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出家我微微闭上了双眼,柳枝携裹着清风和水凉凉地落在了我的眉心,
她将净瓶递给旁边的小姑,双手合一,安静的声音宛如春日的湖水,波澜不惊:"眉如蹙烟,
目若淡水,你的法号便叫烟水,如何?"我低下头,面上露出虔诚的神色,对她亦行了一礼,
道:"弟子烟水多谢师父赐号。"烟水,如今情爱于我如烟,一生羁绊缭绕也已经散去,
于我如水,红尘往事俱以东流了。随着青丝落地,颈旁的疤痕再也遮不住了。
性静师太突然放下剪刀,说道:"你便带发修行吧,看你如此在乎容貌,我怕你会后悔。
"原来我方才偷偷瞥着镜中的自己已经被她尽收眼底,不由脸一红,道:"师太请剪下去吧,
既然头发已经落地,岂有接回去的道理。"随着一声好,我紧闭了双眼,感觉发丝落在肩上,
轻如燕,仿佛我之前一直追求的东西。 清逸是在三天后来找到我的,
他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吃了一惊,当然,我的样子也让他吃了一惊,所以,算是两不相欠吧。
我朝他平静的双掌和十"阿弥托佛。" 他怜悯的看着我,唤道:"温玉!
"我躲开他的手,静静道:"此处只有贫尼烟水,并无温玉,施主所唤是何人?
"他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我的手:"温玉!我唤的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除了你我清逸还会唤别的女子的名字吗?"他嘲讽一哼:"什么烟水,什么贫尼,
你不就是温玉、任温玉么!"我极力挣开,可他抓的实在太紧,我一下也松动不得,
烟云师姊看着我泫泫欲泣的模样,急忙从旁边插过来,扳开他的手,我向她投去一个笑容,
以示感谢。清逸追随着烟云离去的背影,又落在我身上:"温玉,你将来也会变成她那样,
手上也会有日日劳作而留下来的伤疤,你在这里过的并不好,你.......""是。
"我打断他,"我从未好过,如今是最好的了。"他自嘲一笑:"温玉,
我被发配到西北充军,虽然苦了些,可我在西北有朋友,只要你随我去,我不会教你受苦的。
"我浅浅一笑:"贫尼已是出家之人,只想在这里吃斋念佛。"最后,我送清逸到山下,
我说:"周哥哥,我愿意用一生来反思自己错误。" 而大觉寺将是我所有记忆的封条。
那一年的任性洒脱的任温玉、多情潇洒的周清逸、绮年玉貌的阿珞、翩翩如玉的卫风阑,
我再也抓不住了。第二节 温玉在我豆蔻之时,
我的臣相父亲有意将我许配给了大将军周永之子周清逸。之后经过卜算,我们八字相和,
接着周家的娉礼很快送到了我家,只待我成年之后就可以下嫁了。清逸和我坐在窗前,
看一箱一箱的礼品搬入库房,我兴致勃勃数着,
一边对清逸说:"周伯父不会把他的全部家当都搬过来了吧?那我岂不是罪过了。
"清逸笑着拥我入怀:"只要能得你一个,金山银山又算什么!" 我脸一红,
不着痕迹的挣开他,奔向院中,清逸跟在我后面,和我没头没脑的嘻闹玩耍,正兴起,
管家张叔远远的便跑过来,伸出一个指头,示意我们禁声。
我看着他矮胖的身子一扭一扭向我们跑来,越发格格的笑个不停,张叔顿时脸涨的通红,
小声道:"小姐,老爷在迎接贵客呢,可别没礼数了。"我听说父亲在迎接什么贵客,
那个"贵"字还咬的极重,便道:"什么贵客?我去瞧瞧!"清逸笑着扯住张叔:"张叔,
上次你说要喝酒,我可有上好的梨花白。"说着,连拉带拖把张叔带走了。
父亲的书房传来父亲厚重的声音:"殿下如果有什么麻烦,只管和老夫说就是。""好,
多谢任臣相"这次的音色较为洪亮刚毅,我正想着这个"殿下"是哪位皇子时,
父亲和两个陌生的人已经出来了,我心下慌乱,随手拿起手中的桂花,假意闻着。
父亲已经看到了我,薄怒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张叔呢?"父亲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子浅浅笑着,棱角分明的脸庞十分清秀,女子身穿鹅黄长裙,十四五岁的样子,清灵柔婉。
我一笑:"父亲好。张叔和周哥哥喝酒去了。"父亲无奈朝那名女子道:"殿下恕罪,
小女平日贪玩惯了,没有吵着殿下吧?" 女子一言不发,只向我一笑,跨过我径直走了。
倒是那名男子向父亲福了福:"臣相莫要怪罪小姐,殿下性格便是这样,并不关任小姐的事。
"说完向着我,笑道:"别人嗅青梅,任小姐嗅桂花,真是有趣。
" 知道他笑话我是那个李清照的词里面那个害羞的"却把青梅嗅"的小丫头,
心中的火立课涌了上来,脸上发热,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追着那位公主去了。
父亲告诉我那名女子是卫国的绥安公主,而男子名叫卫风阑,是绥安公主的贴身护卫,
绥安公主是卫王的唯一的嫡女,不过却天生不能说话,此次过来,是为了与齐国和亲,
所以以后要一直住在臣相府,直到齐王指婚。父亲还说,这卫国请求才议合不久,
齐王就要绥安公主和亲,这是要要挟卫国,使卫国不得反悔啊。" 这么说,
绥安公主就是要挟卫国的筹码?是人质?"我心中突然有些可怜那位公主,高高在上的嫡女,
如今沦落在异国他乡,又有几分尊严可说?父亲说:"是,如果卫国和齐国再起事端,
那么绥安公主将会被押上断头台,以奋军心。" 我难掩惊异,心事重重走着,
却是到了绥安公主的居所——幽凰阁。未进去,就已经听见一阵琴音传出,宛如泠泠月光,
凄冷幽凉,弹琴的正是绥安公主,她今日穿了一件广袖流仙裙,衬的她不像凡尘中人。
而风阑,他静静的看着绥安公主的背影,痴了一般。我的脑中浮现出清逸的脸,
每当我抚琴之时,他也曾这样注目着我,即使我乱谈一通,他也会鼓掌。然而,
似乎这并不是我所愿,和清逸没有那种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 等绥安一曲作罢,
风阑轻轻鼓掌,也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我。我只得道:"不知我是否打扰了公主?
"风阑道:"本是我们打扰了贵府,任小姐何来打扰。"我低低一笑,
上前轻轻勾了勾琴弦:"公主的琴技真妙,这琴音色也好,倒让我手痒痒。
" 绥安公主随即退在一边。风阑笑道;"小姐雅兴,在下可一起吹萧为小姐助兴。
" 我看她眼角一缕愁思,知晓她自己亦清楚自己的身份,当即有些主人的神色,
毫不愧疚坐在方才她所坐的地方,伸手便抚了一曲"云水禅心"。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这样一首曲子激发了我娇纵下柔软的心,顺手又是一曲"渌水",
我忘乎所以,风阑的萧声亦是安静柔和,让我无端生出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啊!
"我一个痛呼,手指被方才弹断的琴弦勾了一下,在加上我一只留恋不肯停下,
手指已经有些肿了,被这么一勾,立刻出现一道血口子。绥安急忙从拿出帕子,
替我擦去血迹,她不能说话,但我看得出她的眼睛里是真的担心我。"我来吧"。
风阑握住我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我本来要缩手,却不知为何沉溺于这样的温暖之中,
任由他握着。第三节 清逸我一进房间就摔了满地的东西,
因为我看到一个男人居然握着我未婚妻子的手,而她却没有拒绝。温玉,
与我两小无猜的女子,将来我要娶的女子,她真的会变么?一直以来,
都觉得她对我是时冷时热的,但深信不疑的是她喜欢的是我。在几天之后,
我再次见到了那个男子,她作为绥安公主的护卫与公主一起拜见齐王,男子温文尔雅,
也不失刚毅之气,顿时我有些自卑了。温玉会喜欢这样的男子确实在情理之中。
我见到温玉时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她也没发现我的不对劲,笑着塞了一个荷包在我的怀里,
我欲取出一看,她拦住我笑道:"绣的难看极了,回家才许看。
"我瞬间就将之前的猜忌抛在脑后,心想,或许是那姓卫的不知好歹要轻薄她,
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含笑道:“我听你的就是。”她突然沉默了,温语道:“清逸哥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顿了顿,“你可知道卫国和我们齐国议和的事?周伯父告诉你了吧?
”我看着她天真的面容,将一切告诉了她。我说我们和卫国的战争打了很久,
这一场战争尤其艰难,虽然齐国看似赢了,然而内部空虚,已经没有多少兵力继续抗衡了,
所以才会在卫国议和之后迫不及待的要求绥安公主和亲,就是怕卫国卷土重来。离开时,
恰好碰上归来的绥安公主,我不愿见到卫风阑,急忙闪入旁边的树下,
只听卫风阑道:"阿珞,今日累坏了吧?"我心下奇怪,偏过头去看,
只见卫风阑和绥安公主手握着手,绥安嘴角含着笑,脂粉也遮不住她的满脸幸福。
我顿时气极,冲出去拿剑便指向卫风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轻薄和亲的公主。
"绥安扑了上来,身子死死抵住我的剑尖,一直摇着头,泪水蕴满了眼眶,
卫风阑上前将绥安护在身后,恭敬道:"周公子的父亲安好么?"我冷哼一声,
道:"父亲身体安康,打下你们一个卫国还是绰绰有余的。"卫风阑脸上露出隐忍的神色,
道:"我们卫国确实是败在周将军手下,方才周公子问我为何要"轻薄"和亲的公主?
那么请周公子先问一问是谁恃强凌弱,拆散我与阿珞!"他居然唤绥安阿珞,我怔了片刻,
正想说话,却突然看见他腰间佩戴着一个荷包,仔细看时,与我那个正是一模一样,
难道这个荷包也是出自温玉之手?顿时我心乱如麻,扔下剑便走。
我握住温玉给我的荷包,心里颤抖了很久。这几天我一直在父亲书房门口徘徊,
越想越愤恨,想去和父亲说要和任家退亲,其实我是舍不得的,我只想用这个来试试温玉,
如果她对我有情,自然是会百般挽留的。我站在门口,正欲进去,
只听父亲在里面说道:"上次和卫国之战差点就要败了,如果不是走了险招,
哪来现在的威风去和卫国谈条件!最近卫国似乎败的不甘心,还在招兵买马的,
老夫猜下一步卫国定又要向齐国开战了........"我心中一惊,
卫国果然受不了屈辱,又要重燃战火了,如果齐卫两国开战,
那么两国的议和书定然算不得数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父亲在与手下的人谈论军务,
我不便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去找温玉了,她的丫怀告诉我她独自去了假山里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