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传来“砰、砰”的拍球声，混着裁判的哨子和观众的哄笑，像根没调准音的弦，扎得他耳膜发紧。
今天是区初中联赛半决赛，他们育英中学输了，输得有点难看。
最后三分钟还领先五分，他作为控球后卫，却在关键一攻时被断了球——对方那个穿11号的小前锋像阵风似的冲过来，胳膊长，爆发力又猛，他只觉得手腕一麻，球就飞了出去，接着就是对方快攻上篮，反超了比分。
“高尧！
发什么呆？”
队长赵磊的声音从背后炸过来，“输了球就躲这儿？
教练叫你呢！”
高尧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他今年初一，才175公分，在一群快蹿到180的队友里显得单薄，尤其是刚被那样硬碰硬地断球后，连指尖都还透着点酸麻。
他低着头往教练那边走，眼角余光却瞥见对面球场的角落里，那个穿11号的男生正被队友围着笑。
男生个子比他高小半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贴在眉骨上。
他手里转着篮球，指尖灵活得像在玩花样，转着转着，忽然抬眼往这边扫了一下，正好撞上高尧的目光。
那眼神亮得很，带着点赢球后的得意，却没什么恶意，反倒像在说：“刚才那下，够劲吧？”
高尧没吭声，迅速移开视线。
教练在跟队员复盘，说他最后那个球处理得太犹豫，“对方11号都贴上来了，你要么赶紧传，要么就自己突，杵在那儿干嘛？”
他低着头应“知道了”，心里却反复回放刚才那瞬间——那男生的速度太快了，明明前一秒还在三分线外，下一秒就像凭空出现在他面前，胳膊伸过来的时候，带着股不容分说的劲儿。
散场时，高尧磨磨蹭蹭收拾东西，想等对方球队走了再出去。
可刚拎起球袋，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喂，那个控卫！”
他回头，正是那个11号。
男生手里拎着瓶矿泉水，瓶盖没拧开，正用胳膊肘夹着蹭。
“刚才最后那个断球，不是故意要撞你啊。”
他说，声音有点哑，像是喊了太久，“你反应其实挺快的，就是……”他顿了顿，挠了挠头，“身子骨好像有点软。”
高尧脸一热。
这是他最不爱听的话——从小打球，技术不算差，就是身体单薄，对抗总吃亏。
他没接话，拎着球袋想走。
“我叫焦比。”
男生忽然说，“市一中的。
你呢？”
“高尧。”
他低声回了句，脚步没停。
“高尧……”焦比在后面念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点笑，“下次交手，我不轻易断你球了——前提是你别再把球攥那么紧。”
高尧没回头，脚步却莫名慢了半拍。
夏天的雨来得急，刚走出体育馆，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高尧没带伞，只好把球袋顶在头上往公交站跑，跑着跑着，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
“一起走啊！”
焦比举着件校服外套罩在他头上，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我家跟你顺路，前面有个公交站。”
外套上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雨水的潮气。
高尧愣了愣，没拒绝。
两人并肩站在公交站台下，雨帘把远处的树影糊成一片模糊的绿。
“你们队今天打得还行，”焦比忽然说，“就是最后几分钟有点乱。
你传球挺准的，第三节那个背后传球，差点给我看傻了。”
高尧意外地抬眼看他。
他以为焦比这种靠身体打球的，只会注意得分和对抗。
“我哥以前也是控卫，”焦比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他总说，好控卫不是要自己得分，是要让队友都能得分。
你刚才有几个球，传得比我哥当年还巧。”
雨渐渐小了，公交来了。
焦比把外套往他手里一塞：“明天决赛，你们要是赢了，咱们说不定能在区决赛碰上。”
高尧攥着还带着体温的外套，看着焦比跳上公交，从车窗里冲他挥了挥手。
他忽然觉得，这个叫焦比的男生，好像也没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