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40°,一个女人命令身为环卫工的我帮她找儿子不小心丢进垃圾桶的电话手表。
我没犹豫,在恶臭的垃圾堆里翻了整整两小时。宫颈癌晚期的疼痛像钝刀割肉,可我不能停。
可那女人却嫌我找得慢,骂我装模作样,拍视频叫嚣要投诉,恶意发布视频扭曲事实,
导致我被网暴。事后我们十几个环卫工翻遍整个公园,直到有人晕倒。
后来全网都在夸我坚强,可他们不知道。最让我痛心的不是病,而是我死后,
外婆就只剩一个人了,她该怎么办?1正午的太阳毒辣得像是要把人烤干,
我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小心翼翼地掰开已经发硬的馒头。“喂!扫地的!
”尖锐的女声在这时刺进我的耳朵。我抬头,
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妈妈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我面前。女人戴着大墨镜,
涂着鲜艳的口红,男孩手里拿着冰淇淋,已经化了一半,滴在他的小T恤上。
“我儿子的电话手表掉进垃圾桶了,你快帮忙找找。”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分类垃圾桶,
语气里没有丝毫请求的意思,倒像是在下达命令。我咽下嘴里干巴巴的馒头,
看了一眼还剩一半的午餐,默默地把塑料袋系好放在长椅上。“请问是哪个垃圾桶?
什么时候掉的?”“就那边绿色的,半小时前吧。”女人不耐烦地晃了晃手机,“快点啊,
那手表两千多块钱呢。”我走向她指的那个垃圾桶,掀开盖子,
一股腐烂水果和剩饭的酸臭味立刻冲上来。七月的阳光把密闭垃圾桶变成了一个小型发酵罐,
我的胃部一阵抽搐。忍着恶心,我开始翻找。
湿漉漉的垃圾袋、用过的纸巾、腐烂的果皮……没有手表的踪影。“你到底会不会找啊?
”女人站在阴凉处,声音里充满嫌弃,“一个破手表都找不到,你们这些扫地的有什么用?
”汗水流进我的眼睛,刺痛得我想流泪。我继续翻找着,垃圾桶底部也没有。
我转向旁边另一个垃圾桶。“妈妈,我好热。”小男孩扯着女人的衣角。“乖,再忍忍,
这个阿姨马上就找到了。”女人安抚着孩子,对我却换了副面孔,“你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就叫你们领导来!”2两个小时过去,我翻遍了周围八个垃圾桶,
手臂上沾满了不明污渍,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腹痛又开始发作,
像有人在我肚子里绞着一把钝刀。“对不起,我没找到。”我走到女人面前,
声音因为脱水和疲惫而嘶哑。“什么?”女人猛地摘下墨镜,眼睛瞪得老大,
“你根本没认真找!我就是在这附近弄丢的!”“我真的每个垃圾桶都翻遍了……”“放屁!
”她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几个路人侧目,“你们这种底层人就是懒!不想干活!
”她掏出手机对准我,“我要拍下来发到网上,让大家看看现在的环卫工什么素质!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不是因为炎热,而是因为屈辱。“我确实找了,找了两个小时,
连午饭都没吃完……”“哟,还装可怜?”她冷笑一声,对着手机镜头说,“家人们谁懂啊,
今天带宝宝来公园玩,宝宝不小心把电话手表掉垃圾桶里了,这个清洁工找了半天说找不到,
态度还特别差!”几个游客停下脚步,好奇地围观。“现在的年轻人干这个不就是图轻松吗?
”一位大叔摇头。“看她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要跟老人抢这种工作。
”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妈撇嘴。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腹痛越来越剧烈,
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渗透了卫生巾。“我要投诉你!”女人尖声说,
“你们文旅局就是这么培训员工的?对待游客就这个态度?”我扶着长椅慢慢坐下,
眼前一阵阵发黑。女人拨通了电话,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喂,是文旅局吗?
我要投诉……”我的视线模糊起来,耳边只剩下女人尖利的声音和围观者的窃窃私语。
女人对着手机那头的文旅局工作人员哭诉,声音矫揉造作得令人作呕。“对啊,
就是你们穿蓝制服的清洁工,态度特别差!我儿子两千多块钱的电话手表啊,就这么不管了?
”她边说边用余光瞥我,嘴角挂着一丝胜利般的微笑。我扶着长椅想站起来,
一阵剧痛却从小腹直窜上来,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三天前医生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蓝小姐,活检结果显示已经是晚期了,
长期使用劣质卫生用品是诱因之一,治疗的话费用……”3“喂!你装什么装?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文旅局的人马上就到,你等着瞧吧!”我咬紧下唇,
直到尝到铁锈味。垃圾桶的腐臭味还粘在我的手上、衣服上,混合着汗水的咸腥,让我想吐。
但比这更难忍的是周围游客投来的目光,那种居高临下的、看热闹的眼神。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吃不了苦。”一个戴着渔夫帽的大爷摇头晃脑。“看她那样子,
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他旁边的老伴附和道。我想解释我只是帮住院的外婆顶班,
想告诉他们我刚高中毕业,成绩足够上重点大学却因为一年四万多的学费放弃了。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不会理解的,
就像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买三块钱一包的卫生巾。二十分钟后,
一辆印着“文旅局”字样的白色轿车疾驰而来,急刹在路边。
两个穿着POLO衫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怎么回事?谁投诉的?
”领头那个肚子微凸的男人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女人身上,立刻换上了笑脸,
“这位女士,你就是打电话的游客吧?”女人瞬间变脸,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领导你可算来了!你看看你们这的员工什么素质!
我儿子的电话手表掉垃圾桶里了,她随便翻两下就说找不到,这不是糊弄人吗?
”男人转向我,表情立刻阴沉下来,“你怎么回事?游客的合理要求为什么不满足?
”我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公园里年纪最大的清洁工杜叔突然从旁边走过来:“赵主任,
小蓝找了两个小时了,连午饭都没吃,确实没找到……”“杜建国!这有你什么事?
”赵主任厉声打断,“游客的财物在公园丢失,我们就有责任帮忙寻找!
全体清洁工暂停手头工作,集中力量找手表!”我的心沉了下去。
意味着十几位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叔叔阿姨要在近四十度的高温下翻遍公园所有的垃圾桶。
杜叔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还不快去?”赵主任瞪着我,
“现在的临时工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工具房走去,
准备拿更多手套和夹子。经过女人身边时,我听到她小声对儿子说:“宝贝别怕,
妈妈一定给你找到手表。”小男孩抬起头,天真地问:“妈妈,你不是说手表在垃圾站吗?
为什么还要他们找垃圾桶?”我猛地停住脚步。女人脸色一变,
迅速捂住孩子的嘴:“胡说什么呢!”她抬头发现我在听,眼神瞬间变得凶狠:“看什么看?
还不快去找!”我的心跳加速。她早就知道手表不在垃圾桶?
那为什么还要……我看向她手中一直对着我的手机,突然明白了什么。4工具房里,
我靠在墙上深呼吸,冷汗浸透了后背。劣质卫生巾已经无法吸收更多的血,
我颤抖着从包里拿出最后一片卫生巾。门外传来杜叔的声音:“小蓝,你脸色很差,
要不要去医院?”“不用了杜叔。”我强撑着站起来,“我没事。
”“那个女的……”杜叔压低声音,“我刚才听见她孩子说手表在垃圾站?
”我点点头:“但她装作没听见。”杜叔皱纹纵横的脸上浮现出愤怒:“她是故意的?
为什么?”我看向窗外。女人正对着手机整理头发,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
几个清洁工阿姨已经开始在烈日下翻找垃圾桶,她们的背影佝偻而疲惫。“为了拍视频吧。
”我轻声说,“现在网上不是流行这种‘维权’视频吗?”杜叔叹了口气,
他粗糙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去跟赵主任说。”“别!”我拉住他,
“你说了他们也不会信的,反而会连累你。”走出工具房,热浪扑面而来。公园里,
十几个蓝色身影在垃圾桶间穿梭。六十多岁的王阿姨脸色已经发白,
一次腰都要停顿几秒;刚做完白内障手术的孙奶奶眯着眼睛在垃圾中摸索……我的眼眶发热。
他们都是和我外婆一样的老人,本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
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在这把年纪还做着最脏最累的工作。而现在,
因为一个网红妈妈的一场表演,他们要在酷暑中煎熬。“找到了吗?
”女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喝着刚买来的冰奶茶,声音里带着戏谑。
赵主任满头大汗地跑前跑后:“马上,马上!我们已经扩大搜索范围了!
”我走向最远的垃圾回收站。每走一步,腹痛就加剧一分。回收站比普通垃圾桶臭十倍,
堆积如山的垃圾袋在烈日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我开始一个个解开垃圾袋检查。
腐烂的食物残渣、用过的婴儿尿布、沾满可疑液体的卫生纸……两个小时后,
我的手套已经破了,指甲缝里塞满了污垢,却依然没有手表的踪影。“小蓝!小蓝!
”杜叔气喘吁吁地跑来,“老孙晕倒了!我们得送他去医院!”我急忙跟着杜叔跑回去。
七十多岁的孙爷爷躺在滚烫的地面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几个清洁工围着他,
手忙脚乱地用报纸扇风。“叫救护车啊!”我喊道。“叫了叫了,”王阿姨带着哭腔,
“这大热天的,老孙本来血压就高……”女人的声音从人群外冷冷传来:“哟,演得挺像啊?
找不到手表就装病?”我猛地转身,第一次提高了声音:“孙爷爷七十多岁了!
在太阳底下找了三个小时!”“关我什么事?”女人嗤笑一声,“我的手表呢?
找不到就是你们失职!”赵主任擦着汗走过来:“这位女士,我们一位员工中暑了,
能不能……”“不能!”女人厉声打断,“今天找不到手表,我让你们全部下岗!
”5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我看着孙爷爷被抬上担架,王阿姨跟车去了医院。
其他清洁工们面色疲惫却不敢停下,继续在垃圾中翻找。杜叔的嘴唇已经干裂,
李叔扶着腰几乎直不起来……我也是在翻找的过程中,得知女人的名字。她叫桑绮罗。
此刻坐她在阴凉处,手机镜头始终对着我们,记录着这场由她导演的苦难大戏。下午四点,
太阳依旧毒辣。公园里的垃圾桶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发酵的酸臭味。
我扶着腰慢慢直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腹部的绞痛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
像有把钝刀在肚子里慢慢搅动。我偷偷摸了一下裤子后面,指尖触到一点湿润,
血已经渗出来了,但还好不多。“王阿姨!王阿姨!”李叔突然大喊。我转头看去,
只见王阿姨瘫坐在一棵树下,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珠,手里的垃圾夹掉在地上。
我顾不上腹痛,跌跌撞撞跑过去。“阿姨,你怎么了?”我蹲下来,
摸到她的手臂滚烫得像块炭。王阿姨嘴唇颤抖着,
声音细若游丝:“头晕……想吐……”“是中暑!”杜叔快步走来,“得赶紧到阴凉处。
”我和杜叔一左一右搀起王阿姨,她全身重量几乎都压在我身上。刚走两步,
我腹部一阵剧痛,差点跪倒在地,咬紧牙关才没叫出声。“小蓝,你脸色怎么比老王还差?
”杜叔担忧地看着我。我摇摇头,强撑着把王阿姨扶到长椅旁。桑绮罗正坐在那里补妆,
看到我们过来,嫌弃地挪到最边上。“能不能别在这装死?我手表还没找到呢!
”她翻了个白眼,啪地合上粉饼。我没理她,接过杜叔递来的矿泉水,
小心地喂王阿姨喝了几口。“哎哟,演得真像那么回事。”桑绮罗举起手机对准我们,
“大家看看,这就是现在的环卫工,活不好好干,装病倒是一个比一个在行。”我猛地抬头,
视线因为愤怒和疼痛而模糊:“她是真的中暑了!你没看见她都快晕倒了吗?
”“关我什么事?”桑绮罗嗤笑一声,“我只关心我的手表在哪。
你们这么多人找了一下午都找不到,还好意思在这大呼小叫?”我握紧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外婆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遇夏,人活着要有骨气。咱们穷,
但不能没尊严。”我仿佛看见她粗糙的手在废品堆里翻找可回收物的样子,
看见她为了给我凑学费而接三份清洁工作的背影。深吸一口气,
我转向杜叔:“你照顾王阿姨,我去叫救护车。”刚站起身,李叔那边又传来一声惊呼。
我扭头看去,只见他扶着腰跪在地上,脸色铁青。6“老李的腰伤犯了!
”孙奶奶急得直跺脚。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腹部的绞痛越来越剧烈,血似乎流得更多了,我能感觉到温热液体顺着大腿内侧缓缓流下。
“李叔,你别动,我扶你起来。”我弯下腰,手臂穿过他腋下,用尽全力想帮他站起来。
“小蓝……你……你自己脸色也不好……”李叔气喘吁吁地说。我摇摇头,使劲一抬,
李叔终于站了起来,而我却因为突然的用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啧啧,真恶心。
”桑绮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裤子都脏了还在这装。赵主任,你看看你们员工这卫生状况,
也太影响市容了吧?”我低头一看,浅色工装裤的裆部已经晕开一片暗红。
血液正顺着我的大腿内侧往下流,在膝盖后方形成几道细细的血痕。
赵主任尴尬地咳嗽两声:“蓝遇夏,你要不……先去收拾一下?”脸上火辣辣的,
不只是因为高热。我僵在原地,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裤子的血迹上。
王阿姨虚弱地递给我一件外套,我默默接过来系在腰间。“我去垃圾站再找找。
”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算了吧,看你那样子,别死在这给我添晦气。”桑绮罗撇撇嘴,
“赵主任,我看你们就是敷衍了事,根本没认真找!我要打电话给你们上级!”就在这时,
杜叔突然从垃圾回收站方向跑来,手里举着一个粉色的儿童手表:“找到了!
在回收站的垃圾堆里找到的!”桑绮罗的表情瞬间凝固。她一把抢过手表,检查了一下,
然后若无其事地戴回孩子手上。“早该找到了,浪费我大半天时间。”她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裙子,拿出手机开始自拍,“家人们,维权成功!经过我坚持不懈的努力,
终于让相关部门重视起来……”我靠在树干上,双腿发抖。血已经流到了大腿根,
工装裤的布料黏在皮肤上,每动一下都像撕掉一层皮。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桑绮罗尖利的声音忽远忽近。“……这次事件告诉我们,遇到不公就要勇敢发声!
如果不是我坚持……”杜叔的脸突然出现在我视线里,他嘴巴在动,但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世界天旋地转,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小蓝!”我最后看到的是杜叔惊恐的表情,
然后地面迎面扑来。倒地前的瞬间,我听到桑绮罗厌恶的声音:“装什么装,
真晦气……”黑暗吞噬了我。7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退潮后又慢慢涨回的海水。
我躺在某个坚硬表面上,颠簸感告诉我这是在救护车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中,
一个女声在说话:“失血过多,血压70/40,
心率120……通知医院准备输血……”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重若千钧。腹部不再疼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空虚感,仿佛我的内脏都被掏空了。“这姑娘多大?
看起来不到二十……”“十八岁,刚高中毕业。”这是杜叔的声音,“她外婆住院了,
她是来顶班的……”“这么年轻怎么会……天啊,她用的这是什么卫生巾?
跟纸板一样……”我多想告诉他们,
这三块钱一包的卫生巾已经是能买得起的最好选择;想告诉他们为了省钱给外婆买降压药,
我连这种卫生巾都只舍得一天换一次;想告诉他们医生说我宫颈癌晚期时,
我第一反应是庆幸不用再花钱治了……但我的嘴唇像被缝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患者家属联系上了吗?”“她外婆在医院,
就是中暑住院的那个……好像没有其他亲人了……”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
我的意识又一次沉入黑暗。在黑暗的最深处,我看见了外婆。
她站在我们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用捡来的布料给我缝制书包。那是小学一年级,
我因为用垃圾袋当书包被同学嘲笑……“遇夏啊,”外婆把缝好的书包递给我,
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朵小蓝花,“记住,人穷志不穷。别人看不起我们没关系,
我们自己要看得起自己。”九岁的我紧紧抱住那个书包,闻着上面淡淡的肥皂香。
那是外婆手上的味道,是家的味道。“血压还在掉!快,加快速度!
”刺耳的警报声将回忆撕碎。我感到冷,非常冷,仿佛被扔进了冰窟。有人在大声喊些什么,
但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微弱的心跳声,那似乎是我自己的。
咚……咚……咚……然后,一片寂静。刺眼的白光。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眼皮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耳边传来仪器规律的“滴滴”声,还有模糊的说话声。
“失血性休克……宫颈癌晚期……严重营养不良……”“家属呢?
”“联系上了……外婆……正在赶过来……”我想喊出声,告诉医生外婆自己也刚中暑住院,
别让她担心。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困难。“血压还在降!准备输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刺入我的手臂。我再次沉入黑暗。8这一次,
黑暗中浮现出外婆的脸。那是她五十岁时的样子,皱纹还没现在这么深,头发也只是花白,
不像现在这样全白了。她站在我们那个用废木板和铁皮搭成的小屋前,
手里拿着一个用旧毛巾缝成的布娃娃。“遇夏,生日快乐!”她蹲下来,把布娃娃递给我,
“六岁了,是大姑娘了。”我接过那个歪歪扭扭的布娃娃,上面用红线绣着“平安”两个字。
那是我唯一的生日礼物,也是我童年唯一的玩具。“外婆,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
”六岁的我问出了那个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外婆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轻轻抚上我的头发:“因为你有外婆啊。外婆一个人就能给你双倍的爱。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外婆是在一个垃圾站捡到我的。寒冬腊月,我被裹在一条薄毯子里,
哭声像小猫一样微弱。身为环卫工人的外婆刚下夜班,循着哭声找到了我。五十二岁的她,
从此多了一个需要抚养的孩子。“患者心率不稳!”医生的喊声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我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按压,每一次按压都带来一阵钝痛。
“外婆……”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又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时,耳边是压抑的啜泣声。
我努力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佝偻的背影坐在床边。花白的头发,
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微微颤抖的肩膀。“外……婆……”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那个背影猛地转过来,是外婆,但比我记忆中憔悴许多。她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
看到我醒了,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脸。“遇夏!你终于醒了!”她粗糙的手握住我的,
温暖而熟悉。我想坐起来,但全身软得像棉花,一点力气都没有。
外婆连忙按住我:“别动别动,医生说你得躺着。”我的视线逐渐清晰,
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插着输液管,鼻子还插着氧气管。病房里除了我们,
还有两个护士在忙碌。“外婆……你不是也住院了吗……”我艰难地问。
外婆摇摇头:“我没事,就是中暑,早就好了。”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倒是你……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告诉外婆……”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宫颈癌的诊断是半个月前的事,我谁都没说,连外婆都不知道。
“医药费太贵了……”我轻声说,“治不好的病,
“傻孩子……钱哪有你重要……外婆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你治……”我想抬手给外婆擦眼泪,
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外婆自己抹了抹脸,强挤出一个笑容:“不说这些了,
你好好休息。医生说你能醒过来就是好事。”我点点头,
突然想起什么:“外婆……公园的工作……”“杜叔帮你请假了。”外婆拍拍我的手,
“别操心这些。”9我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愧疚。外婆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为我操心。
我想起小时候,她为了给我凑学费,同时做三份清洁工作,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有一次她累得在公交车上睡着了,一直坐到终点站,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外婆……对不起……”我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外婆摇摇头,
轻轻擦去我的泪水:“别说傻话。你好好养病,外婆在这儿陪着你。”我闭上眼睛,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朦胧中,我听到医生和外婆在门口低声交谈。
”“还能……多久……”“不好说……几周……最多几个月……”外婆的啜泣声像一把钝刀,
慢慢割着我的心。我想喊她,告诉她别哭,但黑暗又一次笼罩了我。不知过了多久,
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病房里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人拿着摄像机。
“请问你就是蓝遇夏女士的外婆吗?”一个年轻女子问道,“我们是都市新闻的,
想采访一下……”外婆站在床前,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出去!我孙女需要休息!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公园里发生的事情真相……”那人还不死心。“我说了出去!
”外婆突然提高了声音,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这么大声说话,“你们这些人,
遇夏都这样了还来打扰她!”护士闻声赶来,把那些记者请了出去。病房终于恢复了安静。
外婆坐回我床边,手还在微微发抖。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外婆……别生气……”外婆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没事,
你睡吧。”我再次闭上眼睛,却听到隔壁床的病人在小声打电话:“……对,
就是网上传的那个环卫工女孩……真可怜……那个网红太不是东西了……”网上?什么网上?
我想问,但意识又开始模糊。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昏迷期间,
有人把公园里发生的一切发到了网上。不是桑绮罗剪辑过的版本,
而是完整的、长达四个小时的录像。录像里,我一次次翻找垃圾桶,裤子上渐渐渗出的血迹,
最后晕倒的画面……全都被记录了下来。同时被曝光的还有我的身世,
环卫工外婆捡到弃婴抚养长大的故事,
以及医生诊断我因长期使用劣质卫生巾导致宫颈癌晚期的报告。
这些信息像野火一样在网络上蔓延。桑绮罗的直播间被愤怒的网友攻陷,
尽管她迅速发布了精心剪辑的“维权成功”视频,声称自己是被污蔑的,但已经没人买账了。
“外婆……”我半梦半醒间呢喃,
哭……”外婆粗糙的手抚过我的额头:“外婆没哭……我们遇夏最坚强了……”10恍惚中,
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发烧的那一晚。外婆也是这样坐在床边,整夜不睡,
用酒精棉给我擦手心脚心降温。那时我们连去医院的钱都没有,只能靠土办法硬扛。
“患者血压稳定一些了。”护士轻声说。外婆松了口气,握着我的手贴在她脸上。
我感觉到她的泪水,温热的,一滴一滴落在我的手背上。“会好的……”我微弱地说,
不知道是在安慰外婆,还是在欺骗自己。窗外,夕阳西下,阳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
落在我盖着的白色被单上,形成一道金色的线。我还活着。这个认知让我有些恍惚。
我记得昨晚的剧痛,记得医生们匆忙的身影,记得外婆压抑的哭声。
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夜晚,像一片枯叶悄无声息地落下。“遇夏?醒了?
”外婆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我慢慢转过头。外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削着一个苹果。
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更重了,像被人打过一样。“嗯。”我试着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