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坑。
供桌上的香烛明明灭灭,苹果和馒头却诡异地少了几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齿痕细碎,不像是老鼠。
“虎子,你奶奶走得急,有些事没交代清楚。”
堂叔叼着烟,眼神飘忽,“这宅子……有些年头了,你夜里别乱走。”
阿虎没应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里的铜烟袋锅——那是祖母的遗物,临终前死死攥着,说:“虎子,这东西……能打鬼。”
他本不信这些,可当夜半守灵时,供桌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猛地掀开黄布,对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一只黄鼠狼,皮毛油亮,前爪捧着半块馒头,竟像人一样冲他作了个揖。
第二天,供品又少了。
阿虎蹲在供桌旁,发现香灰上印着几枚小小的爪印,像是孩童踮着脚走过。
他顺着痕迹找去,竟一路延伸到后山的乱葬岗。
夜色深沉,他拨开杂草,发现一座低矮的土洞,洞口堆着鸡头骨,全都整齐地摆成三角状。
洞深处,一个褪色的红布娃娃端坐在石台上,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祖母缝的驱邪人偶。
“你奶奶救过我们全家。”
身后突然响起沙哑的声音。
阿虎猛地回头,那只黄鼠狼竟像人一样背着手站着,绿眼睛在月光下幽幽发亮。
“西三年闹饥荒,她给黄仙洞送了半年的高粱饭。”
黄鼠狼的胡须抖了抖,“现在,洞里有东西醒了……它们在找那本书。”
阿虎回到老宅,首奔地窖。
地窖的铁门上贴着西道褪色的符咒,锁链锈迹斑斑。
他用烟袋锅撬开锁,刚踏进去,脚下的泥土突然蠕动起来——一只苍白的手破土而出,死死攥住他的脚踝!
皮肤接触的瞬间,阿虎的腿上浮现出诡异的黑斑,像被墨水浸染。
黄鼠狼尖叫着冲进来,叼着祖母的桃木梳划过那只手,泥土轰然塌陷,露出一口描金漆的薄棺。
棺盖上用血画着古怪的符文,和阿虎腿上的黑斑一模一样。
“你奶奶把它封在养尸地里……”黄鼠狼的毛炸开,声音发抖,“当年那风水先生……”话音未落,堂叔的惨叫声从地面传来。
阿虎冲上去时,堂叔正举着菜刀,一下一下剁着自己的左手,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虎子,下面……凉快吗?”
黄鼠狼猛地窜出,咬断堂叔的鞋带。
堂叔踉跄着摔倒,额头磕在门槛的八卦镜碎片上,一缕黑烟从他七窍钻出,渗入地缝消失无踪。
阿虎喘着粗气,翻遍祖母的遗物,终于在针线筐底找到半本残破的线装书——《百鬼簿》。
书页泛黄,夹杂着中药方子和旧剪报。
末页黏着一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祖母身旁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而他们脚下,横七竖八躺着穿寿衣的“人”。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
黄鼠狼蹲在窗台上,尾巴轻轻摆动:“书不全,它们还会来。”
阿虎低头看着烟袋锅,铜纹上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缝,嵌着一粒猩红的朱砂——像一只永远闭不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