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考倒计时六月的风裹着热浪撞在教室玻璃上，
把 “距离高考还有 7 天” 的红色标语吹得猎猎作响。
我盯着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函数图像，感觉那些曲线像缠在一起的耳机线，
怎么也解不开。后桌胖子的钢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洞，他压低声音抱怨：“这题是人做的吗？
我妈昨天还说让我考师范，就我这水平，怕是只能去教幼儿园。”我没接话，
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第三排的林小满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在她发梢镀上金边，
白色校服领口别着的栀子花胸针 —— 那是去年运动会她赢得长跑冠军的奖品，
此刻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早读课铃声炸响时，英语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
高跟鞋踩在水磨石地上的声音像倒计时。“最后一次适应性训练成绩，”她推了推眼镜，
目光扫过全班，“林小满，148 分。”教室里响起一阵细碎的惊叹。
我捏着自己 123 分的试卷，卷角被汗浸湿，晕开一小片墨迹。林小满起身领试卷时，
裙摆擦过我的桌沿，带起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 —— 那是她用的洗衣液味道，
上次大扫除我撞见她往洗衣机里倒这种蓝色瓶子，还笑她像个小女生，
现在这味道却像根细针，轻轻扎着心口。“陈词，你这阅读理解错得也太离谱了。
”胖子凑过来看我的试卷，手指点着其中一道题，“这篇讲 AI 情感识别的，
你不是最感兴趣吗？怎么才得一半分？”我把试卷往抽屉里塞了塞，
瞥见林小满正低头在错题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她借走了我那本《人工智能发展史》，
当时书签夹在 “情感计算” 那章，现在想来，她或许早就看过这篇阅读题的原文。
填志愿意向表时，教室里静得能听见铅笔芯断裂的脆响。
我握着笔悬在 “浙江大学计算机系” 那一行，笔尖的蓝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圆点。
后桌胖子对着志愿指南唉声叹气：“浙大计算机去年录取线 680，
我这 620 分怕是只能去隔壁二本。”他忽然用胳膊肘撞我，“你说班长真要报清华？
我昨天看见她爸开着黑色奔驰来学校，跟校长站在宣传栏前说了半天。”“别瞎猜。
”我合上志愿表的动作太急，塑料封面撞在桌角，发出 “啪” 的一声。
前排林小满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握着笔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放学铃刚响，
老班就抱着一摞志愿表堵在门口，地中海发型在夕阳下泛着油光：“都填好了？
没填的晚自习前必须交！我可告诉你们，这张表比结婚证还重要，一辈子的路就看这一笔了！
”他的目光在我和林小满之间打了个来回，突然提高音量，“尤其某些同学，
别让裤腰带以下的感情，耽误了脖子以上的前途！”哄笑声里，
我感觉全班的目光都黏在背上。2 志愿风波林小满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抓起志愿表就往办公室跑，白色裙摆扫过我的桌角时，
我看见她志愿表上 “第一志愿” 那栏，露出 “浙江” 两个字的边角。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老班把我的模拟试卷摊在桌上，红色批注像一道道血痕。
“623 到 685，进步确实大，”他呷了口浓茶，茶渍在玻璃杯壁上画出奇怪的图案，
“但浙大计算机系的录取线，可不是光靠进步就能摸到的。
”我盯着试卷上 “粗心” 的批注，喉结动了动：“我会再努努力。
”“努力是给有方向的人准备的。”他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顿，
茶水溅在 “清华保送名单” 的打印件上，“林小满的名字在这上面，
下周就要去北京面试。你觉得你们俩现在这样，对她公平吗？
”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发出咕噜声，我攥着衣角的手沁出冷汗。去年深秋的体育课，
林小满蹲在跑道边捡银杏叶，说想夹在笔记本里做书签。“等我们考上北京的大学，
”她举着片金黄的叶子对着阳光，“就去香山看真正的红叶。”当时我还笑着揉她的头发，
说要在未名湖畔给她拍张照。“我和她只是同学。”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老班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张泛黄的照片：“这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
当年两个孩子成绩都顶尖，就因为高考前谈对象，最后一个去了专科，一个复读三年。
”照片上的少年少女穿着蓝白校服，站在老教学楼前笑得灿烂，“感情这东西，
什么时候都能谈，但高考就一次。”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正把走廊染成蜜糖色。
林小满站在公告栏前，手指在 “清华保送生须知” 上轻轻划过。
我看见她的志愿表从校服口袋露出一角，“浙江大学” 四个字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你爸……”我刚开口，她突然转过身，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陈词，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放着清华不去，非要……”“不是。
”我赶紧摇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我只是觉得，
你不该因为任何人放弃……”“谁说是因为你？”她突然提高声音，眼泪砸在志愿表上，
晕开一小片墨迹，“我就是喜欢浙大物理系！喜欢杭州的桂花！不行吗？”她转身跑的时候，
白色裙摆扫过公告栏，带落了几张泛黄的通知。我捡起她掉在地上的橡皮，
那是块兔子形状的橡皮，耳朵被啃得参差不齐 —— 去年她总借我的橡皮，
后来我特意在文具店给她买了这个，当时她还说兔子的耳朵像我乱糟糟的头发。
晚自习的铃声像催命符，我把橡皮塞进她抽屉时，发现里面藏着本《大气物理学》。
书的扉页上写着 “2024 年 9 月，浙大紫金港校区”，
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我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
她借走的不仅有《人工智能发展史》，还有这本封面印着雷暴云的专业书。
后桌的胖子戳了戳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在想班长？刚才她爸妈来教室门口找她，
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抬头望向教室后门，林小满的父母正站在走廊里，她妈妈在抹眼泪，
爸爸则指着教室里的方向，嘴唇动得飞快。林小满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
校服后背的褶皱里，还别着那枚栀子花胸针。3 雨夜约定凌晨一点，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微信对话框里，还停留在三天前她发的 “这道物理题的解法”，
下面是我回的 “谢谢”。窗外突然下起雷阵雨，雨点砸在空调外机上噼啪作响，
我猛地坐起来 —— 林小满最怕打雷。抓起伞冲出家门时，小区保安室的灯还亮着。
王大爷探出头：“小陈，这大半夜的去哪？”我含糊地说去给同学送复习资料，
自行车碾过积水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林小满家的窗户黑着，
只有阳台亮着盏小灯。我刚把自行车停在巷口的老槐树下，
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
白色连衣裙湿得贴在身上，怀里紧紧抱着个塑料袋。“你怎么在这？” 我把伞撑在她头顶，
闻到一股中药味混着雨水的气息。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我爸把我的物理书都烧了。
”塑料袋里露出半本烧焦的《大学物理》，边角蜷曲发黑，“他说再敢提浙大，
就断了我的生活费。”我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衣服上还带着我体温的余温。
“我妈炖了冰糖雪梨，说能治咳嗽。”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保温桶，塞到我手里，
“你最近总熬夜刷题，嗓子都哑了。”保温桶还温热着，桶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雨越下越大，
我们挤在一把伞下，肩膀紧紧挨着。巷子里的栀子花丛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
有朵花苞却顽强地挺着，在夜色里泛着青白的光。“其实我爸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小时候他总带我去天文台，说要教我认星座。
”雨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掉，“后来他生意失败，
就总说‘女孩子学金融最稳妥’‘出国才有出路’，好像只有按他说的做，才算有前途。
”我想起我妈总翻出的老相册，里面有张我爸穿着军装的照片，
背后写着 “1998 年抗洪，立三等功”。现在他开着家小超市，
每天算着柴米油盐的账，却总在我熬夜时，默默端来一碗热汤面。“我爸总说，
人这辈子就像解物理题，”林小满用手指在湿漉漉的台阶上画着受力分析图，
“有时候看着复杂，但找到合力方向就简单了。”她抬头看我，眼睛在雨夜里亮得惊人，
“陈词，我们的合力方向，是不是浙大？”伞沿的水珠滴进脖子里，凉得我打了个哆嗦，
心里却烧得滚烫。我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那是我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错题本，
每一页都抄着她易错的英语语法：“这个给你。”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
上面是我查了好久的资料 —— 浙大物理系近五年的录取分数、师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