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带回一个娇弱女子，说是战场救命恩人。我温婉应下，
转身就听见他内心疯狂刷屏：娘子别信，是老将军硬塞给我的！
这女人手帕熏得我想打喷嚏！每日看她表演柔弱，我在秋千上嗑瓜子。
直到我受伤后夫君长了嘴跟我诉苦：“副将们嫌我秀恩爱太吵...把我从军营赶回来了。
”1我正对着一碟新炒的瓜子仁儿较劲，指尖捻起一颗，刚送到唇边，
前院的动静就顺着穿堂风溜了进来。脚步声，两道。一道沉，
像军营里踏惯沙场的靴子碾过青石板。另一道轻，虚浮得像是随时能被风吹走。
我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把那颗瓜子仁抿进嘴里，香脆在舌尖化开。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我那在外头为国尽忠了大半年的夫君，镇国公府的世子爷——顾凛。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带进一股子风尘仆仆的尘土气。混杂在其中的，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脂粉味。顾凛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
一张脸绷得像北境冻了三个月的冰湖，没什么表情。他侧了侧身，让出后面跟着的人影。
是个姑娘。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头发只用根木簪松松挽着，巴掌大的小脸苍白，
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一双眼睛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目光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就垂下去，
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哟！好一朵风里飘摇、我见犹怜的小白花。“夫人。”顾凛开口，
声音跟他那张脸一样，硬邦邦的，没半点起伏：“这是柳烟儿姑娘。
”“前些日子在北境受了伤，多亏柳姑娘悉心照料。”“如今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看着安顿好。”“哦？
”看着安顿啊......我尾音微微上挑，放下手里的瓜子碟，站起身，
脸上立刻堆起温婉得体的笑容，标准的当家主母风范：“原是夫君的恩人，
那便是我们国公府的贵客了。”“姑娘一路辛苦，快请进来坐。”我走过去，
自然地想去拉柳烟儿的手。她像是被烫到似的，手指猛地一缩，
整个人往顾凛那边不着痕迹地靠了小半步。我挑了挑眉，这姑娘也是个不怎么让人省心的。
但这也为难不到我，该给人拉走还是要拉走的，想用一个恩人的身份就让我难堪，
未免想的太好了些。顾凛硬邦邦的命令话音儿刚落下，另一个声音，
毫无预兆地就灌进我的耳朵：完了完了完了！娘子那眼神不对劲啊，绝对误会了！
天杀的赵老粗，自己招惹的麻烦硬塞给我说什么‘救命之恩’，这锅背得忒瓷实了吧！
娘子啊，你听我解释！这姑娘身上熏的香片儿冲得我鼻子直痒痒，
想打喷嚏还得憋着，救命啊......我伸出去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指尖悬在柳烟儿手腕上方一寸。那沸水般的心声还在继续，噼里啪啦，
吵得我脑仁儿嗡嗡的：她这帕子上绣的什么花？拿远点啊都要熏死人了！哎呀，
娘子身上那股子清茶混着墨香的味道多好闻，
真想立刻回书房抱着娘子闻个够......不行不行，得绷住！赵老粗说了，
戏得演全套，娘子你得信我的一片真心啊！我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温婉了几分。
指尖轻轻拂过柳烟儿的手背，只当没碰到她那明显的瑟缩：“柳姑娘莫怕，
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心中却没有什么波动，只觉得好笑。得，戏台子搭好了，
角儿也齐了，上盘瓜子还能多嗑一阵儿呢。
2柳烟儿就在府里西南角那个清幽雅致的听雨阁住了下来。起初几天还算安分，
像只初来乍到的鸟儿，只在自己笼子里悄声扑腾。可没过多久，大约是摸清了府里的情况，
又或者觉得我这当家主母是个面团性子。因为府里本身事情也少，
京中贵女的宴会我也大部分懒得参加，向来都是图个清净就行。
柳烟儿那柔弱的戏码便开始在我眼皮子底下，尤其是我那冷面夫君顾凛在场时，频繁上演。
顾凛下朝回来，刚踏进二门，没走几步，便听得“哎哟”一声娇呼。
只见柳烟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软绵绵地就往顾凛那个方向倒去。
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角度也刁钻，正正好好能跌进他怀里。顾凛那张俊脸，
依旧是一块化不开的寒冰。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避开了那温香软玉的投怀送抱，
手臂却闪电般伸出，隔着那藕荷色的宽大袖管，稳稳地抓住了柳烟儿的手肘，
硬生生把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子钉在了原地。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刚凿出来的：“柳姑娘，当心脚下。”平地摔？
这都是多少年不变的把戏了，能不能新颖一点？这青石砖平得都能溜冰，
她刚才左脚绊右脚那下也太假了吧？京城南曲班子新来的小旦角儿摔得都比她真三分。
这姑娘骨头是棉花做的吗？一吹就倒，不知道的以为是个纸人呢！娘子呢？
我的亲亲娘子在哪儿？可千万别看见这幕又误会了，
我得赶紧收拾收拾找娘子洗洗眼睛去。我正坐在不远处的葡萄架下，秋千椅悠悠地晃着，
手里抓着一把喷香的南瓜子。顾凛那心声，跟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砸进我耳朵里。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赶紧用帕子掩住嘴，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两下。
柳烟儿站稳了，脸上飞起两片红霞，羞怯地低声道谢。顾凛轻轻“嗯”了一声，立刻松手。
甩了甩袖子，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大步流星就往书房方向走，
背影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又一日午后，阳光暖洋洋的。
柳烟儿端着一碟子刚出炉的点心，袅袅娜娜地寻到了顾凛处理军务的外书房。她莲步轻移，
裙裾无声，绕过回廊，那碟子小巧精致的梅花酥散发着甜腻的暖香。她推开书房的门，
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顾将军，您处理公务辛苦，烟儿做了些点心，
您尝尝看合不合口.....”话音未落，她的目光恰好落在了坐在窗边小几旁，
正安静翻着一卷书的我身上。她端着碟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脸上那温婉的笑容僵了零点几秒，随即换上更浓的歉意和恰到好处的惊讶：“哎呀！
姐姐也在这里？”“烟儿...烟儿不知姐姐在，
只备了将军一人份的......”她咬着下唇，眼波盈盈地看着顾凛，满是委屈和不安，
“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不我再去做一份？
”顾凛从堆积如山的军报卷宗里抬起头，目光在我和那碟点心上扫了个来回。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声音没什么波澜：“无妨，
放下吧。”来了来了又来了，这戏精误我啊！书房门开着那么大，
娘子坐这儿半天了她能看不见？谁要信她的鬼话！这梅花酥闻着齁甜，
娘子素来不爱吃这种的......等等，她刚才说什么？只备了我一人份？
这挑拨离间的技术也太明显了些。娘子你英明神武睿智绝神可千万别信！
我一口都不会吃的！绝对！我放下书卷，抬眼，对柳烟儿露出一个极其端庄大度，
堪称主母典范的微笑：“柳姑娘有心了。”“我午后不喜甜食，你只管给将军便是。
”我甚至还体贴地指了指顾凛桌案旁的空位，“放那儿就好。
”顾凛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那碟子梅花酥，又看了看我，没说话。娘子大气！瞧瞧，
这笑容，这气度，不愧是我顾凛的夫人！啧，这柳烟儿段位还是低了点。
不过...娘子说不喜甜食？我记得她前几日还让人去买蜜三刀来着？
娘子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心里是不是有点酸溜溜的？嘿嘿...娘子还是在意我的。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得越发温婉。相比这闹剧，我还是重新拿起书卷，
指尖在泛黄的书页上轻轻摩挲，权当听不见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心小剧场。3没过几天，
长公主府设宴，遍邀京中贵胄。这种场合，我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自然推脱不得。
宫灯煌煌，丝竹盈耳，殿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我端坐席间，姿态娴雅，
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角落里一点小小的混乱。是丞相府那位以清冷孤高出名的嫡幼子，谢玦。
他此刻被一个明显喝高了的宗室子弟纠缠着，那宗室子一手攥着谢玦的衣袖，
一手还想去够他腰间悬着的一方古玉，嘴里含混不清地嚷嚷着什么：“家传的宝贝？
什么...什么好东西？来，让爷瞧瞧......”谢玦眉头紧锁，
清俊的脸上满是隐忍的薄怒，但碍于场合和对方身份，一时竟被逼得有些狼狈，进退维谷。
我放下手中的琉璃盏，理了理裙裾，缓步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意，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周围几桌都听清：“哟，这不是赵小王爷吗？”“今儿兴致可真高。
”“不过您抓着谢公子这玉做什么？”“我方才路过前厅，
仿佛听见二公主的驸马爷正寻您呢，说是有把新得的‘流云’宝弓，
急着找您这位神射手品鉴品鉴。”那赵小王爷醉眼朦胧地扭过头，听到“流云弓”三个字，
眼睛亮了一下，攥着谢玦衣袖的手下意识松了松。驸马爷确实新得了一把好弓，这是事实，
也是他此刻最感兴趣的东西。“宝......宝弓？”他舌头有点打结。“可不是嘛，
”我笑容加深，语气带着点熟稔的调侃。“驸马爷那性子您还不知道？”“这刚刚得了宝贝，
一刻也等不得要显摆。”“您再不去，怕是他要抱着弓亲自来寻您了。
”赵小王爷本就醉得厉害，被我这么一哄一吓，立刻松开了谢玦，
踉踉跄跄地就要往外走：“弓...我的弓......品鉴，对，
品鉴品鉴......”嘴里嘟囔着，转眼就被人扶着消失在殿门口。
谢玦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袖，长长舒了口气，对我深深一揖，
清冷的眸子里带着真切的感激：“多谢世子夫人解围。”“举手之劳，谢公子不必挂怀。
”我微微颔首，回了一礼。就在此刻，一股带着冷冽松针气息的风猛地刮到我身边。我抬眼，
正对上顾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门口，高大的身影逆着光，
殿内辉煌的灯火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目光沉沉地扫过谢玦，最后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比北境最冷的雪原还要冻人。
他什么也没说。一个字也没有。只看了我那么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刮得我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随即，他猛地一甩玄色绣金螭纹的广袖，转身就走，
高大的背影瞬间消失在殿外浓重的夜色里。谢玦！又是这个谢玦！成婚之前就是他，
传言娘子与他私下关系甚好，好在喔出手快才将娘子娶回家。娘子刚才还对他笑，
跟他还走得那么近！看看，那姓谢的小子看娘子的眼神都快冒出光来了，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赵小王爷那个蠢货，就该让他多缠那姓谢的一会儿。
娘子你专门过去做什么？我才是你夫君！我...我......是我魅力不够吗？
简直气死我了！他心底那咆哮的醋缸子简直要掀翻整个长公主府，声音之大，
震得我耳膜嗡嗡响。看着他怒气冲冲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非但没觉得恼，
反而觉得那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可爱。男人不长嘴，
我哪知道我知道你想的什么？这毛病，得改。端起案几上的琉璃盏，
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温热的果酿，舌尖尝到一丝清甜。醋劲儿还挺大，挺好。不过，让我哄？
想得美。本夫人忙着呢。4丞相府的谢玦公子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讲究人。隔了几日，
他遣了府里最体面的管事，亲自送来了一个紫檀木匣子。那管事垂手恭立在我面前，
口齿清晰：“我家公子言道，前日长公主府中，多亏夫人仗义援手，解其困厄。
”“公子无以为报，知夫人素喜古籍，特将府中珍藏的前朝孤本《漱玉集》奉上，聊表谢忱，
万望夫人笑纳。”匣盖打开，里面躺着一册书卷。
纸张是那种历经岁月沉淀却依旧柔韧的玉版宣，装帧雅致，墨色如漆，
隔着一段距离似乎都能闻到那清雅的墨香和淡淡的樟木气息。确实是好东西。我正欲开口，
眼角余光瞥见顾凛一身玄色劲装，腰佩长剑，风风火火地从回廊那头大步流星走来。
他显然是要出门，去处理棘手的军务，脸色比平时还要冷峻三分，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替我多谢你家公子，此物甚合我意，我便却之不恭了。”我笑容温婉，
大大方方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紫檀木匣。指尖拂过冰凉的匣面，触感温润细腻。
顾凛的脚步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顿住了。他没看那管事，也没看那价值连城的孤本，
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沉沉地锁在我脸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审视，带着不悦，
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郁气。整个前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那管事大概也感觉出气氛不太对，
连忙告辞离开了。孤本！竟然还是《漱玉集》？谢玦那小子倒是会投其所好，
这是娘子喜欢的东西，我不能拦着。娘子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一册破书就哄住了？
成山也没见娘子这么对我笑过呜呜呜......他谢玦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不能保护人也不能在陛下面前长脸面。我能给娘子挣个诰命夫人，他行吗？他不行，
他哪里都不行！娘子你...你多看看我啊！我才是正牌夫君啊！
他心底那坛陈年老醋彻底被打翻，酸气冲天，咆哮声在我脑子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震得我太阳穴都隐隐作痛。小风小浪，没事没事。好男人碰到这种小事会自己反省的，
他会自己哄自己的。自己不知道有话就说，也怨不得我一直表现的端庄大方。我恍若未觉，
抱着匣子，从容地走到他面前。他个子很高，我需要微微仰头。我伸出手，
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他玄色劲装的领口。动作自然流畅，
带着妻子特有的温柔和细致。“领口乱了。”我声音轻柔，手指灵巧地替他抚平那点褶皱，
又轻轻掸了掸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军务要紧，夫君早去早回。
”语气是一贯的端庄得体，无可挑剔。顾凛的身体在我指尖触碰到他衣领的瞬间，
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垂眸看着我，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薄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从鼻腔里重重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又沉又闷，
像是从胸腔最深处硬挤出来的。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能拧出墨汁来，
最终猛地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压抑的怒火和...浓浓的委屈？
她碰我了诶！她还给我整理衣服了！她还叫我夫君了！
娘子的声音真好听......嘿嘿，娘子还是在意我的。
那孤本是谢玦给她的谢礼，不收的话似乎也不太好，娘子高兴就好。算了算了，
下次碰到谢玦离得远一些就行了，反正娘子心里只有我。
那一边委屈一边哄自己的心声一路追着他，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影壁之后。
我抱着那匣沉甸甸的孤本，指尖在冰凉光滑的紫檀木上轻轻敲了敲。嗯，这醋，
看来还得再发酵几天。5顾凛这一走，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真真应了他那句“军务繁忙”。
国公府的大门，整整半个月没再迎回它的男主人。管家来回话，只说军营里事务繁杂，
将军脱不开身，索性就宿在营中了。连他惯常换洗的几件常服都是派了亲兵回来取的。
府里的气氛，因着男主人的缺席，西南角听雨阁里那位柳姑娘时不时弄出点动静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弄得我失宠了。眼看顾凛一直不回来，柳烟儿倒是越发活跃了。
她似乎认定了顾凛的不归家是因为那日在长公主府被我气的，
又或者是因为我收了谢玦的礼让他彻底寒了心。于是，她在我面前晃悠的次数更多了，
有时是倚着回廊的柱子，对着院中那几株将谢未谢的晚菊幽幽叹息，念几句伤春悲秋的酸词。
有时是抱着琵琶，在离我秋千不远的水榭里叮叮咚咚，
弹的尽是些《长门怨》《汉宫秋月》之类幽怨缠绵的调子。琴声飘过来，
听得人心里都跟着发堵。我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手里捧着一卷新得的游记。
偶尔抬眼看看水榭里那个投入的身影，再低头看看书，只觉得这背景音...啧啧，
实在算不上悦耳。她大约是想提醒我，她才是那个能理解顾凛心中苦闷的人？我摇摇头，
继续看我的书。男人是自己气跑的，要哄，也得他自己想通了回来。
但我也绝对不惯着柳烟儿，在我的府上自然是我说了算，安排了人去换了膳食，
减了炭火的供应。听闻柳烟儿还想让丫鬟来问，可是丫鬟也是我的人，直接拒绝了她的要求。
果然，不过一天这人就老实了。我乐的听你闹腾还行，我不愿听就自己安静待着，
别让我想起你来。几日后，皇帝决定去京郊大昭寺祈福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打破了国公府这微妙的僵持。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时间定的紧急，连礼部都来不及做准备，
三天以后就要出发。圣驾出行，随扈的武将勋贵名单里，顾凛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终究是得回来，准备伴驾事宜。再见到他，是在出发那日的清晨。国公府门前车马喧嚣，
仆役们穿梭忙碌。他穿着一身簇新的玄色暗云纹武官常服，衬得身姿越发挺拔如松。
只是那张脸瘦了些，也黑了些，下颌的线条绷得比以往更紧，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站在马车旁，正低声吩咐着副将什么，声音依旧是冷硬的。看到我从府门出来，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直直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审视，有探究，
有未消的怒意，还有一丝却藏不住的期待。瘦了瘦了，娘子怎么清减了？
府里厨子是干什么吃的！柳烟儿那女人是不是又给娘子气受了？哼！
待会儿路上可得离她远远的，最好是看都看不见。娘子，娘子你娘子怎么不看我？
是不是还在生气？不会真被谢玦那小子勾了魂吧？那匣子破书就那么好看？
这段时间娘子都不给我送东西，连书信都没有，
娘子不会真的不要我了吧呜呜呜......那咆哮的心声瞬间充斥了我的脑海，
带着熟悉的焦躁和委屈。我恍若未闻，走到他面前，依旧是那副端庄得体的模样，
微微屈膝：“夫君。”声音平静无波。顾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像是被这声平静的称呼噎住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挖出点别的情绪，
哪怕一丝不满也好。可他失望了。我面色宛如沉静的湖水，毫无波澜。
他最终也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嗯”，便猛地别开脸，不再看我。
翻身上马的动作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马蹄声响起，他率先策马向前，
背影在熹微的晨光里显得有些僵硬。她叫我夫君了！嘿嘿娘子又叫我夫君了，
隔了这么久终于听到她叫我夫君了！娘子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可她为什么这么平静？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我？一点都不在意我生不生气？谢玦！
肯定是因为谢玦！对，肯定不是我的问题，娘子肯定心中是有我的，
肯定是因为在这么多人面前不能失了体面！那委屈又暴怒的心声被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抛远。
我扶着侍女的手登上马车，放下车帘，隔绝了他那充满怨念的背影。
嘴角轻轻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这别扭劲看来还没过去，
也不知道这闷葫芦的个性怎么才能治好，头疼。6大昭寺坐落在半山腰，庄严肃穆。
祈福大典冗长而沉闷，檀香缭绕，梵唱声声。我跪在命妇队列中，垂眸敛目，
心思却有些飘远。顾凛作为武将，被安排在离御座稍远，但靠近殿门的位置值守。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袅袅香烟，我偶尔抬眼，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那道笔直如枪的身影。
他站得一丝不苟，侧脸冷硬，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一副尽忠职守的冷面将军模样。然而，
那熟悉的、只有我能听见的心声却从未停歇：这破经还要念多久？真累啊，
腿都站麻了，娘子跪那么久膝盖疼不疼？该死的蒲团那么薄，
等会去之后给寺里捐一笔香油钱，置办点厚实的蒲团，下次再来还能嚷娘子舒服些。
谢玦那小子居然也来了，竟然还坐得离御前那么近？文官就是占便宜，
我才不跟他争。等等！他刚才是不是往娘子这边瞟了？简直找死！我眼观鼻，鼻观心，
努力维持着表面的虔诚，心里却忍不住好笑。顾凛啊顾凛，你的醋劲儿真能熬成陈年老卤了。
冗长的仪式终于接近尾声。皇帝在僧人的引导下准备步入后殿禅房稍事休息。
就在人群开始有些松散流动的当口，意外发生了。
不知从哪个角落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有刺客！护驾！”今天来的人太多，
尤其还有诸多女眷，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香炉被撞翻，供果滚落一地，
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脚步声淹没了梵唱。殿顶的瓦片哗啦啦碎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