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林风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轻响,雾隐山的浓雾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
将车灯的光柱揉成模糊的光晕。导航早在半小时前就失去了信号,
他全凭那张泛黄的地图和信封上潦草的手绘路线辨认方向。
“吱呀——”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寂静,车头险些撞上一截横在路中的枯木。林风推开车门,
冷湿的空气立刻裹住他,带着松针和腐叶的气息。前方五十米处,
一道铁艺大门在雾中若隐若现,门柱上缠绕的藤蔓早已枯败,
锈迹斑斑的铁花上刻着两个字:雾隐。这就是沈皓邀请他来的地方。三天前,
林风在事务所收到一个牛皮信封,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张烫金的寿宴邀请函,
印着“沈老爷子八十大寿”;一张沈皓的名片,头衔是“雾隐山庄管理人”;还有一沓现金,
厚得足够买下他那间位于老城区的小事务所半年的租金。“林先生,
我知道您不是普通的私家侦探。”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祖父的寿宴,
我需要一个‘局外人’在场。有些事,家族里的人靠不住。
”林风当时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债务催缴单发愁,指尖捻过那沓现金的厚度时,
他听见自己说:“地址。”此刻,铁艺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站在门后,
面色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黑。“林先生?我是沈皓。”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显疲惫,
握手时掌心冰凉。“路上比预想的难走。”林风打量着他,沈皓的西装熨帖得一丝不苟,
但袖口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泥渍。“雾隐山的雾就这样,每年深秋都要封山半个月。
”沈皓侧身让他进门,“跟我来吧,祖父的寿宴定在明晚,但该到的人,
昨晚就差不多都到了。”车子沿着蜿蜒的车道上行,雾气渐淡,
一座青瓦白墙的老式庄园逐渐显露全貌。飞檐翘角隐在茂密的香樟林中,
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的枯藤,像一道道褐色的血管。主楼前的喷泉早已干涸,
池底积着厚厚的落叶,一尊断臂的天使雕像歪斜地立在中央。“这地方……有些年头了。
”林风说。“民国时期建的,算起来快一百年了。”沈皓的声音低了些,“祖父说,
这房子是他年轻时用第一桶金买的,守着它,就像守着沈家的根。
”主楼大厅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红木地板被磨得发亮,中央的水晶吊灯蒙着层灰,
折射出破碎的光。一个穿深蓝色对襟褂子的老人正用鸡毛掸子擦拭摆钟,听见脚步声,
他转过身来,花白的眉毛下,眼睛亮得惊人。“忠伯,这位是林先生。”沈皓介绍道。
“林先生好。”老人微微欠身,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先生们都在客厅,我去通报。
”林风的目光扫过摆钟旁的博古架,架子上摆满了青瓷瓶,瓶身的裂纹里积着尘。
最顶层的一个白瓷碗引起了他的注意——碗沿有个细微的缺口,
缺口处的釉色比其他地方亮些,像是近期被人碰过。“林先生?”沈皓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客厅里已经坐了五个人,烟雾缭绕中,几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
林风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个穿丝绸旗袍的女人,
珍珠耳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她正用银质烟夹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烟灰摇摇欲坠;对面的长沙发上,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打字,
手指上的婚戒闪了闪;沙发另一头的中年男人敞着西装外套,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T恤,
他把脚翘在茶几上,嚼着口香糖,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最后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
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怀里抱着个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得她脸色发白。“介绍一下,
这是我请来的朋友林风。”沈皓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位是我二叔沈明远,二婶苏婉。
”他指向戴眼镜的男人和旗袍女人。沈明远推了推眼镜,伸出手:“林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自由职业。”林风握住他的手,对方的指尖冰凉。“我是沈浩宇,沈皓他堂哥。
”穿骷髅头T恤的男人咧嘴笑了笑,露出颗银质的门牙,“别理他们,一群老古板。
”角落里的女孩抬起头,小声说:“我叫沈玥,是他堂妹。”她的目光很快落回平板上,
像是在躲避什么。林风注意到,沈皓介绍到最后,目光在客厅门口的方向顿了顿,
那里挂着一幅厚重的云锦屏风,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屏风后隐约能看见通往二楼的楼梯。
“祖父在楼上休息。”沈皓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忠伯端着茶走进来,脚步轻得像猫。“先生吩咐了,晚宴定在七点。
”他把茶杯放在林风面前,杯沿的青花图案缺了一角,和博古架上的白瓷碗如出一辙。
林风端起茶杯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沈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屏风的方向。第二章 第一声尖叫晚宴设在主楼西侧的餐厅,
长条形的红木餐桌足够容纳二十人,此刻只坐了七个位置。主位空着,那是留给沈老爷子的。
“祖父说今晚有些乏,就不下来了。”沈皓替每个人倒上红酒,手有些抖,“让我们先吃。
”苏婉用银叉轻轻敲了敲高脚杯:“说起来,明天就是爸的八十大寿,
按规矩该请族里的长辈来贺寿,怎么今年这么冷清?
”沈明远放下刀叉:“爸前阵子说想清静,我就没通知其他人。”“清静?
”沈浩宇嗤笑一声,“我看是怕某些人来闹事吧。”沈玥的脸瞬间白了,她低下头,
刀叉在盘子里划出刺耳的声响。林风默默观察着每个人。苏婉的指甲涂着正红色,
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大得晃眼,
但她握刀叉的手指关节泛白;沈明远的眼镜片反射着吊灯的光,
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沈浩宇看似玩世不恭,
却总在不经意间瞟向主位;沈玥自始至终没抬头,平板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林风瞥见屏幕上是一张老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站在雾隐山庄的大门前,和沈皓有七分像。
晚饭后,沈皓说要去给祖父送些点心,让林风在客厅等他。林风刚走到客厅中央,
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尖叫——是沈玥的声音,尖利得像被撕裂的绸缎。他冲上楼时,
沈皓已经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那扇雕花木门敞开着,门楣上挂着块牌匾:静思斋。
沈玥瘫坐在门口,平板掉在脚边,屏幕已经碎裂。“怎么了?”沈明远和苏婉也赶了上来,
苏婉的珍珠耳环少了一只。沈皓的声音发颤:“我……我来送点心,敲门没人应,
推门进来就看见……”林风走进书房,一股浓重的苦杏仁味扑面而来。沈老爷子趴在书桌前,
背对着门口,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脖颈上。书桌上的砚台翻倒了,墨汁在宣纸上晕开,
像一朵黑色的花。林风绕到书桌前,心脏猛地一缩。老爷子的眼睛瞪得滚圆,
嘴角挂着白色的泡沫,右手紧紧攥着一支狼毫笔,笔尖的墨汁已经干涸。
他的左手边放着一个青花瓷茶杯,杯底残留着几滴棕色的液体,
苦杏仁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报警!快报警!”苏婉的声音变了调。“不行!
”沈皓突然喊道,“雾隐山的雾太大,警察至少要明天早上才能到。
而且……而且家丑不可外扬!”沈明远皱起眉:“什么意思?
”“爸他……”沈皓的声音哽咽着,“他不是自然死亡,是被毒死的。
”林风的目光扫过书桌:砚台旁的镇纸是块墨玉,
上面沾着几根白色的纤维;墙角的废纸篓里有团揉皱的宣纸,
隐约能看见“债”字的残笔;最奇怪的是,书桌右侧的抽屉半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边缘有新鲜的划痕。“谁最后见我爸?”沈明远的声音发紧。“是我。
”忠伯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空托盘,“傍晚六点,我给先生送了碗莲子羹,
他当时还好好的。”“莲子羹呢?”林风追问。“先生说不合胃口,让我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