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梦桐把那份拟好的协议推到方谣面前时，方谣推了推眼镜。
她看着对面男生用泛白的手翻开协议，那双手上还有没洗干净的颜料，
她突然觉得这三千块钱一天的价格或许开高了。"甲方甘梦桐，乙方方谣。
"她用指尖敲了敲纸页，指甲上酒红色的甲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你扮演我男朋友，
为期两个月。”“见家长那天加倍，其他时间随叫随到。"方谣的喉结动了动，
刚毕业的大学生那青涩的脸庞，显得那么单纯与无知。他把协议翻到最后一页，
看着那个空白的签名处，低声问："为什么选我？""上周在图书馆，你帮我捡过文件，
记得么，我对你印象不错。"甘梦桐往后靠在椅背上，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
露出精致的锁骨与无暇的肌肤，"看着老实，不容易出岔子。"她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其实她只是听图书管理员说他常在附近兼职，因为他母亲急需手术费。
这种有着明确软肋的人，远比油滑老手更好掌握。方谣果然没再追问，笔在纸上划过的瞬间，
甘梦桐已经开始盘算下周家庭聚餐了。甘梦桐收好协议站起身，“合作愉快，方先生。
”她撩了一下乌黑靓丽的长发，转身离开，她不知道的是，
她转身的同时也撩动了一颗青涩的心。第一次见家长定在高级餐厅的包间。
方谣穿着甘梦桐给的西装，袖口明显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手腕，看上去营养不良。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递茶杯给甘父时差点脱手，惹得甘梦桐的表妹在旁边嗤笑出声。
"小方是哪所大学毕业的？"甘母状似随意地问，筷子夹着的虾饺悬在半空。"A大。
"方谣的有些紧张，声音颤抖。"哦？"甘母挑眉，"我记得梦桐也是A大的，
怎么从没听她提过你啊？"甘梦桐正要开口圆谎，却见方谣突然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学生证，双手捧着递过去，
指缝里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颜料——他昨天刚帮画室搬过画具。"我，我学美术的，
今年刚毕业。"他低着头，有些不安，"和甘小姐不是一个系。"甘梦桐看着他涨红耳根，
突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指尖触到的布料下肌肉紧绷，
像拉满的弓弦。"妈，您查户口呢？"她笑着给方谣夹菜，"人家刚毕业，您别吓着人家。
"“这样吗，不好意思啊，小方，桐桐好不容易才带男朋友见我们，我太激动了。
”甘母说着，眼睛却看向甘梦桐。意识到不对，甘梦桐往方谣身边靠了靠，
拉着他的手搂住自己的腰，显出恩爱的样子。方谣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下意识起身却被她按住，这才开始配合甘梦桐表演。香水顺着她的身体飘进方谣鼻子，
诱的他小鹿乱撞，脸颊不合时宜的红了起来。她，真的好，好美。甘梦桐借口去洗手间，
在走廊撞见跟出来的表妹。对方靠在雕花栏杆上，打趣道："姐，你找的这演员也太业余了。
你看他那双手，啧啧，真不怕穿帮啊？"甘梦桐对着镜子补口红，镜面里的女人眼角微扬，
带着不屑的气场说："总比你带回来的那些花花公子强。"表妹甩了个白眼，回了包间。
她刚出来，余光就看见方谣站在走廊尽头，整理着不合身的西装。她走了过去 ，
手搭在了方谣肩上，“演技不过关，看来他们起疑心了，看来得同居一段时间了。”“啊！
”方谣刚想拒绝，却被捂住了嘴，“谁让你跟个呆子一样呢，”她用着不可置疑的口吻，
“别误会，协议里有这条，必要时可以同居。”她不想这么做，但是现在没得选，
交代了一些事后两人回到了包间，方谣走在后面，望着紫色的魅影，思绪万千。
一周后甘母突然袭击，在公司楼下堵住了正要下班的甘梦桐。
老太太看着女儿身后空着的副驾，语气里怀疑毫不掩饰："小方呢？不是说每天都来接你吗？
"甘梦桐咬着牙拨通方谣的电话时，他正在画廊帮人装裱画框。
背景音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他的声音带着歉意："甘小姐，
我这边......""十五分钟，到我公司楼下。"她挂了电话，看着母亲探究的眼神，
突然觉得这个谎言像滚雪球一样，已经大到快要藏不住了。方谣气喘吁吁地赶到时，
白T恤上沾着斑驳的颜料。甘母盯着他牛仔裤膝盖处的破洞，眉头紧皱，但是没说什么。
甘梦桐赶紧给了他车钥匙，暗自庆幸他会开车，她拉着母亲上车，说是有个新开的餐厅，
要去尝尝。甘梦桐已经在尽量扯开话题了，她懊恼着今天的失误。她看了看驾驶位的方谣，
男生的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像幅没画完的素描。同居生活从第一天就充满尴尬。
方谣把自己的东西塞进客房角落，一个褪色的帆布包就装完了所有家当。
甘梦桐看着他把洗好的草莓摆在玻璃盘里端出来，蒂都细心地去掉了，
突然想起上周在咖啡馆，他也是这样，把方糖一块一块摆在她手边。"不用做这些。
"她把文件往茶几上一摔，声音冷得像冰，"记住你的身份，别搞得像真的一样。
"方谣的手顿在半空，玻璃盘上的水珠顺着边缘滴落。他低声说了句"抱歉"，
转身回了房间，关门声轻得像羽毛落地。甘梦桐看着那盘鲜红的草莓，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拿起一颗塞进嘴里，酸意从舌尖漫到心口，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后悔刚才的无礼。
方谣开始每天接送甘梦桐上下班。他提前半小时在楼下等，有时手里拿着速写本，
画清晨沾着露水的玉兰。甘梦桐坐在副驾上，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
突然发现那双手布满薄茧，不像她认识的那些男人，指缝里永远夹着烟，
或是戴着名贵的腕表。"画不错。"她指着速写本上的街景，语气随意得像在评价一份报表。
方谣的耳朵红了："随便画画的，嘿嘿。""送我。"她伸手去拿，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回家的路上，两人不再言语。就这样，
他们同居了一个月，甘梦桐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但是两人平时极少交流，
开始方谣还会主动做饭，但是甘梦桐从不正视哪怕一眼，
她基本都外面的高档餐厅吃了饭才回来。有时同事聚餐，她回来很晚，
方谣也只是默默扶着酩酊大醉的她回房间，盖好被子。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形容他们再好不过。变故发生在甘梦桐的生日宴。她穿着香槟色的晚礼服，周旋在宾客之间，
转身时却看见方谣站在露台角落，正被几个名媛围着说笑。
其中一个穿着粉色礼服的女生递给他一杯酒，手指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腕。甘梦桐走过去时，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挽住方谣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介绍一下？""这位是......"方谣的话没说完，
就被她打断。"我男朋友，方谣。"她对着那几个女生笑了笑，笑容却没到眼底，
"你们聊什么呢？"粉色礼服的女生笑道："在说方先生的画呢，听说他刚拿了青年美术奖？
"甘梦桐愣住了。她从没问过方谣的专业，
就像从没关心过他画布上的颜料是松节油还是亚麻籽油。方谣想解释什么，
却被她用力拽着离开，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甘小姐，我......""闭嘴。
"她把他带到角落，"别忘了你只是在演戏。那些是你能高攀的人吗，
你们是一个阶层的人吗，看看自己，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笑话！"她语气里满是挖苦。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方谣的肩膀猛地绷紧，他转过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
像淬了冰的玻璃："我的身份？"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笑了，
笑声里带着碎裂的声响，"是啊，我不过是你花钱雇来的演员。"那天晚上方谣没有回家。
甘梦桐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茶几上那盘没吃完的草莓，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她翻遍手机通讯录，
才在一个备注"乙方"的条目下找到了那串数字，拨过去时，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忙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