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那声音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赵锐的耳膜，紧接着，
世界被抽走了灵魂。不是爆炸的巨响，不是子弹的呼啸，而是所有精密仪器垂死挣扎后，
共同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然后便是一片令人心脏骤停的、粘稠的死寂。耳麦里，
指挥频道、战术数据链、甚至连背景的电子沙沙声，都消失了。绝对的静默。不，
并非绝对——爆炸的闷响还在远处此起彼伏，
金属被撕裂、混凝土被粉碎的物理噪音依旧震撼着大地，
但所有依赖于芯片、电路和无线电波的“声音”，全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电磁脉冲……操！”赵锐几乎是本能地压低身体，蜷缩在残破的散兵坑边缘，
嘴里满是硝烟、沙土和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他赖以生存的伙伴，
那杆代号“幽影”、整合了最先进观瞄系统和弹道计算机的高精度狙击步枪，
此刻在他手中轻飘飘的，毫无生气。他熟练地检查，瞄准镜的微型屏幕漆黑一片，
连最简单的十字分划都未能幸免，弹匣状态指示灯也彻底熄灭。
它不再是一件能千米之外取敌性命的战争艺术品，变成了一根沉重、昂贵，
却毫无用处的烧火棍。他抬起头，视线所及的前沿阵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的死亡舞台。
几分钟前还喷吐着火舌，依靠自动索敌系统编织交叉火力的遥控武器站，
此刻像被砍掉了脑袋的钢铁昆虫，炮管无力地垂落。不远处，
一辆“猛士”二代步战车刚完成一个迅猛的急停，
它的30毫米链式炮塔原本正指向威胁轴心，现在却僵死在那个角度，
炮塔座圈连接处甚至能看到一丝试图复位失败而产生的、细微的电流火花，随即彻底暗淡。
只有几颗基础的白光照明弹，靠着最原始的机械击发装置升空，在诡异的寂静中燃烧，
投下摇曳的、苍白的光晕，映照出阵地上扭曲的影子和如同无头苍蝇般慌乱奔跑的士兵身影。
失去了数据共享和敌我识别，每个人都成了孤岛，恐惧在沉默中飞速蔓延。“班长！班长！
”一个新兵，小李，连滚带爬地扑到赵锐的散兵坑旁，他的脸上有一片新鲜的水泡，
是被刚才近处爆炸溅射的高温金属碎片烫伤的。“电台！所有频道……全是杂音！完了，
全完了！”小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短号’反坦克导弹……启动自检都过不了！连……连老王那具‘铁拳’火箭筒，
最简单的红外瞄具也烧了！屏幕是黑的！”赵锐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耳朵在捕捉另一种声音，
一种正在取代阵地内部混乱的、来自外部的、有节奏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那是履带碾过碎石和瓦砾的嘎吱声，沉重而缓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
更可怕的是夹杂在履带声中的，另一种独特的、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咚……”声，
像是巨人的心跳，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是“暴君”重型动力装甲！
敌军依靠相对落后的机械结构和部分屏蔽技术，
在EMP攻击中保留了大部分重装甲单位的战斗力。他们来了，趁着这致命的瘫痪期，
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收紧包围圈，准备收割这片陷入原始和混乱的阵地。
散兵线推进时特有的、压抑而兴奋的异国语言呼喝声也越来越清晰，
伴随着零星的、试探性的点射，子弹啾啾地打在阵地前的沙包和废铁上，溅起一串串尘土。
他们在确认，在挑衅，在享受猎物失去利爪和牙齿前的最后恐惧。赵锐猛地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充满了硝烟和绝望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根曾经代表着技术代差、如今却形同废铁的“幽影”，没有任何犹豫，
像丢弃一件垃圾般，猛地将它甩进了旁边一个积水的弹坑里，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回响。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周围，最终定格在身旁不远处。
那里侧翻着一辆“雷霆”主战坦克的残骸，
它那标志性的125毫米滑膛炮管像一根被折断的巨人手指，扭曲着指向灰暗的天空，
炮塔与车体的连接处有一个巨大的、被某种未知能量武器熔穿的破洞，边缘还在微微发红，
散发着热量和焦糊味。这是一具钢铁巨兽的尸骸。赵锐匍匐过去，
炙热的空气灼烧着他的皮肤。他伸出手臂，不顾可能存在的余温和尖锐边缘，
探入坦克底盘下方一个相对完好的储物格位置，摸索着。
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熟悉的、冰冷而结实的握柄。他猛地发力一抽！
一把制式多功能工兵铲被拽了出来。
铲面上沾满了乌黑的油污、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块以及混合着泥沙的凝结物，
显得肮脏而狰狞。但在周围摇曳的光线下，那经过特殊热处理、开了刃的铲刃边缘，
依旧反射出一种冰冷、原始、令人心安的寒光。他直起身，甚至没有拍掉身上的尘土。
坚定的金属咬合声响起——他将工兵铲柄尾部特制的、与制式步枪刺刀卡榫完全兼容的接口，
狠狠地旋紧在自己那支虽然电子系统瘫痪，但机械结构完好的突击步枪前端。
一把简陋、野蛮，却在此刻绝对可靠、散发着纯粹杀戮气息的近战武器，瞬间成型。
“通讯员！”赵锐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
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混乱和逐渐逼近的死亡脚步声。“到！
”一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名叫小王的士兵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尽管他背上那台昂贵的单兵战术电台此刻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沉重方块。“通知各连，
以班排为单位，向我靠拢。收集所有能动弹的人，武器……捡能用的。
”赵锐抹了一把脸上已经干涸和尚未干涸的血污混合在一起的粘稠液体，
将那把挂着工兵铲的步枪稳稳端起，铲刃斜指前方被黑暗和敌人占据的区域，一字一顿地，
吐出了那个仿佛来自遥远战壕时代、带着铁锈和血腥气的命令：“——上刺刀。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绝望却坚定的涟漪。没有疑问，没有犹豫，
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宣泄。小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丢开沉重的电台，
像只灵活的兔子般猫着腰冲向最近的一个火力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班长命令！
上刺刀！向班长靠拢！”声音在断壁残垣间碰撞、传递。另一个散兵坑里，一个断了只手臂，
用止血带死死缠住伤口的士官听到了，他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用仅存的手从腰间抽出工兵铲，对着身边几个同样带伤的士兵低吼：“听见没？干活了！
”更远处，一个被打散了的机枪组，主射手已经阵亡，副射手捡起工兵铲，
弹药手默默地跟上。下一秒，整条摇摇欲坠的、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的防线之上，
起了一片连绵不绝、令人牙酸、却又莫名带着一种奇异韵律的金属摩擦与锁死声——“咔嚓！
”“咔！”“锵！”“哐！”成千上万把工兵铲，
被从背具上、从载具旁的固定架上、甚至从阵亡战友冰冷的尸体下抽了出来。
士兵们动作或许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铲柄与步枪前端特制的卡榫死死扣合，发出或清脆或沉闷，
但最终都归于统一的、令人血脉贲张的锁死声。那声音，
不像是在准备一场注定惨烈的白刃战，更像是有千万只被激怒的、蛰伏已久的钢铁鹰隼，
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寂静中，同时展开了它们冰冷而致命的翅膀。
一片由简陋铲刃组成的死亡森林，在苍白的光线下无声地竖起。
赵锐端起他那把挂着工兵铲的独特“刺刀”，
铲刃遥遥指向黑暗中那越来越近、如同鬼影般幢幢的敌军步兵，
以及那如同移动堡垒般、发出沉重脚步声的“暴君”动力装甲轮廓。
他能感觉到身后士兵们粗重的呼吸，能听到他们心脏因为恐惧和决绝而疯狂擂动的声音，
但更多的，是一种凝聚起来的、沉默的意志。他深吸一口气，将肺部所有的空气挤压出来，
化作一声撕裂夜幕的咆哮，
哮甚至暂时压过了敌人履带和外骨骼的轰鸣：“侦察连——”他的声音如同撞针击发了底火，
引燃了身后所有沉默的炸药。“向前——”“——凿穿他们！”“杀！！！
”没有更多的动员，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个字，
一个最原始、最直接、最充满力量的字眼，从数百、上千名战士的喉咙里同时迸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