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地响，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蜂。屏幕亮着，
上面跳动着“周扒皮”三个字。我没动。手机就那么响着，好像在给谁的生命倒计时。
过了十几秒，我才慢吞吞伸出手，摸到手机，指头一划。挂断。世界一下子就清净了。
我坐起身，屋里很暗，窗帘拉得严实。只有一道窄窄的缝，漏进一条灰白色的光。光里，
能看见很细小的灰尘在飘，上上下下，没什么目的。我看了一会儿镜子。镜子里的人，
脸也是灰白色的，眼底下有两块青黑的印子。像是没睡好，又像是很多年都没睡好过。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了。很轻，不像是耳朵听见的，倒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冒出来的。
检测到合适宿主……精神燃尽度99.8%……符合绑定标准。因果清算系统，
绑定成功。我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块淡蓝色的光屏。跟科幻电影里的玩意儿似的。
上面有一行一行的小字。新手任务：拯救。
任务目标：顶流女星‘宁菲羽’正前往城西云顶大厦，
签署一份将毁灭其职业生涯的对赌协议。任务要求：三小时内，以任何方式阻止签约。
任务奖励：一百万现金。倒计时：2:59:59。我看着光屏，
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能是因为累，也可能是因为觉得这事太扯淡，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
我抬起手，把刚才被周扒皮电话打断前设的闹钟，往后又拨了四个小时。然后我躺下，
拉起被子盖过头。世界与我无关。我只想睡觉。2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胃里空落落的，
有点烧。我摸出手机，外卖软件还没打开，一条银行的短信先进来了。尊敬的客户，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今日10:37入账人民币1,000,000.00元，
活期余额1,000,024.35元。一后面跟着六个零。我数了两遍。没错，一百万。
我愣住了。坐在床上，脑子也跟胃一样，空落落的。昨晚那个蓝色的屏幕不是梦？正想着，
那个声音又在脑子里响了。新手任务完成，评价：完美。
原因解析：宿主选择“不作为”，未曾出门，未对城市交通系统产生任何额外负荷。
因此，原定会因宿主驾车出门而引发的连锁剐蹭事件并未发生。
该事件链的蝴蝶效应被从源头切断。
最终结果：宁菲羽的保姆车成功被一起“与宿主无关”的交通事故堵在路上，
未能按时抵达签约现场。签约作废。灾难性因果被成功清算。我有点懵。我没出门，
所以路上少了一起车祸，所以宁菲羽的车被另一场车祸堵住了？这逻辑……还挺自洽。
我划开手机，点进新闻软件。头条就是宁菲羽。标题很醒目：《天降好运！
宁菲羽因堵车错过签约，意外躲过巨坑！》新闻里说，她原本要签约的“星辉娱乐”，
就在昨天深夜，被爆出惊天的财务丑闻和阴阳合同。公司老板卷款跑路，所有项目全部停摆。
凡是跟他们签了对赌协议的艺人，现在都哭天喊地，背上了天文数字的债务。
宁菲羽因为堵车，迟到了两个小时，正好错过了签约。现在，全网都在说她是“锦鲤附体”，
运气好得不像话。评论区里都在刷“转发这个宁菲羽，避开所有职场大坑”。我放下手机，
看着银行短信里那一长串零。所以，我睡了一觉，拯救了一个大明星，顺便赚了一百万？
这世界，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荒唐一点。3第二天，我去了银行。柜台的小姑娘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大概是觉得我这身皱巴巴的T恤和拖鞋，
跟账户里突然多出来的一百万不太搭。“先生，这笔钱的来源……”她问得很客气。
“运气好。”我说。她愣了一下，估计是没听过这么敷衍的答案。但查验了一遍，
钱的来路干净得像新印出来的，没有任何问题。我取了点现金，剩下的让她给我办了个理财。
最稳妥，利息最低的那种。我不想操心。从银行出来，阳光有点刺眼。街上的人走得很快，
一个个表情严肃，像是要去奔赴一场场输不起的战争。这就是流明市。
一座靠奋斗和内卷齿轮转动的城市。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在上一家公司，
我是最拼的那个。人称“卷王之王”。为了一个项目，我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
靠咖啡和功能饮料顶着。我的桌面文件永远是整理得最好的，
我的PPT永远是做得最漂亮的，我的KPI永远是全部门第一。老板周扒皮最喜欢我。
他总是在大会上拍着我的肩膀说：“看看千舟！这才是我们公司需要的奋斗精神！”然后，
上个星期，公司裁员。周扒皮第一个找我谈话。他说：“千舟啊，你很优秀。但是你的薪水，
太高了。公司现在困难，你看……”我什么也没说，签了字，拿了补偿金，走人。
走出那栋写字楼的时候，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像是弹簧一样，嘎嘣一声，断了。
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热情，好像都随着那一声脆响，漏了个干净。这就叫，燃尽了。
回到我的出租屋，我睡了整整两天。然后，系统来了。现在，我卡里有一百万。
我不用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再为了KPI熬夜，
不用再写那些自己都觉得是狗屁的报告。我打开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给自己点了一份最贵的豪华海鲜饭，还要加双份芝士。从今天起，我要当一条咸鱼。
一条有钱的咸鱼。4咸鱼的日子过了没几天，
一个头像在我很久没打开的聊天软件上闪了起来。头像是向日葵，名字是夏露浓。
她是我的前同事。一个比我还能卷的女人。我加班到凌晨两点，她能干到三点。
我方案做三个版本，她能做五个。我们俩在公司里，就像两台对着高速运转的发动机，
都想把对方的引擎盖给掀了。我离职的时候，她没说什么。现在突然找我，准没好事。
我点开消息。夏露浓：听说你被裁了？我回了个：嗯。夏露浓：我早就说过，
光拼命没用，还得有脑子。你就是太死板了。我没回。跟她争论这些，比写代码还累。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发来一条。夏露...浓：我现在在带一个大项目，
城南的A级商业综合体。对手是锐意科技，很难啃。不过，等我拿下来，就能直接升总监了。
字里行间，都是炫耀。我还是没回。手指划了划，准备关掉对话框。就在这时，
脑子里的声音又响了。叮！新任务发布：商业竞争。
任务目标：击败竞争对手‘锐意科技’，帮助前东家拿下城南A级商业项目。
任务要求：一周内，完成任务。任务奖励：大师级编程技能。我看着这个任务，
有点想笑。帮前东家？帮那个把我一脚踢开的周扒皮？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
夏露浓的消息又弹了出来，带着点不耐烦。夏露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特后悔？
你要是还在公司，现在就得给我打下手。夏露浓：算了，
跟你这种失败者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好躺着吧，废物。我拿起手机，看着“废物”两个字，
没什么感觉。她说的没错。我确实在躺着。我已读不回，然后打开了游戏机。新买的游戏，
还没打通关。5大师级编程技能。听起来挺唬人的。但我对这个奖励，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已经不想再碰代码了。那些字符和逻辑，像一根根绳子，把我过去的人生捆得密不透风。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很规律。中午十二点起床，点外卖。下午打游戏。晚上看电影。
凌晨三四点睡觉。中间，夏露浓又发过几次消息。无非是说项目进展多么顺利，
她又熬了几个大夜，攻克了什么技术难关。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你看我多牛逼，
你多没用”的优越感。我一次都没回。直到周四下午，我正在游戏里跟一个大BOSS死磕，
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错误报告。游戏闪退了。我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问题。
这游戏的社区论坛里，不少人都在骂。说这是一个恶性BUG，官方还没出补丁。
我有点烦躁。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那个BOSS我马上就要打过去了。鬼使神差的，
我想起了系统奖励的那个“大师级编程技能”。我打开电脑，下载了游戏的源文件包。
很多年没干这事了，但手指放到键盘上的时候，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涌了上来。
那些曾经让我头疼的代码，现在在我眼里，像一篇简单的小学生作文。每一行，
每一个函数的逻辑，都清清楚楚。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BUG的源头。
是一个很隐蔽的内存溢出问题。设计得相当巧妙，但也很致命。我没多想，
随手写了个小补丁。编译，打包，前后花了不到十分钟。
然后把补丁文件匿名发到了游戏论坛上。帖子的标题是：闪退的来，拿去用。做完这些，
我重新打开游戏，载入补丁。游戏运行流畅，再也没闪退过。我伸了个懒腰，
继续回去跟我的BOSS奋战。至于那个商业项目，那家公司，还有夏露浓，
我早就忘到脑后去了。6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五，项目竞标的日子。
我睡到下午才醒。阳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带。我拿起手机，
想看看外卖到了没有。结果铺天盖地的，全是关于“锐意科技”的新闻推送。《惊天丑闻！
锐意科技核心产品被曝窃取国外源代码！》《面临天价诉讼，锐意科技股价一开盘即跌停！
》《流明市商业巨震！城南A级项目竞标现场，锐意科技负责人被警方带走！》新闻配图里，
锐意科技的CEO被两个穿制服的人架着，满脸的错愕和不甘。我点开一篇详细报道看了看。
事情的起因，是国外一家知名软件公司，昨天突然发布公告，指控锐意科技的核心技术，
是原封不动抄袭了他们一个尚未发布的内部项目。证据，是一段关键代码。公告里说，
这段代码里，有一个他们公司程序员故意留下的“签名”——一个极度隐蔽的BUG。
这个BUG在特定条件下，会导致程序崩溃。我看到这里，手里的手机差点滑下去。
新闻报道里附上了那段作为证据的代码截图。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我前两天玩游戏闪退，顺手修复的那个BUG吗？原来那个游戏，
就是这家国外软件公司的。而锐去科技，大概是通过什么非法手段，偷了人家的代码，
做成了自己的竞标产品。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一个远在天边，
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咸鱼，因为打游戏不爽，随手把他们偷来的“贼赃”给捅了出去。
我关掉新闻，感觉有点魔幻。这时，脑子里的声音响了。叮！任务完成，评价：完美。
原因解析：宿主遵循内心“好逸恶劳”的最高准则，因游戏闪退而修复BUG，
无意中触发了国外公司的代码警报，揭露了锐意科技的窃取行为。以最小的能量消耗，
完成了对核心目标的精准打击。奖励‘大师级编程技能’已发放。
我感觉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无数关于编程的知识、技巧、框架和思想，
瞬间融进了我的记忆。我闭上眼，再睁开。世界好像还是那个世界。但又好像，
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7竞标会的结果，毫无悬念。锐意科技当场出局，身败名裂。
而我的前东家，周扒皮的公司，成了唯一的选择。夏露浓他们准备的那个竞品，
据说漏洞百出，根本没法看。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已经是最好的了。
项目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落到了他们头上。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晚上，
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夏露浓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她那边很吵，像是庆功宴。
她大概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酒气。“迟千舟，
是你干的吧？”她问得又快又急。“什么？”我装傻。“锐意科技！别装了！我查过了，
那个揭露他们抄袭的补丁，最早就是从你家附近的一个IP地址发出去的！一定是你！
”她的声音很肯定，带着一种“我终于抓到你了”的兴奋。“我就是玩个游戏，闪退了，
顺手修了一下。”我实话实说。“顺手？迟千舟，你骗谁呢！”夏露浓的声音高了八度，
“那种级别的底层漏洞，我们整个技术部都没人看得懂！你跟我说是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