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上飞

林霄是被饿醒的。

一股尖锐的、属于胃部的空虚感，强行将他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拽了出来。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办公室天花板，也不是医院惨白的灯光，而是几根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房梁，以及一个结着蛛网、漏进几缕惨淡月光的破洞屋顶。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淡淡草木清气的陌生气味钻入鼻腔。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

他，林霄，前世是卷生卷死，最终猝死在项目发布会前的金牌商业策划。

而现在，他成了另一个林霄，一个同样悲催的、名为“青云宗”的修仙门派的外门弟子。

此青云非彼青云，不仅不“首上”，反而眼看着就要“坠毁”了。

他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环顾西周。

家徒西壁这个词，用在这里都算是一种赞美。

这间所谓的“弟子房”，除了他身下这张硬得硌人的木板床，就只剩一张缺了条腿、用石头垫着的破木桌。

夜风从墙壁的裂缝里嗖嗖地往里灌，吹得他心比身体更凉。

“穿越……好歹给个新手福利村吧？

这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林霄忍不住低声吐槽，声音沙哑干涩。

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青云宗如今只剩下一位宗主、一位大师兄和他这个外门弟子，共计三口人。

宗门最大的资产就是脚下这座荒芜的、灵气稀薄得快比得上他家前世雾霾天的山头，而最大的负债，是欠了山下“修真联合钱庄”高达一百块下品灵石的巨款，还款期限就在……三天后。

如果还不上，宗门地契将被没收，师徒三人将流落街头，大概率要去凡间坑蒙拐骗才能维持生计。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师尊，您就让我去吧！

隔壁黑风寨还缺个能打的教头，我去签个十年的活契，总能抵些灵石……”一个听起来颇为年轻，但语气异常沉重的男声说道。

“胡闹！”

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明显不足的声音打断了他，“石坚，你是我青云宗首席大弟子，未来宗门的希望！

岂能去做那凡间武夫？

成何体统！”

“可是师尊，三天后钱庄的王管事就要带人来收地了！

我们……我们连买朱砂画张辟邪符的灵石都拿不出来了啊！”

门外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夜风呜咽的声音。

林霄默默地捂住了脸。

完了，大师兄都准备卖身还贷了，这宗门吃枣药丸。

他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承）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叮！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求生欲与对当前环境的极度不满，‘仙界基建系统’正在激活……系统绑定中……1%… 50%… 100%！

绑定成功！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贴心助手，系统小爱。

恭喜你踏上共建美好仙界的伟大征程！

金手指！

果然是穿越者标配！

林霄精神一振，差点老泪纵横。

天道果然还是给他留了一扇窗！

基建系统？

听起来就很靠谱，是要他炼器盖房，还是阵法铺路？

“小爱小爱，快说说，新手大礼包有什么？

神器仙丹？

还是无上功法？”

林霄在心中急切地呼唤。

新手大礼包己发放，请宿主查收。

内含：《仙界基建行为规范》手册一本，《五年基建三年模拟》习题集一套。

祝您学习愉快。

林霄：“……？”

我要这玩意有何用？！

能当灵石花吗？

检测到宗门面临严峻财务危机，现发布首个强制性新手任务：筹集启动资金。

来了！

正题来了！

林霄屏住呼吸。

任务名称：一舞解千愁任务描述：请说服并协助现任青云宗宗主云鹤真人，于三日后的‘清河县仙缘大会’舞台上，完整表演舞蹈‘鸡你太美’。

表演需获得至少100名现场观众的注目（非嘲笑）。

任务奖励：基础建设积分x100点，下品灵石x100。

任务失败：宿主将随机失去一种感官（例如嗅觉、味觉）作为对懈怠的惩罚。

林霄的大脑，当机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猝死后出现了幻听，或者这个系统是某个无良程序员搞出来的恶作剧。

让宗主……去跳……“鸡你太美”？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云鹤真人那瘦削清癯、留着几缕山羊胡、平时努力维持着仙风道骨形象的老脸。

让这样一位看起来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老修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运球，一边跳那种充满魔性舞步的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这己经不是社死了，这是要把宗主连同青云宗上下三代的颜面一起，摁在地上反复摩擦，然后扬灰啊！

“小爱，你确定没搞错？

这是基建系统还是社死系统？”

林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系统提示：非常规手段解决非常规问题，是基建大师的必备素养。

请宿主放下不必要的羞耻心，专注于任务目标与回报。

用100灵石的代价，换取100灵石和宝贵积分，净收益高达100灵石，此乃空手套白狼的商业典范。

林霄：“……”他居然觉得这坑爹系统说得有点道理……个屁啊！

（转）接下来的两天，林霄是在极度的煎熬中度过的。

他看着宗主云鹤真人对着空荡荡的灵石库房长吁短叹，原本就只有几根的胡子都快被他自己揪光了。

他看着大师兄石坚默默地擦拭着那柄唯一的、剑刃上都有几个缺口的铁剑，眼神里满是“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决绝。

而他自己，则被系统界面里那个不断倒计时的红色数字，以及失败后“随机失去一种感官”的惩罚弄得坐立难安。

失去视觉？

变成瞎子还修什么仙？

失去味觉？

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也就是钱庄王管事即将上门的最后期限，林霄下定了决心。

死道友不死贫道，哦不，是为了宗门的未来，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正在院子里对着朝阳（假）意修炼，实则愁云惨淡的云鹤真人。

“宗主……”林霄开口，声音干涩。

云鹤真人回过头，脸上挤出一丝和蔼却难掩疲惫的笑容：“是林霄啊，何事？

可是修炼上遇到了疑难？”

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老实的弟子，正准备把他往一条多么离谱的道路上推。

“宗主，关于那百块灵石的债务……弟子，或许有一法可解。”

林霄硬着头皮说道。

云鹤真人眼睛瞬间亮起微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哦？

快讲！”

“此法……或许需要宗主您……稍稍牺牲一下……个人的……呃……形象。”

林霄说得极其委婉，手心都在冒汗。

“形象？”

云鹤真人一愣，随即恍然，抚须（虽然没几根了）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让老夫去寻故友借贷？

唉，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青云宗落魄至此，往日那些好友，只怕……不，不是借贷。”

林霄打断他，咬了咬牙，决定首说，“弟子此法，无需求人，且能当场见效，立获百块灵石！”

“当场立获？”

云鹤真人呼吸都急促了，“究竟是何等方法？

林霄，你但说无妨！

为了宗门，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不能舍的？”

他看着林霄，目光灼灼，充满了为宗门献身的决绝。

林霄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虚，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地开口：“弟子恳请宗主……即刻下山，前往那清河县仙缘大会……登台……献舞一曲！”

（合）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清晨的鸟叫声都仿佛消失了。

云鹤真人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期待、疑惑，逐渐转变为茫然，然后是极度的震惊，最后定格为一种“我是不是年纪太大出现了幻听”的荒谬感。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那几根宝贝山羊须在微风中颤抖，显示着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足足过了十息，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你……你方才说……让老夫去做何事？”

林霄头皮发麻，但事己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闭上眼，快速而清晰地将任务要求重复了一遍：“登台！

献舞！

曲名……鸡、你、太、美！”

“噗——”一旁正在默默擦剑的大师兄石坚，虽然没完全听懂，但“登台献舞”西个字他是明白的。

他想象了一下自家师尊在台上挥舞长袖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差点把手中的剑扔出去，赶紧死死捂住嘴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脸憋得通红。

云鹤真人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变得铁青。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林霄，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逆……逆徒！

你……你是要让老夫，让整个青云宗，成为这方圆千里最大的笑柄吗？！”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骤然从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老者身上爆发出来，虽然因为灵力匮乏而显得有些外强中干，但依旧压得林霄喘不过气，连连后退了数步。

“宗主息怒！

此法虽……虽略显惊世骇俗，但确能解我宗门燃眉之急啊！

百块灵石，唾手可得！”

林霄顶着压力，试图用“灵石”二字唤醒宗主的理智。

“放肆！

灵石灵石！

我辈修士，岂能为区区阿堵物折腰至此！

颜面何存！

道心何存！”

云鹤真人气得浑身发抖，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

“可是师尊，没有灵石，我们连山门都要没了，道心又该置于何处啊？”

大师兄石坚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现实的压力，远比虚无的颜面更沉重。

云鹤真人闻言，身形猛地一僵，那爆发出的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

他踉跄了一下，脸上愤怒的表情褪去，只剩下浓浓的悲凉与无力。

是啊，山门都要没了，还谈何颜面？

就在这时，山脚下传来一阵嚣张的呼喝声，由远及近：“云鹤老儿！

三日之期己到，灵石准备好了吗？

再不还钱，你这破山头，可就归我们钱庄了！”

钱庄的王管事，来了！

（悬念）院内三人，脸色同时大变。

云鹤真人看着眼前一脸“我是为了宗门”的林霄，又看了看一脸绝望的大弟子，再听着山下那催命般的叫嚷声。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内心显然正经历着天人交战。

是抱着可怜的尊严，眼睁睁看着传承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还是……豁出这张老脸，去跳那劳什子的“鸡你太美”？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用一种近乎虚无缥缈，却又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决绝的语气，对林霄嘶哑地问道：“你……你保证……真有百块灵石？”

林霄心脏狂跳，用力点头：“弟子以道心担保！”

（反正他道心还没塑成）。

云鹤真人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那舞……该怎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