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一道圣旨将我这叛臣之女,指给了传说中双腿残废、性情暴戾的七王爷叶烬。
满朝文武皆言皇恩浩荡,不仅饶我一命,更赐我一桩皇室婚事。我昔日的未婚夫,
当朝丞相之子,也劝我识时务,接下这泼天的富贵。可没人记得,三月之前,
与我青梅竹马的前朝太子顾凛川,才是要十里红妆来娶我的人。而他,
已经死在了那场滔天的大火里。1喜乐悲戚,红烛泣血。我端坐在喜床上,
一身刺目的凤冠霞帔,仿佛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对于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废人王爷叶烬,
我已心如死灰。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股寒气裹挟着浓重的药味闯了进来。
我麻木地抬起眼,循声望去。看清轮椅上那个男人的脸时,耳边所有喜乐之声瞬间远去,
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张脸……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
被烈火吞噬、我却无力抓住的脸……是他。顾凛川。他没死?!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在我脑中炸开,巨大的震惊几乎让我昏厥。
可还未等我从他“死而复生”的狂喜中回过神来,就对上了他那双冰冷的眼眸。
那双曾盛满星辰与温柔的眼,此刻只是一片死寂的寒潭,里面的恨意淬着剧毒,
将我所有的狂喜与奢望,瞬间击得粉碎。他缓缓转动轮椅,来到我的面前,
声音沙哑的说道:“叛国贼之女,沈鸢。再见到我,是不是很惊喜?”他知道我认出了他。
而我,却完全不明白,本该死去的前朝太子,为何会坐在这里,成为新朝的七王爷叶烬?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缓缓抬起手,
那只曾牵着我策马扬鞭、挽弓射月的手,此刻却冰冷地扼住了我的咽喉。空气瞬间稀薄。
“我母后惨死,父皇自刎,大陈三万将士血染皇城的那一夜,你父亲的镇北军,在哪里?
”我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窒息,而是因为他话里的那把刀子。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猛地收紧手指,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
“好一个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你父亲如今已是新朝的护国公,你沈家满门荣光,
而我顾氏一族,尽为枯骨!”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父亲是力战至最后一刻,
被污叛国。不知道我沈家满门男丁,早已尽数殉国!
“不是的……”我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我爹没有……”“闭嘴!”他暴怒地打断我,
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他俯下身,滚烫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说的却是最冰冷的话。
“叛国贼之女,你也配嫁给我?”2次日天还未亮,我便被粗暴地推醒。
一个年长的嬷嬷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前,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女,眼神里满是轻蔑。
“王妃,请起吧。”嬷嬷的声音毫无敬意,“王爷吩咐了,您既嫁入王府,
就要守王府的规矩。从今日起,这王府西角的浣衣房,就交由您打理了。”浣衣房。
整个王府最下等仆役待的地方。我沉默地起身,身上那件华贵的喜服,此刻看来无比讽刺。
顾凛川,他不仅要折磨我的心,还要践踏我的尊严。
王府的下人们很快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一个被王爷厌弃至极的叛臣之女。午后,
我正在浣衣房冰冷的水中搓洗衣物,双手早已冻得通红,知觉渐失。
一个叫小翠的侍女端着一盆脏水路过,她正是昨日在嬷嬷身后,
对我最露骨地表现出轻蔑的那个。她脚下“一滑”,整盆污秽的水,
不偏不倚地泼在了我的身上。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我猛地抬头,
对上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哎呀,王妃恕罪,奴婢手滑了。”小翠假惺惺地道歉,
眼中的得意却藏不住。我没出声,只是用那双平静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侍女被我看得有些发毛,嘴上却不饶人。我缓缓站起身,目光越过她,看向不远处的回廊下。
被众人称为七王爷叶烬的顾凛川,正静静地坐在轮椅里,逆着光,神情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切,
像是在看一出与他无关的戏。那侍女见王爷在此,胆子更大了,挺直了腰杆,
等着看我的笑话。我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再抬眼时,眼神平静无波,
直直地望向顾凛川。没有哭诉,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死寂的对峙。3当夜,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我从浣衣房后院的墙角,辨认出几种不起眼的植物。
鬼针草、荨麻、还有一种带微毒的藤蔓。这些都是父亲教我认识的草药,在军中,
它们能救命,也能让人生不如死。我取其汁液,以一种特殊的手法混合,
制成了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次日,我依旧在浣衣房劳作,沉默寡言,
仿佛昨日的羞辱早已忘记。小翠和几个与她交好的侍女,见我如此“软弱可欺”,越发得意,
言语间的嘲讽也愈发不堪。我没有理会,只是在她们收走洗好的衣物时,将那无声的粉末,
悄悄弹入了她们几人的衣物里。当天下午,王府后院便炸开了锅。以小翠为首的几个侍女,
身上突然起了大片的红疹,奇痒无比,一个个控制不住地当众猛抓,仪态尽失,
将自己抓得道道血痕,哭喊连天。府医查不出任何缘由,只能断定是“未知过敏”。
顾凛川闻讯而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混乱的场景。他的目光扫过哀嚎的侍女,
最后落在了我平静的脸上。管家前来询问我,是否在洗衣时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一脸无辜地摇头:“我只是用了府中统一的皂角,和大家并无不同。
或许……是有些人天生富贵命,沾不得这下人的活计吧。”周围的仆役们闻言,
都忍不住低头偷笑。小翠她们几个平日里本就仗势欺人,如今看到她们出丑,
众人皆是暗自称快。顾凛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第一次除了恨意,
还多了一丝探究。他没再追问,只冷冷道:“既是身子不适,就都拖下去,别在这碍眼。
”从那天起,浣衣房里,再没人敢对我当面不敬。4三日后,王府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新帝的九弟,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九王爷叶熙。我正在院中劈柴,
这是顾凛川给我安排的新“活计”。“七嫂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看到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
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柔和。他有着叶氏皇族标志性的俊朗五官,
气质却与新帝叶晟的霸道截然不同。是他,叶熙。
他身后跟着的管家连忙呵斥我:“见了九王爷还不行礼!”我放下斧头,刚要屈膝,
叶熙却快步上前扶住了我。“使不得,七嫂是长嫂,怎能对熙行此大礼。”他温和地笑着,
目光落在我粗糙的手上,眉头微微蹙起,“七嫂的手,怎会如此?”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垂下眼帘:“无事,做些杂活罢了。”叶熙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
递到我面前。“这是上好的伤药,七嫂若不嫌弃,且拿去用吧。”我没有接。他也不尴尬,
顺势将药瓶塞入我手中,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回廊。顾凛川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
正冷冷地看着我们。叶熙仿佛才看到他,扬起一抹笑:“七哥,我来看看你。
你府上这位新嫂嫂,果真是风华绝代。
”叶熙的目光在顾凛川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疤上停留了一瞬,叹道:“七哥,那场大火,
当真改变了你许多。若非这眉眼轮廓还在,我几乎不敢认了。”顾凛川转动轮椅,缓缓靠近,
声音冰冷:“九弟有心了。只是我这王府,简陋腌臜,怕是污了九弟的眼。
”他的目光看向我,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叶熙像是没听懂,依旧笑得温和。
经过我身边时,他脚步微顿,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七嫂,
小心那个你曾最信任的人。”5叶熙走后,顾凛川的脸色异常阴沉。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只对管家冷冷道:“九王爷送来的东西,都拿去烧了。”管家一愣,随即躬身应是。
顾凛川又看向我,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将我吞噬。“沈鸢,看来你很有本事。这才几天,
就勾搭上我九弟了?”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王爷多虑了,我与九王爷,今日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他讥讽地笑了起来,“第一次见,他就对你如此关怀备至?你当我眼瞎吗?
”他猛地将身旁石桌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还是说,
你和你那叛国的父亲一样,天生就懂得如何攀附权贵,见风使舵?”我握紧了手中的药瓶,
指甲掐得掌心生疼。“随你怎么想。”我淡淡地回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开。“站住!
”他厉声喝道。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我让你走了吗?
”他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把九弟给你的东西,交出来。”我沉默片刻,
将那瓶伤药放在了石桌上。他死死地盯着我,像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破绽。许久,
他才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厌烦:“滚。”我转身,一步一步,走得平稳。
回到我那破败的院子,我才发现,叶熙不知何时,已将一根小小的金钗,塞进了我的袖口。
钗头上,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字。“英”。是我父亲的亲兵卫队长,
也是当年唯一从那场血战中失踪的,陆英。6王府的账目出了大问题。
是掌管采买的李管事中饱私囊,做假账,导致王府库房亏空巨大。顾凛川震怒,
连着换了三个账房先生,都理不清那团乱麻。三日后,李管事和他手下的一干人等被拿下,
但审了一天一夜,几人只认贪墨,却死活不肯供出背后指使之人。顾凛川的书房里,
传出他暴怒的咆哮。我被罚在门外侍立,听得一清二楚。陈先生满面愁容地走出来,看到我,
本想呵斥,却想起前几日那些侍女的惨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平静地开口:“王爷若信得过,可让沈鸢一试。”陈先生一愣:“你?
”我道:“家父在世时,军中审讯,我亦曾旁听过。”陈先生将信-将疑地进去通报,
片刻后,他出来道:“王爷允了。但若问不出,王妃便自己去领二十鞭子。”我走进书房,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处理公务。他坐在案后,面色冰冷,眼中满是阴鸷。
“你有何办法?”他问。“不需用刑,只需一支笔,一张纸。
”我让人将李管事一人带进书房。我没有问他谁是主谋,只是将一本账本推到他面前。
“李管事,你这账目做得精妙,想必是得了高人指点。”我淡淡开口。李管事冷汗直流,
嘴硬道:“是小人自己琢磨的。”“是吗?”我拿起笔,在纸上迅速画出几条线,
将几处看似毫不相干的亏空条目连在一起,“你这种做账手法,名曰‘偷梁换柱’,
上一次在朝中出现,还是三年前,户部侍郎贪腐案,当时负责审计的,
正是当今的周崇周太傅。你一个王府管事,竟能与朝中大员的手段不谋而合,真是天纵奇才。
”李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继续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吗?你的主子,
能保你一时,能保你一世吗?他既然能用这种手法教你,
就说明他与三年前的户部案脱不了干系。我只需将这份账本呈给陛下,你说,你的主子,
会不会第一个站出来,说自己是被你这个刁奴蒙蔽陷害的?”我每说一句,
李管事的身体就抖一下。我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王妃饶命!我说,
我全都说!是……是太傅府上的周总管,是他教我的!”书房内一片死寂。顾凛川看着我,
那眼神,像是要将我整个人都看穿。7自那以后,顾凛川把我从偏院,
移到了他书房旁的一座小楼里。名为“静思”,实为更严密的监视。一日,他将我叫到书房。
“你父亲的遗物,已尽数寻回,就在偏厅,你自己去看吧。”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心中一震,快步走向偏厅。厅中,只放着一把长枪。那是我父亲的佩枪,“龙胆”。
枪身上,有几道崭新的刻痕,不成字,不成形,像是一种密码。“这是宫变之后,
我在乱葬岗找到的。”顾凛川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枪在,你父亲的尸骨,却不知所踪。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我走到枪前,伸出颤抖的手,抚上那冰冷的枪身。那几道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