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窗外的景色骤然从灰黄的冬日城市变成了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峦。林晚靠在窗边，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结成一小片白雾。她伸出食指，无意识地在雾气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又迅速擦掉，仿佛怕被人看见这个少女心十足的小动作。
"下一站，雪松岭滑雪场，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车厢广播响起，林晚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几拍。
这是她大学三年级的寒假，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的期末考试周。作为中文系的学霸，林晚从不担心成绩，但连续一周每天只睡四小时的高强度复习还是让她筋疲力尽。当室友们兴奋地讨论着去海南晒太阳的计划时，她却鬼使神差地订了一张前往北方滑雪胜地的车票。
"为什么是滑雪？你连溜冰都不会。"闺蜜苏雅在得知她的计划后瞪大眼睛问道。
林晚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那晚复习到凌晨三点，随手点开的旅游视频里，那片纯白的雪原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画面太过迷人；又或许只是因为，她需要一段完全独处的时光，来理清自己那颗总是为同一个人悸动的心。
邻座的小孩突然哭闹起来，打断了林晚的思绪。她收起膝头的《雪国》，小心地放进背包。这本书她已经读过三遍，每次都能在川端康成笔下的雪景中找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火车缓缓进站，林晚拖着行李箱走下车厢，冰冷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她从小在南方长大，对北方的寒冷只有理论上的认知。即使提前做了功课，全副武装地穿上了最厚的羽绒服，围巾手套一应俱全，这刺骨的寒意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滑雪场的大巴已经在站外等候，二十分钟后，林晚站在了雪松岭度假村宏伟的大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连绵起伏的雪道和五颜六色如蚂蚁般大小的滑雪者。
"林小姐，您的房间在8楼，这是您的房卡和滑雪通行证。"前台服务员微笑着递给她一叠卡片，"您是第一次滑雪吗？我们这里有非常专业的教练团队..."
"不用了，谢谢。我想先自己试试。"林晚婉拒了教练服务，她向来习惯独自探索新事物，即使这意味着可能会摔得很惨。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舒适，窗外就是初级滑雪道的全景。林晚放下行李，迫不及待地换上滑雪服——这是她在网上买的二手装备，浅蓝色的外套和纯白的滑雪裤，虽然有些旧但很干净。
"第一步，学会穿滑雪板。"站在初级道入口处的平地上，林晚小声嘀咕着手机搜索到的滑雪教程，笨拙地尝试把靴子固定在滑雪板上。
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轻松地滑过她身边，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林晚深吸一口气，决定无视自己的窘迫，慢慢向缓坡移动。
起初的十几分钟简直是一场灾难。她不是在摔倒，就是在准备摔倒的路上。但出乎意料的是，林晚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每一次跌倒后爬起来，她都能多滑行一小段距离。这种微小但确凿的进步让她着迷。
"重心再往前一点，不要害怕。"一个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林晚下意识地回头，却因为这个动作失去了平衡。她惊恐地感觉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滑雪板向前滑出，整个人像一只笨拙的企鹅一样摔在雪地上。更糟的是，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向坡下滑去，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小心！"那个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林晚徒劳地试图用手制动，却只是扬起一片雪雾。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侧面滑来想要避开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闷响，林晚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那个人。两人一起倒在雪地里，她的脸埋进了一个带着淡淡雪松香气的怀抱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林晚慌乱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滑雪板纠缠在一起而再次跌倒，这次她的手肘不小心压在了对方胸口。
"唔..."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没关系的，别急。"
这个声音...林晚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从心底升起，这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她听了十几年，即使在最嘈杂的人群中也能立刻辨认出来。
她缓缓抬起头，果然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漆黑如墨，眼角有一颗她再熟悉不过的小痣。
江屿。
她的邻家哥哥，也是她暗恋了整整十年的人。
"晚晚？"江屿显然也认出了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是你？"
林晚感觉自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点头。
江屿利落地解开两人的滑雪板，扶着她站起来，动作熟练得像是经常处理这种意外。近距离看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成熟了，下颌线条分明，眉宇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的气质。黑色的滑雪服衬得他肩宽腿长，领口露出的脖颈线条优美而有力。
"受伤了吗？"江屿低头检查她的手臂，眉头微蹙。
"没、没有。"林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细小如蚊蚋，"江屿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司年终团建。"江屿轻轻拍掉她肩膀上的雪，"你呢？一个人来滑雪？"
林晚点点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害怕自己眼中积蓄了十年的爱意会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江屿比她大五岁，从小就是她仰望的对象。他聪明、优秀、温柔，是那种所有家长都会拿来当榜样的"别人家的孩子"。而她，永远只是邻家那个安静内向的小女孩。
"第一次滑雪？"江屿问道，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嗯。"林晚窘迫地承认，"我好像高估了自己的运动神经。"
"需要老师吗？"江屿突然问道，"我滑雪技术还不错。"
林晚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屿要教她滑雪？这简直像是她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幻想突然变成了现实。
"如果不麻烦的话..."她小声说，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收回这个提议。
"不麻烦。"江屿的笑容扩大了，眼角的笑纹让他看起来格外亲切，"正好我们公司活动明天才开始，今天下午我完全有空。"
就这样，林晚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与暗恋对象独处的机会。江屿确实是个好老师，耐心、细致，讲解清晰。在他的指导下，林晚进步神速，到太阳西斜时，已经能在初级道上平稳地滑行了。
"你学得很快。"江屿赞许地说，递给她一杯热巧克力，"运动天赋其实不错，只是需要一点指导。"
林晚双手捧着温暖的纸杯，小口啜饮着甜腻的饮料，感觉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夕阳给江屿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她最爱的文艺片中走出来的男主角。
"饿了吗？"江屿看了看表，"我知道度假村里有家不错的火锅店。"
"好啊。"林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应了，然后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她要和江屿共进晚餐了！单独两个人！
餐厅装修得很有情调，木质桌椅间点缀着温暖的灯光。江屿熟练地点了鸳鸯锅和各种配菜，全是林晚喜欢的口味。
"你还记得我爱吃辣？"林晚惊讶地问。
江屿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锅里下食材："小时候你来我家吃饭，总是往碗里加很多辣椒酱，我妈还担心你会把胃吃坏。"
林晚心头一暖。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她才十二岁，父母临时出差，把她托付给江家照顾一周。没想到江屿还记得这种小细节。
"你现在在S大学中文系，对吧？"江屿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林晚瞪大眼睛。她记得江屿上大学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她考上S大时也没有特意通知他。
江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轻咳一声掩饰："我妈告诉我的。她说林阿姨特别骄傲，逢人就夸女儿考上了重点大学。"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林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整个晚餐期间，江屿似乎对她的大学生活了如指掌，知道她参加了辩论社，甚至提到她去年在校园歌手大赛上唱过《雪落下的声音》。这些事她从未在家人面前提起过，江母不可能知道。
但此刻的林晚太过沉浸在幸福中，没有深究这些疑点。她只是贪婪地记住江屿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像沙漠旅人珍惜每一滴水珠一样珍惜这意外的重逢。
"明天还想继续学滑雪吗？"分别时，江屿在电梯里问道。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想！"
"那明天早上九点，大厅见？"江屿的眼睛在电梯顶灯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嗯，九点见。"林晚点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得太傻。
回到房间，林晚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无声尖叫。十年了，她以为自己对江屿的感情会随着时间淡去，但今天仅仅几个小时的相处就证明她大错特错。那种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的症状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因为见到更加成熟迷人的他而变本加厉。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雅发来的消息："到滑雪场了吗？有没有遇到帅哥？"
林晚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钟，然后飞快地打字："你绝对猜不到我今天撞到了谁..."
窗外，雪花又开始静静飘落，覆盖了滑雪场上所有的痕迹，仿佛在为明天的故事准备一张全新的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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