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婚夜祭品
婚纱裙摆上的碎钻还沾着晚宴的香槟渍，苏鳞被陆沉攥着的手腕已经泛起青紫。
深海实验室的金属走廊泛着冷白的光，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若有似无的咸腥，像是有什么活物正隔着厚重的墙壁呼吸。苏鳞的高跟鞋磕在防滑地砖上，发出单调的回响，与陆沉平稳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仓促奏响的哀乐。
“陆沉，我们不是要回别墅吗？” 她的声音裹着新婚夜该有的软糯，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 —— 婚纱内衬口袋里，那枚他亲手戴上的婚戒硌得指骨生疼。
男人没有回头，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淡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他在海上救她时被礁石划伤的，也是苏鳞答应这场联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带你看样东西。” 陆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掌心的力道却骤然收紧，疼得苏鳞倒抽一口冷气。
走廊尽头的防爆门无声滑开，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苏鳞抬眼望去，心脏猛地攥成一团 —— 足有篮球场大的空间里，矗立着一座圆柱形的巨型玻璃池，深蓝色的海水在池壁内侧缓缓翻涌，隐约能看见数道灰黑色的影子在水中游弋。
“这是……” 她的话音卡在喉咙里。
“人鱼研究中心，” 陆沉终于松开她的手，转身时，嘴角噙着的笑意比池里的海水更冷，“或者说，是你的葬身之处。”
苏鳞下意识后退半步，婚纱的拖尾在地上扫出细碎的声响。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个小时前还在神父面前说 “我愿意” 的男人，他的眉眼依旧俊朗，鼻梁高挺的弧度曾让她在无数个深夜心动，可此刻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剩下不加掩饰的漠然。
“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试图维持镇定，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今天是我们的婚礼……”
“婚礼？” 陆沉低笑出声，抬手扯了扯领带，动作慵懒却带着刺骨的残忍，“苏鳞，你不会真以为，陆家大少爷愿意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吧？” 他缓步逼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重锤敲在苏鳞的神经上，“你颈侧那片能在水下呼吸的仿生鳃，可比你这个人值钱多了。”
仿生鳃…… 苏鳞猛地捂住颈侧。那是她最大的秘密，三年前被他从海里救起时，这片淡粉色的薄膜就长在她的皮肤下，能让她在水里自由呼吸，却也让她始终像个异类。她以为陆沉是知道的，甚至以为他的接受是爱意的证明。
“军方一直在找活体样本，” 陆沉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垂，动作亲昵得像在抚摸一件珍宝，说出的话却淬着毒，“他们说，只要能拿到你的完整基因序列，就能抵消我父亲挪用军款的罪。你看，我们这场婚姻，总算有点价值了。”
苏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她想起三个月前他跪在沙滩上求婚的场景，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说 “苏鳞，以后我护着你”；想起昨晚他帮她试穿婚纱时，指尖拂过裙摆上的蕾丝，轻声说 “真好看”；甚至想起半小时前，他在晚宴上替她挡酒时，手臂环着她腰的温度……
原来全是假的。
“那你救我，也是为了这个？”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眶却干涩得发疼 —— 她从小就不会哭，孤儿院的嬷嬷说她是石头做的心。
陆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眉梢挑得更高：“不然呢？难道是因为一见钟情？” 他突然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说起来，还要谢谢你那身特殊的体质，三年前在海里泡了三天都没死，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苏鳞猛地推开他，后退时撞到身后的金属操作台，试管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她看着陆沉理了理被扯皱的衬衫，动作优雅得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粒灰尘。
“你会遭报应的。” 她咬着牙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报应？” 陆沉嗤笑一声，按下操作台侧面的按钮。巨型玻璃池外侧的金属栏杆缓缓降下，露出光滑的池壁边缘，“等你变成池里那些东西的养料，再跟我谈报应吧。”
他突然伸手，攥住苏鳞的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鳞挣扎着踢打，婚纱的裙摆被扯得变形，碎钻落了一地，像撒了把冰冷的星星。
“陆沉！放开我！” 她的指甲抓在他的手臂上，留下几道血痕，可他像毫无知觉，径直将她拖向玻璃池。
海水的腥气越来越浓，池里的影子游动得愈发频繁，隐约能看清那些灰鳞覆盖的躯体，以及闪烁着寒光的尖齿。
“别害怕，” 陆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温柔，“很快就好。”
他的手猛地往前一送 ——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苏鳞。
冰凉的海水像无数根针，扎进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婚纱吸水后变得沉重，拖着她不断下沉。咸涩的液体呛进鼻腔，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疼。
就在这时，几道灰影猛地朝她冲来。
苏鳞在意识模糊的边缘看清了那些生物的模样 —— 人身鱼尾，灰黑色的鳞片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光泽，他们的脸像是被水泡得发胀的尸体，嘴唇咧开，露出两排细密锋利的牙齿。
剧痛从手臂传来，苏鳞低头，看见一条人鱼正咬着她的小臂，尖齿已经穿透皮肤，血珠在水中晕开一片朦胧的红。
更多的人鱼围了上来，撕扯着她的婚纱，啃咬着她的四肢。她想尖叫，却只能吐出一串破碎的气泡。
视线渐渐模糊，身体的疼痛开始麻木。苏鳞感觉自己正在失去意识，那些人鱼的嘶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这时，池底突然亮起一片幽蓝的光芒。
那光芒像是活的，顺着她手臂的伤口，钻进她的血管里。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冰冷又黏腻的触感，像有无数条细小的蛇在皮肤下游走，所过之处，被咬伤的地方传来一阵奇异的酥麻。
她费力地抬起头，透过晃动的海水看向池边。
陆沉正站在那里，白衬衫的袖口卷得整整齐齐，侧脸在冷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他甚至没有低头看她，而是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像是在回复什么重要的消息。
一阵更强烈的撕扯感传来，苏鳞的视线落在他的后颈上 —— 那里的衬衫领口歪着，露出一小块皮肤，上面沾着一点若有似无的金色粉末。
那是她从未用过的香水味道。
原来不止是利用，还有背叛。
幽蓝的光芒在血管里越涌越烈，苏鳞感觉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种陌生的力量正在胸腔里炸开。她看着陆沉转身离去的背影，看着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动作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些啃咬她的人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动作，惊恐地向后退去，灰黑色的瞳孔里映出她正在发生变化的脸。
苏鳞的视线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清陆沉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预览 ——
“目标已入池，基因提取装置准备启动。”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
陆沉，你以为把我推进了地狱？
你不知道，这里才是我的主场。
池底的蓝光骤然暴涨，将整座玻璃池染成一片诡异的幽蓝。苏鳞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骨骼里往外钻，带着破茧成蝶般的剧痛与新生。
而站在池边的陆沉，对此一无所知。他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领带，转身朝着实验室门口走去，背影挺拔而决绝，仿佛只是处理掉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没看见，水下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正翻涌着与深海同色的幽光。
更没听见，即将撕裂水面的，属于人鱼女王的第一声咆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