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半，江城的夏末蝉鸣还在不知疲倦地织着网，
把闷热的空气缠成一团化不开的黏腻。沈小梦睁着眼睛躺在凉席上，
天花板的纹路在黑暗里模糊成一片混沌，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绪。就在半小时前，
梦境又闯了进来。不是天马行空的幻想，
也不是支离破碎的片段 —— 那画面清晰得可怕：陆子昂站在他家阳台，
指尖捏着封印着 “医学院” 烫金大字的信封，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绷直的弦。
然后，他当着楼下邻居探头探脑的目光，指尖用力，信封瞬间碎成纸屑，
白花花的碎片像受惊的蝴蝶，打着旋儿飘进楼下的绿化带。他对着虚空，
像是对着某个看不见的镜头，一字一句地说：“我终于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梦到这里，
沈小梦猛地惊醒，冷汗把额前碎发黏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发疼。
她坐起身，慌乱中碰翻了床头的素描本，纸张散落一地。蹲下去收拾时，
指尖突然顿住 —— 一张速写静静躺在最下面，线条干净利落，
勾勒出少年的侧影：校服衬衫领口别着支钢笔，手里举着台黑色单反，眼神亮得像淬了星光。
画的是陆子昂。可这个场景，现实里从未发生过。沈小梦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盯着画纸上的少年，又闭眼回想梦里他撕信封的决绝，
一个荒谬又冰冷的念头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梦里的自己，会不会就是我看见的他？
她不敢再想，摸出手机时指尖还在抖。点开和苏小雨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
反复几次才敲下一行字：“小雨，你睡了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消息发出去不到十秒，
电话就打了过来。苏小雨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涌出来，像被雨打湿的雏鸟：“小梦！
我爸妈把我的手稿全撕了！他们说我要是考不上师范，就别想再碰笔了！
”电话那头的抽泣声裹着电流的杂音，
沈小梦的心跟着揪紧 —— 她知道苏小雨的作家梦有多重要，那些写满字的稿纸，
是她藏在枕头下、熬夜改了又改的宝贝，如今却成了 “不务正业” 的证据。“你别怕，
” 沈小梦的声音也在发颤，却努力撑着坚定，“我们再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挂了电话，沈小梦的目光落在书桌角 —— 苏小雨下午落在这里的日记本，
封面是她亲手画的小太阳。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封面，
一股温热的 “情绪流” 突然撞进脑海：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
而是一种鲜活的 “感知”—— 她 “看见” 苏小雨站在大学校园的梧桐树下，
穿着学士服，怀里抱着本烫金封面的书，封面上 “青年作家协会” 几个字闪着光。
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身边还围着几个举着笔记本要签名的同学。
那不是苏小雨现在能拥有的未来。沈小梦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大口喘着气的瞬间，
她终于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 那些困扰她许久的梦境，不是胡思乱想，
而是能触碰到重要的人，未来的某种可能。就像今晚，她看见了陆子昂的决裂，
也看见了苏小雨的光明。可这究竟是温柔的预言，还是残酷的预警？
沈小梦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进来，吹散了额角的汗。
对面楼的某个窗口还亮着灯，
她知道那是陆子昂的房间 —— 那个此刻或许也被 “未来” 困住的少年。
一个声音在心底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找出便签纸，笔尖悬着却落不下去。
写 “我梦见你撕了医学院通知书”？听起来像个疯子的胡话。正焦躁时，
手机 “叮” 地响了一声。是陆子昂的消息。短短一行字，
却让沈小梦的心脏漏跳半拍：“我也梦见你了。”她指尖发抖地点开对话框，
第二条消息紧随其后：“在美术馆里，你站在一幅星空画前，笑得特别好看。
”窗外的路灯把光洒在手机屏幕上，沈小梦看着那行字，心脏又一次狂跳起来。这一次，
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妙的、像电流穿过身体的震颤 ——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能力，
原来他们看见的，或许是同一个未来。而这个未来，需要他们亲手去守护。周一午后，
江城一中的林荫道被阳光浸成蜂蜜色，蝉鸣声拖得老长，混着樟树的清香飘进教室。
沈小梦没去食堂，
抱着素描本躲到了操场角落的老香樟树下 —— 这里是她的 “避难所”，能避开人群，
也能暂时避开那些关于 “未来” 的纷扰。她刚把画纸铺在石桌上，
苏小雨就踩着帆布鞋冲了过来，校服裙摆被风吹得翻飞。“小梦！
” 她一头扎进沈小梦怀里，肩膀剧烈耸动，“我爸妈把我藏在衣柜里的手稿全找出来了，
撕得粉碎！还说我要是再写这些‘没用的’，就把我的笔全扔了！
”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沈小梦的校服肩头。沈小梦轻轻拍着她的背，
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好友的颤抖 —— 那是被全世界否定的绝望，
像冰一样裹着苏小雨的心脏。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 “感知” 又涌了上来。
不是清晰的画面，
而是一种带着墨香的温暖情绪 —— 她 “看见” 苏小雨站在签售会的桌子后，
手里握着笔，台下的读者举着印着她名字的书，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嘴角的梨涡里盛着光。
这个画面太鲜活了，鲜活到沈小梦的眼眶都热了。她扶着苏小雨的肩膀，让她抬起头，
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小雨，我昨晚梦见你了。”苏小雨的哭声顿住，
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梦见…… 什么？”“我梦见你在大学的梧桐树下，
抱着一本烫金的书，” 沈小梦一字一句地说，把梦里的细节揉进话语里，
“你说那是你的第一本书，出版社的编辑夸你的文字像夏天的风，能吹进每个人心里。
你还说要把第一本签名书送给我，上面写着‘致最好的小梦，谢谢你相信我’。
”这番话像一道微光，劈开了苏小雨眼里的阴霾。她呆呆地看着沈小梦，
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校服衣角：“可是我爸妈说，作家会饿死，
说我这是在做白日梦……”“白日梦也能变成真的。” 沈小梦反手握紧她的手，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苏小雨稍微安定了些，“他们撕碎的只是纸，不是你的梦想。你的未来，
得你自己说了算。”苏小雨吸了吸鼻子，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 U 盘，
塞进沈小梦手里：“这是我新写的短篇，你帮我看看…… 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沈小梦接过 U 盘，小心翼翼地放进素描本的夹层 —— 像收藏一件稀世珍宝。
她刚要说话，一个篮球 “咚” 地滚到脚边，停在石桌旁。抬头时，陆子昂站在不远处，
校服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怀里抱着篮球，
眼神里带着点询问的温柔。“抱歉，打扰了。” 他走过来弯腰捡球，
目光在沈小梦苍白的脸上顿了顿，“你…… 还好吗？”沈小梦的心跳漏了一拍。
自从昨晚收到他的消息，他们之间就像蒙了层薄纱，带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我没事。
” 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指尖却攥紧了素描本的边缘。陆子昂没追问，
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递到她面前：“给，你脸色不太好，含颗糖会舒服点。
”薄荷糖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沈小梦接过剥开，清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驱散了午后的燥热。“谢谢。”陆子昂点了点头，抱着篮球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挺拔，
像棵在夏日里安静生长的白杨树，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沈小梦的画纸上。“喂，
” 苏小雨捅了捅沈小梦的胳膊，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我们班的‘冰山王子’，
对你好像不一样哦。”沈小梦的脸颊发烫，正要反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点开一看，是陆子昂的消息：“我梦见你了。”第二条消息很快跳出来：“在美术馆里，
你站在一幅星空画前，眼睛亮得像银河。”风穿过香樟树的枝叶，落下细碎的光斑。
沈小梦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字，忽然笑了 —— 原来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
回应着这场奇妙的命运。他们就像两颗遥遥相望的星星，隔着光年，
却能通过某种神秘的电波，感知到彼此的光芒。周三下午，沈小梦刚走出美术室，
就被张主任叫住了。办公室里飘着淡淡的烟草味，张主任坐在办公桌后，
手指敲着桌上的文件，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陆子昂是咱们学校的金字招牌，
他的未来就是医学院。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影响他。”“影响他？
” 沈小梦在心里苦笑 —— 他分明是在用 “为你好” 的名义，
把陆子昂的梦想框进既定的轨道里。她刚走出办公室，身后就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
也知道是陆子昂。他停在沈小梦身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我爸妈找我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他们把医学院的资料都打印出来了，厚厚的一摞，说这是唯一的出路，是为我好。
”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蓝天，眼神却空洞得可怕，“小梦，你不懂，
有些事不是我们能选的。
”沈小梦的心脏像被冰冷的手攥紧了 —— 她想起昨晚的梦：陆子昂穿着白大褂，
面无表情地坐在诊室里，眼神里没有光，只有麻木。那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我不是让你听我的，” 沈小梦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颤，
“我是让你再听听自己的心。你真的想一辈子穿着白大褂，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吗？
”她拉着陆子昂去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推开玻璃门，舒缓的音乐飘进耳朵。
沈小梦从书包里掏出素描本，翻到最新一页 —— 那不是风景，也不是人物，
而是一幅像电影分镜头的拼接画：第一格，陆子昂站在美术馆的落地窗前，手里举着相机，
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笑得自由而舒展；第二格，苏小雨坐在签售会的桌子后，
手里握着笔，台下的读者举着她的书；第三格，自己站在大学画展的开幕式上，
身边的陆子昂正指着她的画，眼里带着光。“这不是预言，” 沈小梦的指尖轻轻碰着画纸，
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我梦见的 —— 如果我们不放弃，这就是我们的未来。
你拿着摄影奖的证书，而不是那张冰冷的医学院录取通知书。”陆子昂盯着画纸，
久久没有说话。咖啡馆里的音乐在此刻听来，像一种无声的叩问。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
只是第二天，就没来上学。整整两天，陆子昂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去上课，也没回复消息。
沈小梦看着他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像缺了一块，冷风不断灌进来。直到第三天下午，
她在图书馆的角落找到了他。陆子昂坐在窗边，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剪辑软件界面。他瘦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
却眼神却重新燃起了光。“你在做什么？” 沈小梦走过去，轻声问。陆子昂没有瞒她，
点开了一段视频：画面里，
打了半勺红烧肉；高三七班的班主任深夜还在办公室批改作业……“我在拍一部纪录片，
” 陆子昂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关于我们身边这些被‘未来’和‘责任’推着走，
却依然认真生活的人。我想告诉所有人，梦想不止一条路，价值也不是只有一种定义。
”他转过头看着沈小梦，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小梦，谢谢你。你让我知道，
我也可以选择自己的光。”沈小梦的眼眶瞬间湿了 —— 她知道，
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武器。高考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张主任把陆子昂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想清楚了没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的语气里满是急躁，
手里还攥着陆子昂的档案袋。陆子昂从口袋里掏出个 U 盘，递了过去：“主任，
这是我纪录片的初剪版。您要不要先看看，再替我决定我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