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父亲召见,危机四伏
我在梨香院清点那匹雨过天青的苏绣时,春桃正踮着脚往院门口望,声音里带着怯意:“姑娘,方才看见管家往后院去了,会不会是……是大小姐真去告诉老爷了?”
我指尖抚过苏绣上缠枝莲的纹路,针脚细密得连露水都兜得住。
“告诉便告诉了,”我把料子卷起来递给春桃,“总不能因为怕,就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春桃抱着料子的手紧了紧:“可老爷最看重规矩,从前二姑娘不过是在宴席上多吃了块杏仁酥,就被老爷罚抄了三遍《女诫》……”她话音未落,院外就传来脚步声,是管家福伯的声音,透着几分公事公办的冷硬:“三小姐,老爷在书房召见。”
我心里“咯噔”一下。
林梦瑶果然去找了父亲。
这太师府的男主人,我的生父林文渊,平日里对后院庶女从不上心,唯独在“规矩”二字上看得比天重。
原主记忆里,他的眼神永远像淬了冰,落在人身上能冻出层霜来。
“知道了。”
我应了声,转身取了件月白的半臂披上。
春桃想跟上来,被福伯用眼神制止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在院里等着。”
穿过回廊时,廊下的石榴花正开得热闹,红得像团火。
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悬在头顶,随时要砸下来。
书房在府里最靠北的位置,西周种着几棵老松,风一吹就“呜呜”作响。
福伯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墨香混着陈年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文渊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穿着件藏青色的常服,背影算不上挺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父亲。”
我屈膝行礼,声音不高不低。
他转过身,脸上果然覆着层冰霜。
林文渊生得不算差,只是常年皱眉,眉心拧出道深沟,眼神扫过来时,像刀子似的刮着人。
“可知错?”
没有铺垫,没有询问,上来就是一句“知错”。
我垂下眼睫:“女儿不知。”
“不知?”
林文渊猛地一拍书桌,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你在正厅顶撞嫡姐,还敢推她摔在地上,整个太师府都传遍了!
你还敢说不知?”
“女儿只是要回自己的份例。”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按府里规矩,雨过天青的苏绣本就该分给我。
嫡姐用残次生麻代替,女儿向她讨要说法,何来顶撞?”
“放肆!”
林文渊怒极反笑,指着我道,“她是嫡,你是庶!
便是她拿块破布给你,你也该感恩戴德地接着!
这是规矩!”
“女儿记得规矩。”
我挺首脊背,声音稳了稳,“可规矩也说,长姐如母,当友爱弟妹。
嫡姐抢我份例,辱我人格,甚至抬手要打我,这也是规矩教的?”
“你还敢顶嘴!”
林文渊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大概没料到,从前那个见了他就发抖的庶女,如今竟敢这样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林云舒,我告诉你,这太师府的规矩,就是我定的!
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你嫡姐争?”
我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原来在他眼里,我连“东西”都算不上。
“父亲说的是。”
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寒意,“只是女儿想着,再过三月便是选秀。
女儿虽不敢奢望中选,却也不能失了太师府的体面。
今日若真穿了那生麻料子出去,被其他府邸的人瞧见,只会说太师府苛待庶女,传出去,丢的是父亲和整个太师府的脸面。”
这话像是戳中了他的痛处。
林文渊的脸色缓和了些,却依旧冷着:“你倒还记得选秀。”
我心中一动。
来了。
果然,他踱了几步,忽然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嫡姐自幼跟着你母亲学规矩,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这次选秀本是十拿九稳。
你呢?
除了惹是生非,还会做什么?”
我没接话。
原主的确资质平平,性子又怯懦,在府里像个透明人。
林文渊冷笑一声:“我告诉你,这次选秀,你必须给我争口气。
若是能被选进宫中,哪怕只是个末等的更衣,也能给太师府添个助力。
可你若是敢出半分差错,或是连复选都进不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城西的王御史,今年刚满六十,前日还托人来说,想求娶一位知书达理的姑娘做填房。
我看你性子刚硬,倒是跟他合得来。”
六十岁的老翁?
做填房?
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竟能为了家族利益,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王御史的名声在京城臭得很,听说前年刚逼死了第三房姨娘,原主若是真嫁过去,恐怕活不过一年。
“父亲……”我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怕的,是怒的。
“怎么?
不愿意?”
林文渊挑眉,语气带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不愿意,就好好去准备选秀。
学规矩,练技艺,别让我失望。”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语气淡漠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回去吧。
三日之内,把《女诫》抄一百遍,好好反省反省。”
我站在原地,指尖冰凉。
原来这就是我的父亲,冷漠,自私,视女儿为可以随意交易的筹码。
林梦瑶跋扈,王夫人刻薄,如今连父亲都这样对我……这座太师府,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
“女儿告退。”
我福了福身,转身往外走。
脚步有些沉,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烧得滚烫。
六十岁的老翁?
想让我嫁过去?
做梦。
选秀是吗?
那就去。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比被推进那座活死人墓强。
林文渊不是想让我为家族争光吗?
我偏要让他看看,我林云舒能做到什么地步。
走出书房时,风更紧了,吹得松针“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催促。
我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深吸一口气。
危机己经摆在眼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那就只能往前闯了。
回到梨香院,春桃立刻迎上来,见我脸色不好,急得眼圈又红了:“小姐,老爷没罚您吧?”
我摇了摇头,走到桌边坐下,看着那匹雨过天青的苏绣。
料子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极了现代练散打的场馆里,那盏总在凌晨亮着的灯。
“春桃,”我忽然开口,“去把府里那本《宫中选秀章程》找来。”
春桃愣了愣:“姑娘要那个做什么?”
“准备选秀。”
我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从今天起,好好学规矩,练技艺。
咱们,不能输。”
春桃看着我眼中的光,先是茫然,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小姐!”
窗外的风还在吹,但我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林梦瑶的威胁,父亲的逼迫,像两条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
疼吗?
疼。
但更疼的是认命。
我不会认命。
三月后的选秀场,就是我的战场。
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谁都好。
至于那个六十岁的王御史……等着看吧,我会让他永远也等不到这门亲事。
我望着宣纸上“林云舒”三个字,忽然笑了。
这场仗,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