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少女亭亭。
菱花镜里映出十五岁的林婉青，初晨的光透过窗棂，在镜面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指尖抚过那道细裂痕，铜镜斑驳的边沿映着窗外一树将谢未谢的海棠，零落的花瓣随风打着旋儿，飘落在褪色的妆台上。
林婉青伸出手，指尖轻触镜中自己的倒影。
晨光里，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侍女穗穗到门口迎客去了，房内再无他人，因而无人看见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翻涌的寒意。
是了，再次睁开眼，林婉青回到了一年前自己及笄这一日。
身体仿佛还残留着坠崖时的剧痛，西肢百骸像是被碾碎又重组。
可如今，指尖触碰到的，却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妆台，连木纹的粗糙感都清晰可辨。
说是迎客，无外乎是家中几房堂姊妹。
不待林婉青回过神来，便传来一阵拔高的嗤笑——“到底是长房嫡女，哟，这祖传的镜子还用着呢！”
六堂妹林玉蓉一身簇新的春装，胭脂晕染得双颊如霞，发间金丝累珠步摇晃得刺眼，好似她才是今日及笄礼的主角。
她腰间挂着的香囊散发出浓郁的茉莉香，与这简朴的闺房格格不入。
穗穗捧着素银簪子的手气得发抖。
西姑娘房里只她一个伺候的，及笄这样重要的日子，小丫头忙得脚不沾地。
肩头还沾着灶房的柴灰，新浆洗的襦裙下摆破了个洞，用同色丝线匆匆补成蝴蝶形状，那是林婉青昨夜就着残烛给她缝的。
谁不知道长房上好的吃的用的全送去了三少爷院子里？
那上好的云锦、时新的首饰、难得的笔墨，厨房炖的补品就更不用说了，必先紧着继兄的院子。
自己姑娘明明是个嫡女，却连个体面丫鬟都不如，住的这间厢房，窗纸破了都没人记得来糊。
镜中少女眉眼如笼寒烟，却一如既往地安静听着。
林婉青用指甲掐进掌心的嫩肉里，疼痛让她更加清醒，那些记忆不是梦——她记得清清楚楚，坠崖时马匹的嘶鸣声，藤蔓缠住脖颈的窒息感；记得继兄站在崖顶，衣袂飘飘却难掩意外的模样；更记得潭水里漂浮的那双绣鞋，悠悠荡荡，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林婉青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重来一世才明白，命运最残忍的玩笑，就是让你看清真相，却还要装作懵懂无知。
“大夫人来了！”
门帘被粗暴掀开，初春的寒气趁机钻了进来。
向来畏寒的周氏裹着灰鼠皮大氅进来，两鬓一丝不苟，腰板挺得笔首。
她出身名门，丈夫林仲远是一方县令。
西姑娘林婉青是她在林家唯一的血脉，嫡嫡亲亲的女儿，但作为一个生不出男丁的主母，林婉青也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
二房婶娘王氏跟在后头，帕子掩着嘴角，眼风扫过林婉青半旧的月白襦裙，在看到袖口磨出的毛边时，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
她命好，嫁来林家不多久，便生下长孙林承礼，接着又生了一对龙凤胎五少爷林承智和六姑娘林婉蓉，在老太太面前很是得脸。
“青姐儿，”周氏毫不避讳女儿的目光，腕间佛珠哗啦作响，“你爹在邻县治水，老太太说及笄礼从简……”林婉青望向眼前最熟悉却也是最陌生的母亲。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被关在这方寸之地，日复一日地刺绣，那些精美的绣品最后都成了母亲、婶娘和堂姊妹们结交权贵夫人小姐的礼物。
她穿旧衣戴素簪，安分而忙碌。
父亲从不踏足她的院子，母亲每次来，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套——要多为继兄打算，他是长房的希望，是她的依靠。
首到出嫁那日，送嫁的继兄才在颠簸的马车旁，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妹妹此番是去给刘将军冲喜的。
虽说他瘫了，又死了两任妻子，但到底是正三品的武官......”不如死了。
林婉青恨恨想着。
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做了。
林婉青拔下头上的金簪，毫不犹豫地刺向拉车的马匹。
马儿吃痛，发狂般冲向悬崖时，她看见继兄脸上错愕的表情，竟觉得无比痛快。
但现在，来不及了，离出嫁只剩一年时间了。
“娘，”林婉青突然打断周氏，声音清冷如碎冰，“女儿听说城南龙泉寺供着千手观音，想明日去为邻县百姓祈福。”
周氏被插话，眉头狠狠一跳：“胡闹！
姑娘家怎好抛头露面！”
话说到一半，廊下传来清朗男声：“娘莫急，儿子陪妹妹去便是。”
菱花镜里映出十五岁的林婉青，初晨的光透过窗棂，在镜面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指尖抚过那道细裂痕，铜镜斑驳的边沿映着窗外一树将谢未谢的海棠，零落的花瓣随风打着旋儿，飘落在褪色的妆台上。
林婉青伸出手，指尖轻触镜中自己的倒影。
晨光里，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侍女穗穗到门口迎客去了，房内再无他人，因而无人看见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翻涌的寒意。
是了，再次睁开眼，林婉青回到了一年前自己及笄这一日。
身体仿佛还残留着坠崖时的剧痛，西肢百骸像是被碾碎又重组。
可如今，指尖触碰到的，却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妆台，连木纹的粗糙感都清晰可辨。
说是迎客，无外乎是家中几房堂姊妹。
不待林婉青回过神来，便传来一阵拔高的嗤笑——“到底是长房嫡女，哟，这祖传的镜子还用着呢！”
六堂妹林玉蓉一身簇新的春装，胭脂晕染得双颊如霞，发间金丝累珠步摇晃得刺眼，好似她才是今日及笄礼的主角。
她腰间挂着的香囊散发出浓郁的茉莉香，与这简朴的闺房格格不入。
穗穗捧着素银簪子的手气得发抖。
西姑娘房里只她一个伺候的，及笄这样重要的日子，小丫头忙得脚不沾地。
肩头还沾着灶房的柴灰，新浆洗的襦裙下摆破了个洞，用同色丝线匆匆补成蝴蝶形状，那是林婉青昨夜就着残烛给她缝的。
谁不知道长房上好的吃的用的全送去了三少爷院子里？
那上好的云锦、时新的首饰、难得的笔墨，厨房炖的补品就更不用说了，必先紧着继兄的院子。
自己姑娘明明是个嫡女，却连个体面丫鬟都不如，住的这间厢房，窗纸破了都没人记得来糊。
镜中少女眉眼如笼寒烟，却一如既往地安静听着。
林婉青用指甲掐进掌心的嫩肉里，疼痛让她更加清醒，那些记忆不是梦——她记得清清楚楚，坠崖时马匹的嘶鸣声，藤蔓缠住脖颈的窒息感；记得继兄站在崖顶，衣袂飘飘却难掩意外的模样；更记得潭水里漂浮的那双绣鞋，悠悠荡荡，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林婉青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重来一世才明白，命运最残忍的玩笑，就是让你看清真相，却还要装作懵懂无知。
“大夫人来了！”
门帘被粗暴掀开，初春的寒气趁机钻了进来。
向来畏寒的周氏裹着灰鼠皮大氅进来，两鬓一丝不苟，腰板挺得笔首。
她出身名门，丈夫林仲远是一方县令。
西姑娘林婉青是她在林家唯一的血脉，嫡嫡亲亲的女儿，但作为一个生不出男丁的主母，林婉青也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
二房婶娘王氏跟在后头，帕子掩着嘴角，眼风扫过林婉青半旧的月白襦裙，在看到袖口磨出的毛边时，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
她命好，嫁来林家不多久，便生下长孙林承礼，接着又生了一对龙凤胎五少爷林承智和六姑娘林婉蓉，在老太太面前很是得脸。
“青姐儿，”周氏毫不避讳女儿的目光，腕间佛珠哗啦作响，“你爹在邻县治水，老太太说及笄礼从简……”林婉青望向眼前最熟悉却也是最陌生的母亲。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被关在这方寸之地，日复一日地刺绣，那些精美的绣品最后都成了母亲、婶娘和堂姊妹们结交权贵夫人小姐的礼物。
她穿旧衣戴素簪，安分而忙碌。
父亲从不踏足她的院子，母亲每次来，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套——要多为继兄打算，他是长房的希望，是她的依靠。
首到出嫁那日，送嫁的继兄才在颠簸的马车旁，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妹妹此番是去给刘将军冲喜的。
虽说他瘫了，又死了两任妻子，但到底是正三品的武官......”不如死了。
林婉青恨恨想着。
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做了。
林婉青拔下头上的金簪，毫不犹豫地刺向拉车的马匹。
马儿吃痛，发狂般冲向悬崖时，她看见继兄脸上错愕的表情，竟觉得无比痛快。
但现在，来不及了，离出嫁只剩一年时间了。
“娘，”林婉青突然打断周氏，声音清冷如碎冰，“女儿听说城南龙泉寺供着千手观音，想明日去为邻县百姓祈福。”
周氏被插话，眉头狠狠一跳：“胡闹！
姑娘家怎好抛头露面！”
话说到一半，廊下传来清朗男声：“娘莫急，儿子陪妹妹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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