸。明天,
或者就在这暴雨停歇的某个时刻,他粗暴的拍门声就会响起,
然后是她那点可怜的家当被扔到湿漉漉的楼道里……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尖锐、毫不留情的门铃声,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猛地扎破了雨幕的喧嚣,
也狠狠刺穿了林岚耳膜。叮咚!叮咚!叮咚!一声紧过一声,
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置疑的催促,在空荡的客厅里横冲直撞。
林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撞得胸腔生疼。血猛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彻骨的冰凉。房东?
这么快?还是……催债的?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翻下来,赤着脚,
冰凉的地板激得她脚心一缩。心脏在喉咙口狂跳,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门边,身体死死抵住冰凉的门板,仿佛那是最后的屏障。她屏住呼吸,
颤抖着,踮起脚尖,将眼睛凑近冰冷的猫眼孔。猫眼扭曲的视野里,
首先看到的是一片被楼道顶灯照亮的、湿漉漉的水泥地。然后,
是一双沾满泥水的黑色马丁靴,嚣张地踩在水渍里。视线艰难地向上移动。
被雨水彻底浸透的深色牛仔裤,紧紧包裹着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再往上,
是一件同样湿透、颜色深得发黑的连帽卫衣,帽子随意地掀在脑后。最后,是脸。
楼道顶灯惨白的光线,清晰地勾勒出那张年轻、锋利、极具侵略性的脸。
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角和棱角分明的脸颊上,不断往下淌着水珠,
滑过高挺的鼻梁,流过紧抿的薄唇,最后顺着线条硬朗的下颌滴落。雨水冲刷下的皮肤,
透出一种近乎冷冽的白。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湿发垂下来,半掩住眼睛。
但那道穿透猫眼的目光,却像带着实质的温度,又冷又烫,锐利得惊人,
仿佛能穿透这扇薄薄的门板,直直钉在林岚身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岚全身的血液轰然倒流,又在下一秒凝固成冰。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才勉强压下那声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周野?!怎么会是他?
五年前那个混乱、荒唐、带着酒气和隐秘灼热的夜晚碎片,毫无预兆地冲破记忆的闸门,
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进她的脑海——毕业聚餐散场后的KTV门口,
她醉得几乎站不稳,是他沉默地架住了她。出租车上,她靠在他年轻却异常稳实的肩头,
意识模糊间,似乎闻到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着一点啤酒的气息。昏暗的楼道,
她摸索着钥匙,身体软得往下滑,是他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腰。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
她突然转过头,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带着浓烈的酒意和一种近乎挑衅的迷离笑意,
声音含混不清地问:“周野……你…敢不敢亲我?”少年瞬间僵直的身体,急促的呼吸,
她第二天在包里发现的那张折得整整齐齐、字迹歪歪扭扭的纸条……“陪睡抵债——林岚”。
荒谬!那是她醉得神志不清时,
被班上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臭小子们哄笑着、半强迫着写下的“欠条”!
一个彻底失控的玩笑!她第二天清醒后,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能自欺欺人地把它揉成一团塞进抽屉最深处,然后迅速逃离了那座城市,
换了所有联系方式,试图把那晚的荒唐彻底埋葬。五年了!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在这个暴雨倾盆、她山穷水尽的夜晚,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幽灵!
门外的周野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或者,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门后那道惊恐的视线。
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点野性的不羁。接着,他抬起手,不是再次按门铃,
而是曲起指节,用一种缓慢、有力、带着不容置疑节奏的笃定,
“叩、叩、叩”地敲在门板上。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林岚的心脏上。
“林老师。”门外的声音穿透雨声和门板,清晰地传进来,带着被雨水浸透的沙哑,
还有一丝若有似无、却让她寒毛直竖的笑意,“开门。讨债的来了。”“讨债”两个字,
像两颗烧红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她最脆弱的地方。林岚猛地一哆嗦,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紧贴着冰凉的门板。完了。那该死的欠条!他果然是冲着那个来的!五年了,他居然还记得!
在这个节骨眼上!脑子里一片混乱,恐惧和一种荒谬绝伦的羞耻感交织着,几乎让她窒息。
她不能让他进来!绝对不能!可门外的敲击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
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耐心。怎么办?报警?说有个学生拿着五年前的玩笑欠条来讨债?
警察会信吗?只会把她当成疯子!躲?这巴掌大的地方,能躲到哪里去?电光火石间,
一个绝望又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念头闪过——钱!给他钱!打发他走!三百块够不够?
不够的话……她还有……“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拧开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林岚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把沉重的防盗门拉开了一条缝。冰冷的铁链还挂在锁扣上,
绷得笔直,像她此刻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门外的风雨声瞬间变得清晰,
裹挟着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隔着那条狭窄的门缝,她看到了周野。他站得笔直,离门很近,
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楼道的光,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廓往下淌,流过紧抿的薄唇,滴落在他深色卫衣的领口,
晕开更深的水痕。他的眼睛,在楼道顶灯惨白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像蛰伏的野兽终于锁定了猎物,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极具压迫感的审视,
直直地钉在她脸上。五年时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沉淀下的是更迫人的锋芒和……一种林岚看不懂的深沉。林岚的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喉咙干涩得发紧。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慌乱地垂下,
落在他那双沾满泥泚的马丁靴上。她几乎是凭着本能,
把手里一直死死攥着的那个铁皮饼干盒,慌乱地、不管不顾地塞出门缝。
冰冷的铁皮盒子边缘蹭过周野湿透的卫衣下摆。“给…给你!”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和一丝哀求,“我…我现在只有这些!三百…三百多块!都…都给你!
你…你快走吧!求你了!”硬币在盒子里因为她的剧烈颤抖而哗啦啦作响,
发出廉价而刺耳的噪音,在这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凄凉。几张皱巴巴的零钞被硬币压着,
可怜兮兮地蜷缩在盒底一角。周野的目光,
终于从那片让他魂牵梦萦了五年的、此刻写满惊惶的脸上,缓缓下移,
落在那只突兀伸出来的、装着可怜巴巴硬币和零钞的铁皮盒子上。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楼道的顶灯在他头顶,光线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紧绷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盒子,甚至没有看里面的东西一眼。只是沉默着。几秒钟的死寂,
只有门外哗哗的雨声和硬币在盒子里不安的碰撞声。然后,林岚听到了低低的笑声。
不是开怀的大笑,也不是嘲讽的嗤笑。
那是一种从胸腔深处震出来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压抑而滚烫的闷笑。
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又极其……有趣的笑话。“呵……”笑声很短促,却像带着电流,
瞬间击穿了林岚强撑的镇定。她惊恐地抬眼。就在她抬眼的刹那,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雨水冰凉湿意的大手,猛地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动作快得如同捕食的猎豹!那只手的目标不是饼干盒,
而是她死死抓着门板边缘、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啊!”林岚短促地惊叫一声,
下意识地想缩手关门。但太迟了。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冰冷湿滑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瞬间牢牢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皮肤相触的瞬间,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雨水冰冷和年轻男性特有滚烫温度的冲击力,顺着她的手臂猛地炸开,
直冲头顶!林岚浑身剧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手腕处那灼人的、令人心慌意乱的触感。紧接着,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从门外传来!
“砰!!”沉重的防盗门,在铁链绷到极限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后,
被那股蛮横的力量狠狠撞开!门板带着风声,重重地拍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震响,
整个门框似乎都在晃动。林岚被这股力量带得整个人向前踉跄,完全失去了平衡。
她惊惶地睁大眼睛,只看到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深色衣料在眼前急速放大,
带着强烈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吞没。后背猛地撞上冰冷的门框,
坚硬的棱角硌得她生疼,倒抽一口冷气。而身前,
那个高大滚烫的身体已经严丝合缝地压了上来!像一堵带着湿冷雨气的墙,
将她死死地困在了门板和他滚烫的胸膛之间!狭窄的空间瞬间被挤压殆尽。
冰冷的门板贴着她的背脊,身前却是散发着惊人热量的男性躯体。
雨水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
还有一种属于周野的、如同旷野疾风般原始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霸道地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她被迫仰起头,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楼道的光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住大半,他的脸沉浸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如同淬了寒星,又燃烧着某种林岚不敢深究的火焰。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剥开她所有脆弱的伪装,直刺灵魂深处。他微微低下头,
湿漉漉的额发几乎要蹭到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带着雨水的湿冷和年轻男性特有的滚烫,
清晰地喷洒在她的脸上、鼻尖、唇畔。那气息烫得惊人,
让她脸颊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战栗。“林老师,”周野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
像砂纸磨过粗糙的岩石,沙哑得性感,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滚烫的气息,
重重砸在林岚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颤的、势在必得的宣告。
“我要收的债……”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
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她因惊恐而微微张开的唇瓣,扫过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最后,
牢牢锁住她惊惶失措的眼眸。“——是你。”“哐当!”一声刺耳的脆响,打破了死寂。
是那个铁皮饼干盒。它从林岚完全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盒盖弹开,
里面那些可怜巴巴、承载着她最后一点卑微希望的硬币和零钞,哗啦啦地倾泻而出,
在昏暗的光线下,跳跃着、翻滚着,撒了一地,发出绝望而廉价的声响。
冰冷的金属和皱巴巴的纸片,四散滚落,有的滚到周野湿透的靴子边,
有的滚进角落的阴影里,彻底失去了价值。林岚的身体僵得像一块冰雕,
后背死死抵着冰凉坚硬的门框,
那点微不足道的支撑感却丝毫无法缓解身前如同熔岩般的压迫。
周野滚烫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压着她,雨水濡湿的衣料紧贴着她单薄的衣衫,冰凉的湿意下,
是他蓬勃勃发的、几乎要灼伤人的体温。那只大手依旧牢牢钳制着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指节泛白,手腕处传来清晰的、带着威胁意味的痛楚。“你……你疯了!
”巨大的惊骇过后,一股强烈的羞愤和怒火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脸颊滚烫,
声音却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尖利破碎,“周野!放开我!
那是……那是五年前喝醉的胡话!玩笑!当不得真!你……你这是骚扰!我可以报警!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身前这堵滚烫的“墙”。膝盖下意识地抬起,
试图攻击他脆弱的下盘。然而,她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周野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只是腰腹猛地一沉,肌肉瞬间绷紧,像磐石般稳稳地承受了她无力的顶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