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我从垃圾桶边捡回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失忆了，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为我学做饭，
怕打雷时钻入我的被窝。我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下去，直到一群黑衣人找上门，
称他为“家主”。他恢复记忆，变回那个冷冰冰的千亿总裁，递给我一张支票：“感谢照顾。
”我笑着收下，转身离开。可是后来，他却抛下一切，在海岸线尽头拦住我，
眼眶通红：“秋秋，我不要当沈墨池了，我只想做你的阿忘。”1那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半，
地铁都停运了。我咬着牙打了辆出租车。雨下得特别大。车窗上的雨水像瀑布一样往下流。
司机师傅开的收音机里放着伤感情歌。我靠着车窗。觉得这日子真没劲。房租马上要交了。
工资还没发。男朋友上个月跟别人跑了。生活好像一滩死水。连个波纹都没有。下车的时候。
我发现小区门口的路灯坏了。黑漆漆的。只能借着远处便利店的光亮往前走。雨太大了。
伞根本挡不住。裤腿全湿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特别难受。走到垃圾桶旁边的时候。
我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吓得我差点跳起来。该不会是野猫吧。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万一是只受伤的小动物呢。我好歹得给它挪个地方。别被雨淋死了。我慢慢走过去。
借着手机的光。看见垃圾桶后面蜷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脸上都是血和泥。衣服破破烂烂的。
躺在雨水里。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伏。我还以为他死了。手抖得厉害。
手机差点掉水里。这怎么办。报警吗。叫救护车吗。还是装作没看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往后退了一步。准备溜走。可他突然动了一下。手抬起来。抓住了我的裤脚。力气不大。
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他抬起头。眼睛在黑暗里特别亮。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我就这么愣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叹了口气。蹲下来问他。你还活着吗。
他好像听懂了。轻轻点了点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看着特别可怜。能站起来吗。
我试着扶他。他摇摇晃晃地。半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重死了。我闻到他身上有血腥味。
还有雨水的味道。我带你回家。我说。但你得答应我。别死在我家里。他好像笑了。
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软倒在我身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把他拖回我那个小出租屋。2我把他放在沙发上。开了灯才看清他的样子。脸上有伤。
但能看出来长得挺好看。鼻梁很高。嘴唇薄薄的。就是脸色太苍白。我拿来医药箱。
用湿毛巾擦他脸上的血和泥。他闭着眼睛。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我碰到他额头上的伤口时。他轻轻哼了一声。但没有醒。你从哪来的啊。
我一边给他消毒一边自言自语。该不会是黑社会追杀吧。那我岂不是惹上麻烦了。
但他看起来不像坏人。虽然衣服破了。但料子好像挺好的。手腕上还有块表。我看着眼熟。
好像是什么很贵的牌子。但我也不确定。可能是假货吧。真要有钱人怎么会躺在垃圾堆旁边。
我给他包扎好。又找了件我的睡衣给他换上。我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小。
露出一截手腕和脚踝。看着怪可爱的。收拾完已经凌晨一点了。我累得不行。
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他。他睡得很沉。呼吸平稳。我打了个哈欠。想着明天还得上班。
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万一他半夜死了怎么办。最后我决定睡在旁边的地毯上。
至少能听着他的动静。关灯之前。我看着他安静的睡脸。突然觉得。
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3第二天我是被阳光晒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
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你醒了啊。我揉着眼睛坐起来。
感觉怎么样。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特别干净。像小孩子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我试探着问。他摇摇头。从哪里来的。他又摇头。记得家里电话吗。或者住址。
他还是摇头。我有点头疼。该不会是失忆了吧。那你还记得什么。他想了想。指了指我。
秋秋。他的声音有点哑。但是很好听。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昨天好像没告诉他我叫什么。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快递盒。上面有我的名字和地址。
叶知秋。他念得很慢。像是在学说话。那你叫我秋秋好了。我说。
大家都这么叫我。他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问。他摇头。眼神里有点慌乱。像是迷路的小孩。我叹了口气。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我看着他的眼睛。就叫阿忘好了。反正你也忘了。
他重复了一遍。阿忘。然后笑了。笑得特别单纯。我心想。完了。这要是送去派出所。
估计也没办法。看着他那张脸。我居然有点舍不得。那你先住我这里吧。我说。
等你想起来再说。他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4阿忘真的很乖。我教他用马桶。
教他刷牙。教他用筷子。他学得很快。就是特别黏人。我上厕所他都要在门口等着。
你怕我跑了吗。有一次我问他。他点头。怕秋秋不要我。说得特别认真。
我居然有点心疼。周末我带他去买衣服。商场里的人都在看他。
虽然他穿着我那些不合身的衣服。但还是很好看。导购小姐一直偷瞄他。你男朋友真帅。
结账的时候她小声对我说。我尴尬地笑笑。没解释。阿忘好像听懂了。耳朵有点红。
回家路上。他一直拉着我的衣角。像怕走丢的小孩。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说。
我不会丢下你的。他看着我。真的吗。真的。他这才松开一点。
但还是挨得很近。晚上我教他看电视。他看得特别认真。广告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叫电视。我解释。里面的人都是假的。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然后指着屏幕里的冰淇淋广告。想吃。我看了看时间。都快十点了。明天买。我说。
他有点失望。但没闹脾气。过了一会儿。他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呼吸轻轻扫过我的脖子。
痒痒的。我没动。任由他靠着。突然觉得。家里多个人也挺好的。5阿忘学会做饭了。
虽然做得不怎么样。第一次煎蛋。把锅都烧黑了。我下班回来。看见他站在厨房里。
围着我的粉色围裙。一脸愧疚。对不起。他说。我想给秋秋做饭。
我看着焦黑的煎蛋。居然有点感动。没事。我说。下次我教你。后来他真的学会了。
虽然只会简单的菜式。但每次都会在我下班前做好。然后坐在门口等我。一听见我的脚步声。
就会冲过来开门。秋秋。他笑着喊我。眼睛弯弯的。有一天我加班到很晚。
回来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我以为他睡了。结果开门一看。他居然坐在玄关的地上。
靠着墙睡着了。手里还抱着我的拖鞋。我蹲下来推醒他。怎么睡在这里。他揉着眼睛。
等秋秋。声音带着睡意。软软的。吃饭了吗。我问。他摇头。等秋秋一起吃。
我突然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前任从来不会等我吃饭。总是说我加班太多。说我不够体贴。
但阿忘从来不会抱怨。只是安静地等着。我把热好的饭菜端出来。两个人坐在小茶几前吃饭。
他偷偷把肉都夹到我碗里。你多吃点。我说。你还在长身体。他摇头。秋秋辛苦。
灯光照在他脸上。特别温柔。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想着要是他一直想不起来。好像也不错。
6阿忘怕打雷。第一次遇到雷雨夜。他吓得钻到我被窝里。秋秋。他声音都在抖。怕。
我本来想把他赶回去。但看他那么可怜。就没忍心。就这一次。我说。他立刻点头。
像只大型犬一样蜷在我旁边。后来每次打雷。他都会抱着枕头站在我门口。不敢进来。
就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心一软。就会让他进来。渐渐成了习惯。有时候不打雷。
他也会找借口赖在我房间。秋秋。冷。或者秋秋。做噩梦了。我知道他在撒谎。
但看他那么努力找借口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也就随他去了。有一天我发烧了。
请假在家休息。他急得团团转。一会儿给我量体温。一会儿给我换毛巾。秋秋不要死。
他带着哭腔说。阿忘会乖。我被他逗笑了。就是感冒。我说。死不了的。
但他还是不放心。非要握着我的手。说这样就能把病气传给他。真是傻得可以。等我退烧了。
他高兴得像个孩子。跑去楼下花坛。摘了一朵蔫了吧唧的月季。给秋秋。他说。漂亮。
那花都快谢了。但我还是找了个瓶子插起来。放在床头。看着它一天天枯萎。
居然有点舍不得扔。7我教阿忘用手机。他学得很快。就是老点进奇怪的应用。
有一次不小心点开了购物网站。看见一条裙子。非要给我买。秋秋穿。好看。他说。
我看了眼价格。是我半个月工资。太贵了。我说。他好像不太理解贵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我发现他在翻垃圾桶。你干什么呢。我问。找钱。他说得很认真。
给秋秋买裙子。我哭笑不得。不能捡垃圾。我说。而且那裙子真的不需要。
他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后来他学会了用我的平板电脑。天天在上面查东西。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他不在旁边。出去一看。他居然在厨房。
对着平板学做蛋糕。弄得满脸都是面粉。你干嘛呢。我问。他吓了一跳。把手背到身后。
秘密。他说。第二天我下班回来。看见桌上摆着个歪歪扭扭的蛋糕。
上面用果酱写着秋秋。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挺好吃的。生日快乐。他说。
我愣住了。今天不是我生日啊。他眨眨眼。那什么时候生日。原来他是在练习。
我告诉他还要等三个月。他有点失望。那明天再做一个。他说。做到生日那天。
就会很好吃了。真是个傻子。8第一次带阿忘去超市。他像进了游乐园。什么都好奇。
这是什么。他指着榴莲问。臭的。我说。但是好吃。他凑近闻了闻。
立刻皱起眉头。逗得我直笑。在饮料区。他看见一个小孩坐在购物车里。立刻看着我。
眼神里写着我也想坐。你太大了。我说。他撅起嘴。居然在撒娇。最后我妥协了。
让他推着车。我坐在里面。虽然有点丢人。但是挺开心的。他推得特别稳。
遇到转弯还会提醒我坐好。秋秋轻。他说。像小鸟。我被他逗得脸都红了。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一直看我们。可能觉得我们很奇怪吧。但我一点都不在乎。回家路上。
他非要自己提所有袋子。说太重了。会累到秋秋。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晚上看电视的时候。他偷偷牵我的手。我没拒绝。他的手很大。
很暖。把我整个手都包住了。秋秋。他小声说。开心。我也开心。但没说出口。
9阿忘学会了用洗衣机。但是经常把衣服染色。有一次把我的白衬衫和他的红裤子一起洗。
结果所有衣服都变成了粉色。我看着他内疚的样子。没忍心骂他。算了。我说。
粉色也挺好看的。他好像当真了。后来总想找红色衣服跟我的衣服一起洗。
被我及时制止了。他还学会了用微波炉。但是老把东西热过头。有一次热包子。
差点把微波炉炸了。满屋子都是烟。他站在烟雾里。咳嗽着说对不起。
我只好把厨房贴满便条。写上使用说明。他学得很认真。像个用功的学生。慢慢地。
他会的越来越多。甚至会帮我整理文件。虽然他不认识字。但会按照颜色分类。
居然还挺好用。公司同事都说我最近气色好了。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是吧。虽然对方是个失忆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跟他在一起。真的很轻松。
不用猜他在想什么。不用担心他会离开。虽然他有时候太黏人。但我不讨厌。甚至有点享受。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10第一次有外人来家里。是房东来收房租。阿忘特别紧张。
一直站在我身后。盯着房东看。你男朋友啊。房东笑着问。我点点头。长得真俊。
房东说。阿忘好像听懂了。耳朵又红了。送走房东后。他问我。男朋友是什么。
我一时语塞。就是。男性的朋友。我含糊地解释。他好像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但也没多问。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突然说。想当秋秋的男朋友。我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谁教你的。我问。电视里。他说。男朋友可以亲亲。我脸一下子烧起来。
不行。我说。为什么。他靠得很近。呼吸都喷在我脸上。因为。因为。
我结巴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只好说。睡觉。他乖乖躺回去。
但手还抓着我的衣角。像怕我跑掉。黑暗中。我听见他的呼吸声。还有我自己的心跳声。
特别响。11我教阿忘写字。先从名字开始。叶知秋。我写给他看。他学得很认真。
一笔一画地描。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是在努力。阿忘。我写他的名字。
他看着那两个字。突然愣了一下。不喜欢吗。我问。他摇头。喜欢。
但表情有点奇怪。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那天晚上。他做噩梦了。一直在说梦话。
听不清内容。但是很痛苦的样子。我把他摇醒。他满头大汗。眼神惊恐。梦见什么了。
我问。他摇头。不记得。但紧紧抱着我。力气大得吓人。秋秋不要走。他小声说。
我不走。我拍拍他的背。睡吧。他慢慢平静下来。但一直没松开手。第二天。
他好像忘了这件事。又变回那个开心的阿忘。但我总觉得。他有时候会看着窗外发呆。
像是在回忆什么。我问他在想什么。他总是说想秋秋。明显是在敷衍。但我没拆穿。
谁还没点秘密呢。12公司组织团建。可以带家属。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带阿忘去。
想去。他眼巴巴地看着我。好吧。我说。但要听话。他用力点头。
像得到奖励的小朋友。那天他穿了我给他买的新衣服。白衬衫和黑裤子。简单。
但是特别衬他。一进餐厅。所有同事都在看我们。知秋。这你男朋友啊。也太帅了吧。
我尴尬地笑笑。阿忘一直跟在我身边。有人跟他说话。他就点头或者摇头。特别安静。
你男朋友不太爱说话啊。同事小声说。他有点害羞。我解释。吃饭的时候。
他默默给我夹菜。倒饮料。特别细心。真体贴。女同事们羡慕地说。我有点小得意。
但没表现出来。回去的路上。他问我。表现好吗。特别好。我说。他笑了。
眼睛亮亮的。在公交车上。他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睫毛长长的。
像个小王子。我突然希望。这辆车永远不要到站。13阿忘学会了用淘宝。
天天在上面看东西。但不会付款。老是拿着平板跑来问我。秋秋。这个好看。
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会发光的拖鞋。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还有巨大的毛绒玩具。
家里放不下。我说。他有点失望。但没纠缠。过了几天。我收到一个快递。
是一朵金属做的玫瑰花。可以永远开着。不会谢。给秋秋。他说。真的花会谢。
这个不会。我看着那朵金属玫瑰。突然有点想哭。谢谢。我说。
他好像看出我心情不好。秋秋不开心吗。他问。没有。我说。就是太开心了。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晚上。我把那朵玫瑰放在床头。代替已经枯萎的月季。
他看着两个瓶子。突然说。都要。都要什么。真的和假的。都要。他说。
真的漂亮。假的永远在。说得还挺有哲理。我摸摸他的头。你变聪明了。
他得意地笑了。14我第一次对阿忘发脾气。是因为他差点走丢。我去超市买东西。
让他在门口等着。结果出来人就不见了。找了好久。最后在宠物店门口找到他。
他正蹲在那里看仓鼠。为什么乱跑。我气得声音都在抖。他吓了一跳。想看小老鼠。
他说。对不起。我拉着他往回走。手攥得特别紧。知不知道我多担心。我说。
万一你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回家后。我把他关在卧室外面。今晚自己睡。我说。他在门外敲门。秋秋。我错了。
我没理他。过了一会儿。没声音了。我悄悄打开门。看见他坐在门口的地上。抱着膝盖。
肩膀一耸一耸的。在哭。我的心一下子软了。进来吧。我说。他立刻抬头。眼睛红红的。
以后不准乱跑。我说。嗯。他用力点头。那天晚上。他抱着我特别紧。
像怕我消失一样。秋秋。他小声说。最喜欢秋秋。知道了。我说。睡吧。
15阿忘学会了做饭。虽然还是不太好吃。但至少不会把厨房炸了。他特别喜欢看我吃饭。
我一说好吃。他就笑得特别开心。像得到表扬的小朋友。有一天我下班回来。
看见他在厨房忙活。神神秘秘的。不让我看。在干嘛。我问。秘密。他说。
过了一会儿。他端出来一碗面。上面用胡萝卜刻了秋秋两个字。歪歪扭扭的。
但能看出来很用心。今天什么日子。我问。他摇头。就是想做。后来我才知道。
他刻那些字刻了一下午。把手都划伤了。我给他贴创可贴的时候。他还在傻笑。
秋秋开心吗。开心。我说。他笑得更开心了。晚上我教他认字。他学得很快。
已经能认出不少简单的字了。秋秋。他指着书上的字念。阿忘。又指着自己。
喜欢。他把两个字拼在一起。秋秋喜欢阿忘。念完自己先脸红了。我假装没听见。
继续翻书。但心跳得特别快。这个小傻子。越来越会撩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