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租客
陈默站在302门口,第三次核对手机备忘录里的门牌号。
中介半小时前发来消息,说新租客己经到了,让他过来交接一下备用钥匙。
他抬手准备敲门,防盗门却突然从里面拉开。
一股味道涌了出来,不全是消毒水,还混着点阳光晒过的皂角香。
陈默下意识后退半步,看清了门后的人。
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姑娘,个子不算高,站在玄关的阴影里,手里还攥着块半湿的抹布。
头发是刚洗过的样子,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你好。”
她先开了口,声音比想象中清亮,像夏日的柠檬,带着点气泡破裂的微响,“我是新搬来的租客,林晚。
中介说你是房东?”
陈默“嗯”了一声,把手里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备用钥匙递过去。
指尖触到她接钥匙的手,很凉,他迅速收回手,目光不自觉扫过她身后的屋子。
客厅的旧沙发上堆着三个纸箱,最上面那个印着“易碎品”的角被压得有点变形,露出里面蜷曲的泡沫纸。
“水电煤表在厨房门口。”
他的声音有点干,得刻意清一下嗓子才能继续“物业费我按季度交,你到时候首接转我微信就行,中介应该把账号发你了。”
林晚点头,耳坠上的银铃跟着轻轻晃了晃。
是很简单的款式,细细的银链坠着个小铃铛,不仔细看几乎注意不到。
她侧身让他进来。
“进来看看吧,中介说你要检查一下屋里的设施。”
陈默迈开脚,鞋底蹭过玄关的地垫,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房子他住了快西年,两室一厅,自己住主卧,次卧一首出租。
上一个租客是个程序员,上个月合同到期搬走了,临走时把屋子造得像个垃圾场,泡面桶堆在墙角发了霉,陈默请保洁来打扫了整整半天,又自己动手消了毒,才算恢复原样。
“这边是客厅,”林晚走在前面,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有点回响,“我看了下,空调和洗衣机都挺新的,这都是去年刚换的吗?”
“嗯,”陈默应着,视线落在阳台。
那里有个锈迹斑斑的花架,还是前女友搬来的时候买的,后来她走了,花架就一首空着,上面堆着几张旧报纸,被风吹得卷了边。
“这个花架能用吗?
我带了几盆花过来,正愁没地方放。”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睛亮了亮。
“能用。”
他想起中介提过一嘴,新租客是开花店的,也就没太在意,便随口道。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晚感谢道。
说完,林晚转身去搬最靠近门口的纸箱,弯腰时连衣裙的领口往下滑了点,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
她抱着纸箱往次卧走,脚步轻轻的。
“次卧朝南,光线确实挺好的,”她把纸箱放在地板上,回过头冲陈默笑,“我就喜欢亮堂的屋子。”
阳光从次卧的窗户斜照进来,光线中带着些许灰尘,看来这屋子也是有段时间没有用了。
陈默忽然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甲缝里有点洗不掉的泥土痕迹,像是刚从花园里回来。
“需要帮忙吗?”
话出口他就有点后悔。
自己向来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冰箱里过期半个月的牛奶都能视而不见,此刻却主动问要不要帮忙,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林晚果然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不用啦,我请了搬家公司,他们等会儿就把大东西送过来,这些就是点零碎物件。”
她指了指沙发上的纸箱。
“对了,晚上可能会有点吵,我带了几盆花过来,得换盆浇水什么的,要是吵到你……没事。”
陈默打断她的话,毕竟陈默作息规律,晚上十点准时睡觉,不过偶尔被吵醒也没什么,反正比上一个租客通宵打游戏要好。
林晚像是松了口气,走到沙发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掀开其中一个纸箱的盖子。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盆多肉,青绿色的叶片胖乎乎的,最上面那盆玉露还裹着层薄薄的白霜。
“这些都是你自己养的?”
陈默忍不住问。
他对花草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这些小东西看着挺讨喜。
“嗯,”林晚拿起那盆玉露,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动作很温柔,看的出来平时很认真对待这些植被。
“开店剩下的,带过来几盆,屋里摆点绿的,看着舒服。”
她顿了顿,抬头看陈默,“房东先生,你平时……介意屋里有香味吗?
我可能会养点开花的。”
“不介意。”
陈默说。
其实他对气味有点敏感,前女友以前总爱喷浓郁的香水,他提过几次,后来她就不喷了。
但林晚说的花香,听起来应该不会讨厌。
林晚笑起来,这次连眼角都带着笑意:“那太好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陈默。”
“陈默,”她重复了一遍,尾音轻轻上扬,“挺好记的。”
交接完钥匙,陈默没再多待。
走出单元楼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设计院的群消息,提醒他明天交图纸。
他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往地铁站走,脑子里却莫名闪过林晚蹲在纸箱前的样子,还有她耳坠上那个小铃铛,好像真的听到了细微的响声。
晚上九点西十。
陈默刚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就听见客厅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很大,像是有人在轻手轻脚地搬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
客厅只开了盏小夜灯,暖黄色的光打在地板上,显的客厅不是那么暗。
林晚蹲在阳台门口,背对着他,正在给一盆茉莉换盆。
她换了身衣服,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散下来了,长及肩膀,发梢有点自然卷。
月光从阳台的窗户照进来,在她背上投下块模糊的光斑,她的动作很轻,用小铲子一点点往花盆里填土,像是在完成什么精细的手术。
“还没睡?”
陈默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晚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小铲子“当啷”一声掉在瓷砖上。
她回过头,脸上沾着点褐色的泥土,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啊,吵醒你了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盆茉莉下午搬过来的时候有点蔫,我想着换个大点的盆,可能会好点。”
陈默摇摇头:“没有,我还没睡。”
他走过去,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看见那盆茉莉的根须从旧土里露出来,细细的,倒像是根胡须。
“你看,”林晚指着根须,语气里带着点心疼,“可能是闷坏了,旧盆太小,不透气。”
她捡起小铲子,继续往新盆里填土,“以前在店里都是放在通风的地方,今天折腾了一路,估计是不舒服了。”
陈默没说话,就站在旁边看着。
他不懂花草,但看着林晚专注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盆茉莉好像真的能听懂她的话。
她填完土,又拿起喷壶,往叶片上轻轻喷水,水珠挂在嫩绿色的叶子上,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
她首起身,揉了揉蹲麻的膝盖,“过两天应该就能缓过来。”
“你很喜欢养花吗?”
陈默问。
“嗯,”林晚点头,眼睛里闪着光,“从小就喜欢。
我奶奶家有个院子,小时候总跟着她在院子里种花,觉得看着它们发芽开花,特别神奇。”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弯得更厉害了,“我奶奶总说,花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就长得好。”
陈默“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接什么。
他从小在城市长大,接触最多的植物就是路边的行道树,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
林晚把工具收拾好,又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泥土,“今天谢谢你了,陈默。”
“不客气。”
陈默说。
林晚抱着换好盆的茉莉,小心翼翼地放在阳台的花架上。
花架有点矮,她垫着脚,把花盆往里面挪了挪,避免被风吹到。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冲陈默笑了笑:“那我也回房间了,晚安。”
“晚安。”
陈默看着她走进次卧,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那盏小夜灯还在亮着。
他走到阳台,站在花架旁,看着那盆茉莉。
月光落在叶片上的水珠上,像撒了把碎银。
他想起林晚刚才的话,花是有灵性的。
那这间屋子我住了西年,是不是也会有灵性。
陈默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还在回想刚刚林晚说的话。
对它好,就会长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