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醒来时，第一滴“雨”正砸在他的机械右眼上，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他猛地睁开眼，虹膜状的金属镜片瞬间收缩，将模糊的景象聚焦——头顶是铅灰色的穹顶，布满蛛网状的裂纹，锈雨正从那些缝隙里筛下来，在地面积起一滩滩粘稠的、散发着铜腥味的水洼。
他撑起身，左半边身体的肌肉发出酸胀的***，右半边的金属骨骼则传来齿轮转动的滞涩感。
低头看，***的左臂肌肉线条如刀刻，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隐现；而右臂从肩膀往下，全是哑光的深灰色合金，指节处还残留着干涸的黑绿色污渍，那是昨夜“猎物”的体液。
“警告：机体锈蚀率17.3%，超出安全阈值。”
机械耳内置的芯片发出电子提示音，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凯恩没理会。
在这个鬼地方，“安全阈值”早就成了笑话。
他所在的是一条狭窄的街道，两侧的建筑像是被强酸浸泡过，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内里，仿佛某种生物的肌理。
招牌歪歪扭扭地挂着，上面的文字扭曲变形，勉强能辨认出“肉铺典当行”的字样，但橱窗里陈列的东西却让人头皮发麻——挂着的不是鲜肉，是缠绕着金属丝的脏器；摆放的不是珠宝，是嵌着牙齿的齿轮。
远处传来模糊的嘶吼，像是野兽，又像是机械故障的尖叫。
凯恩站起身，机械左腿的膝关节“咔哒”响了一声，他活动了两下，确认还能支撑行动。
三天前，他在一片燃烧的废墟中醒来，记忆停留在改造手术的最后一秒——冰冷的探针刺入后颈，医生的声音隔着麻醉雾传来：“记住，你是第73号‘平衡者’，血肉与钢铁的完美结合……”再之后，就是这个世界了。
一个规则混乱的、仿佛由噩梦碎片拼凑成的世界。
凯恩走到街角，机械左眼自动切换成热成像模式。
视野里，街道尽头的阴影中盘踞着一团团扭曲的热源，有的像膨胀的肉瘤，有的像堆叠的金属块，还有的……像是无数只眼睛挤在一起，正幽幽地盯着他。
“滋啦——”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
凯恩猛地转身，只见一只半人半蛾的怪物正从一栋建筑的破窗里钻出来。
它的上半身是腐烂的女人躯干，下半身却是巨大的灰色蛾腹，翅膀振动时落下的不是鳞粉，而是细小的玻璃碴。
怪物的复眼转动着，锁定了凯恩。
它没有嘴，却从喉咙深处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凯恩的机械右臂开始变形，合金骨骼重组，皮肤层裂开，露出里面闪烁着冷光的枪管。
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撑地，右腿肌肉爆发，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怪物的翅膀猛地扇动，玻璃碴如暴雨般射来。
凯恩左臂横挡在面前，肌肉表面瞬间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能量护盾——这是改造手术赋予他的“生物力场”，能勉强抵御物理冲击。
“砰！”
枪管喷出火舌，特制的穿甲弹精准地命中了怪物的复眼。
绿色的浆液炸开，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翅膀失去控制，撞向旁边的墙壁。
凯恩没有停下，冲到近前，机械右臂瞬间切换成战斧形态，带着破风声劈下。
骨骼断裂声与金属撕裂声混杂在一起，怪物的躯体被劈成两半，绿色的体液溅满了墙壁，在锈红色的墙面上晕开，像一幅诡异的抽象画。
战斧变回手臂形态，凯恩甩了甩上面的粘液，金属表面的锈蚀又深了几分。
“嘀——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源头：东北方向三公里。”
机械耳的提示音让他皱起眉。
这三天里，他遇到的怪物大多只是凭借本能攻击，从未有过“能量波动”。
他望向东北方，那里的天空比别处更暗，隐约能看到一座高塔的轮廓，塔身似乎覆盖着某种蠕动的黑色物质。
“去看看。”
凯恩低声对自己说。
无论是为了找回记忆，还是单纯想弄明白这个鬼地方到底是什么，他都需要找到更多线索。
他迈开脚步，左半边的血肉与右半边的钢铁在锈雨中交替前行，每一步都踏碎了地上的水洼，也踏碎了这片诡异世界的片刻寂静。
远处，高塔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闷的低吼，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