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31日，省城一中门口。
九点钟的太阳己然燎人，空气黏稠滚烫，蝉鸣在蒸腾的热浪里扯着嗓子，声嘶力竭。
周奕瑶跟在父母身后，额角、鼻尖、脖颈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沿着皮肤的弧度滚下来，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就被吸干，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小点。
父亲周建国背着一个巨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牛仔布行李袋，里面是暄软的棉被和厚实的褥子，压得他微驼的背脊更弯了些。
母亲李秀芬一手拖着一个巨大的、轮子不太灵光的深红色硬壳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编织袋，里面脸盆、水桶、衣架碰撞出哐啷哐啷的闷响。
周奕瑶自己则抱着一个相对轻巧的收纳箱，里面塞满了书本和学习用品，胳膊内侧被硬纸壳边缘硌得生疼。
三人吭哧吭哧地挪进了宿舍楼。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陈旧木头和新鲜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暂时盖过了外面的燥热。
宿管阿姨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坐在传达室的小窗口后面摇着蒲扇，眼皮都没抬：“几班的？
叫什么？”
“高一（3）班，周奕瑶。”
父亲赶紧上前一步，声音带着点小心。
“哦，名单在这儿，”阿姨慢悠悠翻开一个硬壳本：“周奕瑶……找到了，503。”
她伸出胖胖的手指点了点本子。
“五楼啊……”母亲李秀芬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那黑洞洞的楼梯口。
没什么可说的，扛起来，爬。
沉重的行李让每一级台阶都显得格外漫长。
父亲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母亲的脚步也开始蹒跚，汗水彻底浸透了他们洗得发白的旧T恤后背。
周奕瑶咬着下唇，把怀里的箱子往上颠了颠，默默跟上。
爬到五楼时，三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扶着墙大口喘气，肺叶火烧火燎。
推开503虚掩的房门，一股更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嘈杂人声涌了出来。
小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西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占满了大部分面积，只剩下中间一条狭窄的过道。
另外三个下铺显然己经被人捷足先登，铺着崭新或半旧的床单被褥。
家长们或蹲或站，正忙着给孩子铺床、挂蚊帐、往床底塞箱子。
女孩们则站在一旁，带着初见的羞涩和好奇互相打量着，小声说着话。
周奕瑶一家三口带着大包小裹的闯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靠窗下铺一个身材高挑、扎着利落马尾的女孩最先反应过来，笑容爽朗：“快进来快进来！
我是刘雯！”
她旁边一个戴着细框眼镜、气质文静的女生也腼腆地笑了笑：“我叫林晓薇。”
对面下铺一个圆脸的女孩小声说：“陈小雨。”
她上铺探出一个短发、看起来有些男孩子气的脑袋，声音清脆：“赵欣怡！”
“哎哟，可算来了！
快，就那上铺空着呢！”
一位烫着卷发、穿着鲜艳连衣裙的阿姨，刘雯的妈妈，热情地招呼着，指了指靠近门边、孤零零空着的那个上铺铁架。
那位置正对着门口，人来人往，毫无隐私可言。
周奕瑶的目光在那上铺停留了一秒，随即平静地移开，脸上没有丝毫抱怨或不满：“谢谢阿姨。”
她声音清亮，带着点糯糯的尾音，听着就让人舒服。
她放下收纳箱，立刻从母亲提着的编织袋里翻出一块干净的旧毛巾：“妈，我去打点水擦擦。”
水池在走廊尽头，水龙头有点锈，流出的水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周奕瑶把毛巾浸透、拧干，回到宿舍，父亲己经吭哧吭哧地把那个沉重的行李袋举到了上铺。
一家三口配合默契：父亲负责爬上爬下铺褥子、挂蚊帐；母亲在下面递东西、指挥；周奕瑶则踩在下铺的梯子上，踮着脚，仔仔细细地擦拭上铺的铁栏杆、床板、墙壁。
她的动作麻利又专注，额前几缕被汗水濡湿的碎发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阳光透过门上的小窗，恰好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又清晰的轮廓。
“哎，大姐，”卷发阿姨一边帮女儿刘雯叠衣服，一边忍不住又看向周奕瑶，“你家闺女长得可真水灵！
瞧这皮肤，白里透粉的！
你怀她那会儿都吃啥好东西了？
快传授传授经验！”
母亲李秀芬正把一件叠好的衣服递给上铺的丈夫，闻言笑了起来，带着点朴实的小得意：“她呀？
随他爸，她爸年轻那会儿才叫白呢，跟个发光板似的！
现在倒好，老树皮了！”
她瞥了一眼正努力把褥子铺平的丈夫周建国，后者晒得黝黑的脸上顿时有点窘，嘟囔道：“说闺女呢，扯我干啥……”话题很快又转到了孩子们的成绩上。
家长们总是绕不开这个。
当得知周奕瑶是以全校前十的成绩考进一中重点班时，宿舍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
刘雯的妈妈嗓门最大：“哎哟！
前十！
这可真了不起！
以后可得让我们家刘雯多跟你学学！”
刘雯在一边吐了吐舌头。
林晓薇的妈妈也推了推眼镜，温和地说：“咱们一中的前十，含金量很高的，小姑娘真厉害。”
周奕瑶正把一包纸巾塞到枕头底下，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嘴角弯起俏皮的弧度：“哎呀，运气好，运气好，考试那天我猜选择题手气特别旺。”
“切，少来！”
李雯第一个不信，笑着捶了一下床柱，“靠蒙能蒙进前十？
那我得去买彩票了！”
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中午，宿舍总算初步安顿下来。
家长们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周建国和李秀芬带着周奕瑶走出校门。
校门外那条街，挤满了各种小餐馆，油烟味、饭菜香和人声交织在一起。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馆子，点了两个清淡的炒菜一个汤。
吃饭时，父母的话格外多，反复叮嘱着：晚上睡觉盖好肚子，天热也别贪凉喝生水，食堂的饭菜要是不合口就去校外买点好的，钱不够了一定要打电话说……吃完饭，又去了附近最大的那家超市。
购物篮很快堆满了：大包的薯片虾条、成箱的牛奶、几大盒饼干、巧克力，还有崭新的笔记本、成打的笔芯、修正带……父亲付了钱，母亲则把东西一样样塞进新买的购物袋里。
九点钟的太阳己然燎人，空气黏稠滚烫，蝉鸣在蒸腾的热浪里扯着嗓子，声嘶力竭。
周奕瑶跟在父母身后，额角、鼻尖、脖颈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沿着皮肤的弧度滚下来，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就被吸干，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小点。
父亲周建国背着一个巨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牛仔布行李袋，里面是暄软的棉被和厚实的褥子，压得他微驼的背脊更弯了些。
母亲李秀芬一手拖着一个巨大的、轮子不太灵光的深红色硬壳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编织袋，里面脸盆、水桶、衣架碰撞出哐啷哐啷的闷响。
周奕瑶自己则抱着一个相对轻巧的收纳箱，里面塞满了书本和学习用品，胳膊内侧被硬纸壳边缘硌得生疼。
三人吭哧吭哧地挪进了宿舍楼。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陈旧木头和新鲜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暂时盖过了外面的燥热。
宿管阿姨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坐在传达室的小窗口后面摇着蒲扇，眼皮都没抬：“几班的？
叫什么？”
“高一（3）班，周奕瑶。”
父亲赶紧上前一步，声音带着点小心。
“哦，名单在这儿，”阿姨慢悠悠翻开一个硬壳本：“周奕瑶……找到了，503。”
她伸出胖胖的手指点了点本子。
“五楼啊……”母亲李秀芬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那黑洞洞的楼梯口。
没什么可说的，扛起来，爬。
沉重的行李让每一级台阶都显得格外漫长。
父亲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母亲的脚步也开始蹒跚，汗水彻底浸透了他们洗得发白的旧T恤后背。
周奕瑶咬着下唇，把怀里的箱子往上颠了颠，默默跟上。
爬到五楼时，三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扶着墙大口喘气，肺叶火烧火燎。
推开503虚掩的房门，一股更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嘈杂人声涌了出来。
小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西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占满了大部分面积，只剩下中间一条狭窄的过道。
另外三个下铺显然己经被人捷足先登，铺着崭新或半旧的床单被褥。
家长们或蹲或站，正忙着给孩子铺床、挂蚊帐、往床底塞箱子。
女孩们则站在一旁，带着初见的羞涩和好奇互相打量着，小声说着话。
周奕瑶一家三口带着大包小裹的闯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靠窗下铺一个身材高挑、扎着利落马尾的女孩最先反应过来，笑容爽朗：“快进来快进来！
我是刘雯！”
她旁边一个戴着细框眼镜、气质文静的女生也腼腆地笑了笑：“我叫林晓薇。”
对面下铺一个圆脸的女孩小声说：“陈小雨。”
她上铺探出一个短发、看起来有些男孩子气的脑袋，声音清脆：“赵欣怡！”
“哎哟，可算来了！
快，就那上铺空着呢！”
一位烫着卷发、穿着鲜艳连衣裙的阿姨，刘雯的妈妈，热情地招呼着，指了指靠近门边、孤零零空着的那个上铺铁架。
那位置正对着门口，人来人往，毫无隐私可言。
周奕瑶的目光在那上铺停留了一秒，随即平静地移开，脸上没有丝毫抱怨或不满：“谢谢阿姨。”
她声音清亮，带着点糯糯的尾音，听着就让人舒服。
她放下收纳箱，立刻从母亲提着的编织袋里翻出一块干净的旧毛巾：“妈，我去打点水擦擦。”
水池在走廊尽头，水龙头有点锈，流出的水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周奕瑶把毛巾浸透、拧干，回到宿舍，父亲己经吭哧吭哧地把那个沉重的行李袋举到了上铺。
一家三口配合默契：父亲负责爬上爬下铺褥子、挂蚊帐；母亲在下面递东西、指挥；周奕瑶则踩在下铺的梯子上，踮着脚，仔仔细细地擦拭上铺的铁栏杆、床板、墙壁。
她的动作麻利又专注，额前几缕被汗水濡湿的碎发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阳光透过门上的小窗，恰好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又清晰的轮廓。
“哎，大姐，”卷发阿姨一边帮女儿刘雯叠衣服，一边忍不住又看向周奕瑶，“你家闺女长得可真水灵！
瞧这皮肤，白里透粉的！
你怀她那会儿都吃啥好东西了？
快传授传授经验！”
母亲李秀芬正把一件叠好的衣服递给上铺的丈夫，闻言笑了起来，带着点朴实的小得意：“她呀？
随他爸，她爸年轻那会儿才叫白呢，跟个发光板似的！
现在倒好，老树皮了！”
她瞥了一眼正努力把褥子铺平的丈夫周建国，后者晒得黝黑的脸上顿时有点窘，嘟囔道：“说闺女呢，扯我干啥……”话题很快又转到了孩子们的成绩上。
家长们总是绕不开这个。
当得知周奕瑶是以全校前十的成绩考进一中重点班时，宿舍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
刘雯的妈妈嗓门最大：“哎哟！
前十！
这可真了不起！
以后可得让我们家刘雯多跟你学学！”
刘雯在一边吐了吐舌头。
林晓薇的妈妈也推了推眼镜，温和地说：“咱们一中的前十，含金量很高的，小姑娘真厉害。”
周奕瑶正把一包纸巾塞到枕头底下，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嘴角弯起俏皮的弧度：“哎呀，运气好，运气好，考试那天我猜选择题手气特别旺。”
“切，少来！”
李雯第一个不信，笑着捶了一下床柱，“靠蒙能蒙进前十？
那我得去买彩票了！”
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中午，宿舍总算初步安顿下来。
家长们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周建国和李秀芬带着周奕瑶走出校门。
校门外那条街，挤满了各种小餐馆，油烟味、饭菜香和人声交织在一起。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馆子，点了两个清淡的炒菜一个汤。
吃饭时，父母的话格外多，反复叮嘱着：晚上睡觉盖好肚子，天热也别贪凉喝生水，食堂的饭菜要是不合口就去校外买点好的，钱不够了一定要打电话说……吃完饭，又去了附近最大的那家超市。
购物篮很快堆满了：大包的薯片虾条、成箱的牛奶、几大盒饼干、巧克力，还有崭新的笔记本、成打的笔芯、修正带……父亲付了钱，母亲则把东西一样样塞进新买的购物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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