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天,未婚夫萧凛没有如约出现。事后,他一身戎装来迎亲,迎的却不是我苏盼儿。
而是他的表妹。月儿性子柔弱,若嫁给别人被欺负了怎么办?你若真心爱我,
又怎会在意一个皇后之位?你的嫁衣反正不能穿了,月儿喜欢,给月儿吧!够了!
月儿怎么会要害你性命?你吃醋也要有个度!相识十年,萧凛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到成为新帝,我苏家功劳占大半,到头来,却要她为后我为妃?我把绝嗣药下到他的汤里,
头也不回地走了。1盼儿,月纹父母不在,无人可依,若让她以妾室身份进宫,
定会被人欺凌。她不像你,有爹娘依靠,有家世撑腰,你性子又好强,别人欺负不了你。
萧凛下了马,走向他的表妹阮月纹,牵住了她的手。我心下一凉。
今天本该是我和萧凛大婚的日子。可萧凛却没有按时出现。我从天亮等到天黑,滴水未进,
不觉宾客亲眷们异样的目光,只担心着他是不是出了事。可他一出现,说是要迎妻子进宫。
牵起的却是阮月纹。我怔怔地看着他们二人交握的手,心脏好像被人挖空了。那我呢?
萧凛头也不回,细心地帮阮月纹摘去头顶的落叶。昨日他偷偷来见我时,
也是这般温柔地帮我拂去头上的丝线。我原以为,他的温柔,只是为我。
事后我会封你为德妃作为补偿。多可笑。我是先帝赐婚,苏家不遗余力帮他,到头来,
我这个发妻却只能做妾!萧凛见我不说话,回头看了过来。德妃已是皇后之下最高的妃位,
苏家还不知足么?他脸上的不耐和愠怒,从前只见他对别人,如今,居然也轮到我自己了。
心脏好似有无数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让我喘不过气。十年相识,
他萧凛从一个不受宠的小透明,成为大热的太子人选,到如今成功上位,这其中,
不敢说全部,但有一大半都是我苏家的功劳。我仰头望天,不让眼泪落下。
当初先帝的赐婚旨意下达后,萧凛高兴极了。他带我上了皇宫最高的繁星楼,抱着我说。
这天下,是我与盼儿的。等我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迎你为后。当时的他,
眼中映照着满天星辰,真诚无比。原来,是假的啊……原来,爱可以装出来。
2过几日我再让人接你进宫。见我不回应,萧凛拉起阮月纹就要往外走。
阮月纹眼神闪烁,忽然开口。姐姐这一身嫁衣好漂亮,可惜,不能穿了。表哥,
宫中怕是来不及做婚服吧?表哥才刚登基,不好太过浪费,不如就用姐姐的这一身婚服可好?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婚服。这是姑姑特意为我做的。姑姑当了一辈子的贵妃,
但没有婚礼,不能穿婚服,是她最大的遗憾。为了弥补,她在重病时恳求先帝,
允我破格穿这一身九凤的婚服出嫁。凤袍上的一针一线,都是姑姑亲手缝的。姑姑没有孩子,
最心疼我。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阮月纹瞬间红了眼眶。是我不好……我原以为,
姐姐不能穿这身衣裳嫁给表哥会遗憾,想着帮姐姐完成心愿。我从来不知她这么会演戏。
看着她那张脸,我胃部一阵翻滚,差点吐了。可惜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腹中空空,
哪里有东西吐的出来?萧凛的目光转了过来。这婚服本就逾制,你穿不得,就给月儿吧!
我穿不得?明明当初嫁衣送到时,他不是这么说的。这嫁衣,除了盼儿,再没人配得上了!
声音言犹在耳,明明是同一张脸,可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了。掌心刺痛,
我的视线变得模糊。萧凛。究竟是我太蠢,还是你太会演戏了呢?我用力握拳,
指甲深深划破手掌。血染上了衣裳。3啊!盼儿你的手!娘惊叫着跑了过来,
抓起我的手,满脸心疼,拿帕子按住我的手掌。素白的锦帕瞬间殷红一片。萧凛皱眉,
下意识朝这边走了两步。却被阮月纹拉住。表哥,我晕血。话刚出口,阮月纹就闭上眼,
身子一倒。萧凛忙抱住了她。我看到了他焦急地横抱起阮月纹,大喊着叫太医。
娘给我包好了手,看到袖口的血迹,擦了擦眼角,转身对萧凛屈膝。皇上,
这新服见了血不吉利,恐不能为阮姑娘所用了。此刻的萧凛,眼里只有表妹,
哪里还顾得上一件衣服?他随口应了一声,步履匆匆抱着阮月纹离开了苏家。
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刹那,我再也撑不住,晕倒在我娘怀中。我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躺在床上,外头娘和女医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来。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看病了?可有消息传出?只听说皇后娘娘体弱,
并未有其他消息传出。娘笑了一声:体弱?体弱好啊!想踩着我苏家往上爬,
也要看她站不站得住,站不站得稳!娘做了什么?我心中一惊,从床上坐起。
声响惊动了娘,很快,她走了进来。盼儿,你醒了?娘……我张了张口,
宫里怎么回事?外头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大夫说你伤心过度,
若是不好好养,恐会影响寿数。娘温声细语,让我鼻头一酸。哎!
当初你姑姑说萧凛太会伪装,看不透,若不是你喜欢得紧,她都不会将萧凛记在名下。
原以为念着你姑姑和我们苏家的情分,他会待你好,没想到……娘说到一半,
担忧地看着我。娘问你一句,你要进宫吗?你若还想着他,娘拼死也会帮你。
这皇后之位本该是你的!还要进宫吗?我怔了怔,脑海中,
不断浮现出萧凛拉着阮月纹、抱着她那满脸焦急的样子。萧凛很少在人前露出真实情绪。
我和他认识十年了,也只有私底下见过他真心的笑和怒。曾几何时,
我以为在他心里我是最特殊的那个。直到现在,才知道,我不过是个笑话。我垂下眼睛。
娘,我不进宫。萧凛,你是先背叛的。4我在家中养起了病。那日娘见的女医,
是娘闺中密友,在她的帮助下,我的病一直没有起色。娘帮我想好了计划。
萧凛已经登基,那日放话说要我进宫为德妃,苏家不能拒绝,目前只能暂时拖着。
你外祖有个结拜兄弟在西南,娘想着,只有那里最安全,以后你就去那,
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还记得小时候去外祖家见过的杨家小子吗?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记得,那时候他成天跟在大表哥身后,大表哥嫌他碍事,
不许他跟着,他还哭鼻子呢!人家现在可是四品将军,不是你印象中哭鼻子的小弟弟了,
可不许再如小时候那般欺负人家。我抿了抿唇,露出了这几天第一次笑。娘,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娘摸着我的头:在娘心里你永远都是娘的孩子。我们正说话间,
丫鬟突然急匆匆跑来。夫人!小姐!皇上来了!萧凛来了?我急忙躺下,
装出了一副虚弱的样子。萧凛进了屋。看到他,心里还是习惯性地跃出喜意。盼儿?
他快步走到床边,看着我脸色苍白,皱起的眉头松开。你真的病了?他在怀疑我装病么?
我的一颗心,沉了下去。我不去看他。有劳皇上挂念,不过是小病,养几日就好了。
我让太医过来。不必了。我一口拒绝,若是被太医看出问题就遭了,
太医们不是都在照顾阮月纹么?你把太医叫来,就不怕阮月纹那边出问题?萧凛看着我,
忽地笑了。你果然还在生气,我已经说过了,月儿无依无靠,只有我一个亲人,
我也只有她一个亲人。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是为了她的终身才立她为后。
她身体不好,不能劳累,又胆子小,若是嫁给旁人,被欺负了怎么办?你放心,等你进宫,
六宫都交给你打理。这样你还不信我么?我忍不住了,抬起头来,语带讥讽。
她体弱不能劳累,所以你要我进宫帮她打理后宫?萧凛,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贪得无厌?萧凛脸色一冷。苏盼儿,朕念在过往情谊,
饶你这一次。下次你若再口出妄言,休怪朕无情!他用力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大笑。眼泪自眼角滑落。原来他以为自己这样,已经算是留情了么?
这般廉价的情,我不要。5萧凛显然不这么觉得。两日后,萧凛派人接我进宫,
要我去教阮月纹礼仪。我借口病着拒绝,可紧随而来的是萧凛派兵围住苏家的消息。
苏家上下都到了我房中。盼儿,你就去吧!是啊!
萧凛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低人一头的皇子了,他现在是皇帝,你不能老拿从前的眼光看人。
我们苏家上下一百多人,你不能为了你一时的意气让我们陪你受罪啊!娘气得浑身发抖,
想要说话,却被爹拉了出去。这一刻,我像是被扔到了孤岛上,孤立无援,无处可逃。
我扯了扯嘴角。好。我换好了衣裳,将女医给我的祈福荷包戴好,进了宫。萧凛看到我,
挑眉。耍什么性子,非要三催四请。如今我可没空陪你闹,朝中事多的很。好了,
跟我走吧!我平静地跟在他身后,踏入了坤宁宫。才刚进门,阮月纹就扑了过来。表哥,
那些嬷嬷们好凶啊!她眼泪汪汪地伸出发红的手。这礼,我能不能不学了?
萧凛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月儿乖,这立后大典的礼仪不能不学。
到时候满朝文武都要参拜你,你代表的是朕和阮家,万万不可出错。阮月纹缩了缩,
咬住了唇。萧凛笑了起来,屈指点了点她的脸颊。那些嬷嬷们是太古板了,
我帮你找了个好先生。阮月纹这才注意到了我。她猛的瞪大了眼睛,似是有些意外,
旋即嘴巴一扁。表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你是不是后悔了想让苏姐姐来做这个皇后?
说什么胡话呢?只是叫她来教你礼仪而已,她怎么都越不过你去。
萧凛用极其温柔的话哄着她。殿内的宫女太监们都应景地笑了起来,说着帝后感情真好
之类的话。我站在那儿,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我抬手摸了摸胸口。已经不会再痛了。
6阮家不过是乡下农户,当年逢天灾过不下去了卖儿卖女,机缘巧合,萧凛的生母做了宫女,
先帝酒后宠幸了她,才有了萧凛。萧凛生母早逝,长大后一直想找亲人。
还是我磨着爹和舅舅,求他们帮忙,找了多年,才找到阮家。找到时只剩阮月纹一个了。
萧凛又恳求我照顾他这唯一的表妹,我便把人接回了家,当成亲妹妹照顾。让我难受的,
不仅是萧凛的背叛,还有他的欺骗。他让阮月纹住进苏家,
不过是想借苏家教导他的好表妹,让她能更快适应宫中生活。只可惜,
没有底蕴的阮月纹,哪怕在苏家待了三年,也学不会宫中礼仪。如今大典在即,萧凛急了。
就算焦急,他对阮月纹还是一腔温柔。月儿年纪小,你教导她时不可太严,好好与她说。
她耍起性子就不肯吃饭,定要好好哄她,不能叫她饿着。萧凛一句一句说得很是仔细,
好像那不是他的表妹、他对皇后,倒像是他对女儿。我只觉得滑稽。
我也不过比阮月纹大五个月而已。这些规矩,又不是娘胎里带来的,即便是我,
自幼刻苦训练,也曾被教养嬷嬷打得手掌通红发肿。我第一次进宫时才五岁,
宫规就已经学得像模像样了。萧凛走后,我神情淡然开始教导。可阮月纹不过站了一刻钟,
就喊苦喊累,不肯再学。我见状,索性离开。萧凛不让我出宫,给我安排了住处,
恰好是姑姑住过的青鸾宫。我看着熟悉的景致,想到姑姑生前的一颦一笑,
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就这么囫囵睡了一夜。第二日再进坤宁宫,
却看到昨日的教养嬷嬷被扒了衣裳跪在院子里。二人都是宫中资深的嬷嬷,
原先在太后跟前服侍,就连先帝和姑姑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唤一声嬷嬷。
我忙上前将人扶起来,把她们送出了坤宁宫。两位嬷嬷含泪行礼,相互搀扶着蹒跚远去。
我站在原地良久,才转身进门。今天阮月纹倒是知趣了,乖乖学规矩,没有躲懒。午时,
我正与宫女们一同用膳,萧凛突然出现,抓着我胳膊一把将我拽了起来。桌上饭菜撒了一地。
苏盼儿!你故意欺负月儿?你怎么会变得这般心胸狭窄?他痛心疾首。这样的你,
叫朕如何放心将宫里交给你?连月儿都容不下,你这德妃,也是德不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