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止青梅竹马。我们一起下河摸鱼,一起爬树掏鸟窝。在众人眼中算得上是天生一对。
直到皇帝传来圣旨,让江止前往京城做太子伴读。临走前一晚,江止趴在我家墙头,
嘴里叼着一根草。“小爷要去京城了,你记得来找我!”我啃着一个大鸡腿,
扔给他一个大包袱。“好!我定去寻你!”1江止走后,我的生活少了许多乐趣。
我的身边虽然还有许多从前的小伙伴,但是总觉得少了江止,就像少了很多人一样。
好在江止时常给我送信。从他的信中我知道了许多关于京城的事情。比如,
太子是个温和儒雅的人,待他极好;比如,京中的女子不能轻易与男子走得太近,
更不能单独相处,不然会被人非议;江止说他就给太傅家的小姐送了块糕点,
便有其他同窗说是他有意于那位小姐;江止说,京中的人极重规矩,吃穿用行都有规矩,
实在是很烦人;但是那些贵女们个个言行举止都极其有度,行的礼很是好看;江止说,
他很怀念在我们燕北的日子;江止还说,我何时能够学一学那些规矩,
毕竟我也算是贵女出身,贵女都是需要学习规矩的,不然是会被他人耻笑的。……我算了算,
我如今12岁,约是过个四五年,就该出嫁了,那我该早些去京城的。听说皇帝很喜欢赐婚,
原本皇帝就忌惮江止家,万一皇帝昏了头,让江止留在京城做赘婿了可怎么办才好?
我还是早些去京城的好。我与阿爹阿娘说了我的想法。阿爹阿娘看着我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最终却说京中规矩甚多,我要先学好规矩。我想想,也有道理,
毕竟江止也说过京城的那些贵女们个个规矩都学得极好,我定然不能被比下去。
“你不是想去京城吗?把你的规矩学好,将来有机会去了也不至于被人耻笑不是?
”阿爹阿娘日日押着我学习各种礼仪规矩,每当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阿爹阿娘都对我说这句话。可我却觉得,即便是我不学规矩,我也总归是要去京城的。
我答应了江止,便不会失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学规矩的日子也实在难熬,
我总是想偷溜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但阿娘管教得我着实严厉,
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易溜出去了,甚至连书塾都不用去了。我也突然就明白了,
从前我如此轻易就可以离府,想来从前阿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这日我照着阿娘的安排,在院子中读着女诫。一边读一边叹气。突然一颗石子飞到我的脚边。
我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是徐桉。徐桉与我也是自幼相识,在同一个书塾中同窗许多年,
只是他似乎很是厌恶江止,所以我和他的关系也一般。“你怎会来?
”我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是从大门进来的,那肯定是经过了阿爹阿娘的同意的,
不知道他能不能带我出去玩。“来看看你。”徐桉自顾自走到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看到我眼前的书很是惊讶。“你如今竟在看这种书?”我有些羞恼,瞪着他。
“这种书怎了?你若是来嘲笑我的,还是快些滚吧。”他与江止不对付,
我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只觉得他此行目的不过是来看我笑话的。
徐桉对我的态度并不在意,只是摇摇头。“就是觉得,不适合你。”我一愣,不太明白,
他怎么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你懂个屁!像我这样的贵女都是要学规矩的!
”徐桉想了想:“但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在外面野。”他的话刚落下,我就给了他一拳,
然后他就这样水灵灵地晕倒在地了。完蛋,我闯祸了,现在跑来得及吗?
2徐桉身子一向不好,多晒一会儿容易晕,风大了容易着凉。徐家人口不丰,
都将徐桉当做眼珠子看待,宝贝得不得了。我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甚至我那阿爹很有可能会家法处置。从前每次徐桉替我顶黑锅,被先生罚打了两手板,
阿爹知道后我就被家法处置了。虽然那件事是我有错在先,
但我总觉得阿爹对徐桉的态度不一般,一想到那家法,我就觉得自己可太可怜了。
徐桉昏倒后,阿爹阿娘很快传来了郎中,并派人将徐桉的情况告诉徐家。在徐家来人之前,
阿爹罚我去祠堂罚跪思过。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想罚我,以往他想罚我从不会避人的,
打板子也不是没有过。所以阿爹大概是怕我被徐家找麻烦吧?
我在祠堂跪了一天后就被放出去了,接着学那些无聊的规矩。阿爹也没有再给我任何的惩罚。
但是徐桉却留在了我家。美其名曰在我家休养至身体无恙。可是,就他那如此羸弱的身体,
怎么可能休养到无恙?他肯定又是在故意为难我!我看着他贱嗖嗖的样子,很想再给他一拳。
眼神触及到他苍白的脸,又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冲动是魔鬼!不能中他的奸计!
我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开始刺绣。“你这绣的是老鼠?还不错啊。”我拿针的手一顿。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我在心里不断给自己的暗示,不想理会他,想要再次下针。
但低头有看到自己的绣品时,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这是兔子!”“……”徐桉眼神闪躲,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哦……还是挺像的。”我愈加不想搭理他。身子不好就算了,
眼神还差!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徐桉递出一个瓷瓶到我眼前。“听闻你昨日在祠堂跪了一日,
这是上好的膏药。”我有些意外,打开瓷瓶闻了闻,味道还挺好闻。
撇撇嘴还是将东西还给了他。“就你这瘦弱的小身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昨日于我而言不算什么。”徐桉的脸色顿时一黑,看着有些恼怒。“你不要便扔了吧。
”我奇怪地看着他,这又是发什么疯?算了,确实是我伤他在先,白得的膏药,不要白不要。
看我收下了膏药,徐桉方才的恼怒瞬间就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人变脸还真是快。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我不耐烦地指了指大门。
“东西送完了,请吧。”徐桉自顾自拿起跟前的茶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伯母说,
今日你可以出门。”我眼睛一亮,接着又暗下去,这狗东西肯定没憋着好屁。
“但是须得和我一起。”果然。我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害我去不了京城吧?
”他会有那么好心?前几日阿娘才答应我规矩学好就让我去京城,这就让他知道了?
徐桉一噎,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你去不去?”我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去了,
休息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走在热闹的街道,我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还是热闹适合我,规矩什么的都先放一边吧。“你有没有想过……不去京城。
”我正享受着这片刻的自由,旁边传来个不怎么悦耳的声音,我的好心情霎时少了一半。
我偏头没好气地看着徐桉:“徐大少爷,江止都已经不在这了,你怎还事事与他作对?
你这也太无聊了吧。”徐桉气结,脸上有点涨红:“我与他作对做甚?只是你生性散漫自由,
不适合京城。”我认真地想了想,想到了这些天我被拘在家中学规矩的这些日子。确实,
单是学规矩就已经要了我半条命,要是日日都要按着这样的规矩行事,那日子还有什么乐趣?
京城那种地方好像是不适合我。“我也没打算常住啊。”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只是答应过江止,我会去找他的,不管怎样,我都会去的。
“你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那吗?”徐桉定定地看着我,
生怕错过我一丝情绪变化的样子。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莫名地心虚了一瞬。
“燕北才是我的家,我怎会留在那?”说完我就快步径直往前走。我怎会留在京城?
江止肯定也不会的。3自徐桉上次被我揍了一拳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还是一直待在我家,
没有想要离开的样子。阿爹阿娘也没有想要让他走的意思,徐家更是没有一个人来接他回去。
若不是我知晓徐家人现在好好待在城中,我都怀疑徐家怕不是遭遇大难了,
才将徐桉一直安置在我家。在我家也就罢了,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
阿爹阿娘竟也同意他随时过来找我!!!终于在又一次他来找我,
我忍不住问他:“你怎日日都在我家?”徐桉轻咳几声,脸色也随之变得微红。我嘴角微抽,
又来了!“没办法,原本我身子就弱,上次被你重伤,如今还没好全呢。
”“什么叫被我重伤!我不过给了你一拳,就一拳!”“就一拳?于你是一拳,
于我却似是被千百人重击过一般难受。”说着徐桉还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我咬牙切齿:“真是多谢你夸我厉害呢!”徐桉不在意地挥挥手:“阿宁本就是如此厉害的。
”这脱口而出的夸赞让我猝不及防,心中的疑惑更甚。
突然我灵光一闪:“你家是不是有求于我家?”徐桉自然接道:“是有。”果然如此,
我仗义地拍拍他的肩:“放心,你跟我说,看在我们也算是朋友的份上,
我可以帮你与我爹娘提上一提。”徐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这就不用了,
我与伯父伯母提过了。”我一愣,脱口而出:“那你怎么还赖在我家?
”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我爹娘没有答应?可需要我去说情?
”事情办完了应该就不用留在我家了吧?徐桉失笑:“不必了,伯父伯母已经答应了。
”我更加疑惑,那他怎么还在我家?看着我满脸疑惑,徐桉敲了敲我的头。敲了……我的头?
“别想那么多了,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离开的。”我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顺便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什么时候?”“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徐桉不愿再多说,
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我知晓一家食肆,在城东,虽不大,但里面的菜肴着实美味,
有没有兴趣?”我也不想自讨没趣,不再去想刚刚的话题。立马跟着他一起到了那家食肆,
美食啊,谁会不喜欢呢?食肆并不大,里面的人却是不少,看着都是些平头老百姓。
倒是没有想到看着孤高的徐桉竟也会来这样的地方,
我还以为只有像我和江止那样天天河里打树上骂的人才不会在乎注重身份的象征。哦,
也不对,江止也会在乎,只是很多时候会忍忍,他一般都是要离众人远远的一桌的。
迎着我意外的眼神,徐桉一挑眉。“怎么?很意外?”我实诚地点点头。徐桉看着我笑了,
笑中似乎还带了点宠溺?肯定是我的错觉,我立马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开。“进去吧,
我之前来过几次,还不错的,应该挺符合你的口味。”“哇!这个看着好好吃的样子!
”“这道芦笋怎这样鲜美,不知是怎么做的!”“这居然是鱼肉?!我还以为是豆腐呢。
竟没有闻到丝毫腥味儿!”……自这日起,
徐桉隔三差五就会带我去从前没有去过的小店中尝尝店中招牌。虽也有遇上不合胃口的时候,
但总的来说每日过得都很合我的心意。4我的日子从每日学规矩变成了每日寻摸好吃的小店。
隔一段时间也会给江止寄一封信,分享着我如今的生活。我不再整日整日地学规矩,
只每日抽出一些时间去学,我也觉得这样就很好。
徐桉致力于让我放弃学规矩这件事:“并非所有女子都要学这些规矩,
你从前没有学时也很好。”“况,你也并不喜欢那些,何必为难自己。
”我心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觉得京中贵女们的规矩都是极好的,
就算是为着以后去见江止我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规矩的。再加上规矩学好了,
爹娘才会让我去京城,我便不用偷偷去了,这可方便多了。还没等徐桉离开我家,
徐桉就又病了。这一次和我没有关系。估计是换季时节,气候多变,感染了风寒。
只是这次很是严重,惊动了许多人。徐家派了熟悉他病情的府医,也派人去寻有名的大夫。
江止的爹爹安王也派人来问候了,甚至还惊动了徐家在京城的本家。徐桉这一病就病了数月,
因着病中不便挪动,他依旧在我家住着。阿娘特意将他原本住着的偏院换成了一个大院子,
里面住着许多大夫。我也时不时去看他,给他带些新鲜玩意儿。在又一次与阿娘看望徐桉后,
阿娘将我唤到她的卧房。“宁儿,你觉得……徐桉此人如何?”脑子一嗡,
意识到阿娘的意思,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见我没说话,阿娘眼带无奈:“你可是还惦记着那安王世子?”提到江止,
我突然意识到,我许久没有收到江止从京城送来的信了。从前都是爹娘将信转交给我的,
莫不是爹娘忘记了?阿娘的眼神微敛:“宁儿,安王府近日并没有送信过来。
”我有些不相信:“阿娘,没有人与你说过,你一点都不擅长说谎吗?
”阿娘苦笑:“阿娘何必骗你呢?若是有,我自然会给你的。”“宁儿,如今朝廷形势复杂,
安王府不是一个好去处。”我也猛然察觉这段时间见到爹娘的时间少了很多,
不安在心里开始蔓延。原本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我怎么也开不了口了。不用想也知道,
定然是京中形势不容乐观。但是我还是想要知道江止的近况,他那样肆意的人,
京城这样多的规矩,他能待着顺心吗?
我带着忐忑的心情从从前江止告诉我的一个狗洞中溜进了安王府。
那个狗洞就在江止的院子中。“祁姑娘,王妃等你许久了。”我刚从狗洞中钻出来,
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群小厮围住。无法,我只能顶着张花脸,去见了安王妃。“祁姑娘,
你与阿止最是要好,便是如今他身在京城,也很是惦念你的。
”一向看我不顺眼的安王妃突然对我亲近起来。更加证实了我心中的不安。
刚想要伸手接过安王妃手中的信,她却将信收回。“祁姑娘,回去问问你爹娘,
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若是应承了便回来告知我一声,这信自然就是你的了。”我背脊发麻,
手冷得像冰一样,许久才呼出一口气,从那个狗洞钻了出去,将狗洞封死。
我恍惚地回到家中,小厮告知我徐桉要回京城本家了,京中的徐老太爷为徐桉寻了多位名医。
到徐桉住的院子时,只有徐桉一人站在门口,笑着看着我。“我还以为走之前见不到你了,
听说,你去了安王府?”“我也要去京城了,你……会去看我吗?”没等我说话,
徐桉扔给我一个白玉玉佩,自顾自说着。“算了,京中形势复杂,你还是别去的好,
还是我回来找你吧。”“若是……你一定要去,遇到难事,可通过这个玉佩寻徐家帮忙。
”我本来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