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镇的夏天,总是从一声悠长的蝉鸣开始。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
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五岁的林知夏穿着小花裙,像个跟屁虫一样,
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她一岁的陆淮身后。“阿淮哥哥,等等我!”陆淮停下脚步,无奈地回头,
看着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跑起来跌跌撞撞的小丫头。他比她高半个头,
性格却比她沉稳得多。他是整个家属院里最安静好看的男孩,而她,
是他唯一愿意耐心“管辖”的“小麻烦”。两家是邻居,阳台挨着阳台,
陆家炒菜的香味总能飘进林家,林家阳台上晾着的小花裙,也成了陆淮窗外不变的风景。
幼儿园的文艺汇演,小小的林知夏扮演一朵向日葵,却在转圈时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
“噗通”一声摔在了舞台上。台下传来细碎的笑声,小知夏嘴巴一扁,
金豆豆马上就要掉下来。就在这时,扮演小树的陆淮毫不犹豫地离开自己的位置,跑上前,
用力把她扶起来,还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她裙子上的灰,小声说:“夏夏不哭,
我们继续跳。”那一刻,舞台的灯光仿佛都聚焦在了这个小小的守护者身上。
小知夏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破涕为笑。小学时,有调皮的小男生抢林知夏的糖果,
她气鼓鼓地像只小河豚,却不敢反抗。是陆淮,明明看起来清瘦,却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
冲上去挡在她面前,眼神倔强地盯着那个比他高的男生:“不准欺负她!
”那是林知夏第一次觉得,她的阿淮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安全感的人。他们一起上下学,
分享同一根冰棍,趴在同一个书桌上写作业。陆淮会耐心教她解那些让她抓耳挠腮的数学题,
而林知夏则会把自己最宝贝的彩色糖纸分给他,还会用画笔,把陆淮弹钢琴时的侧影,
笨拙地画在作业本的背面。时光,就在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常里,悄然流淌。
初中时代,如同按下了快进键。林知夏出落成明朗活泼的少女,马尾辫甩出青春的弧度,
对绘画的热爱与日俱增,画板成了她最亲密的朋友。而陆淮,则愈发清俊挺拔,
褪去了些许孩童的稚嫩,多了几分少年的清冷。他依旧优秀,成绩稳居年级前列,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跃动,便能流淌出令人沉醉的乐章。一次市级绘画比赛,
林知夏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作品意外落选。她躲在画室里,对着那幅未被选中的画默默流泪,
感觉自己的梦想被蒙上了一层灰。“吱呀”一声,画室的门被推开。陆淮走了进来,
他刚结束钢琴练习,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身边,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幅画——画的是小镇的河堤,夕阳,以及两个模糊的、并肩而坐的背影。
“这里,”他指了指画中的夕阳,“颜色很像我们昨天一起看到的那片晚霞,很好看。
”他没有说“没关系下次再来”,也没有说“一幅画而已”。他只是看到了她画里的世界,
并且肯定了它。林知夏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陆淮清澈而坚定的眼神。那一刻,
所有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又被奇异地抚平了。她忽然发现,她的阿淮哥哥,
不知何时,已经长得这样好看了。而他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敲击她的心扉。高中,
陆淮毫无疑问地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成绩好、长相好、还会弹钢琴的男生,
永远是女生们目光追逐的焦点。情书开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课桌里,
篮球场边也总有为他加油的呐喊。林知夏看着那些围绕在陆淮身边的女生,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种酸涩的、陌生的情绪悄然滋生。她告诉自己,
这只是因为她习惯了陆淮只对她一个人好,是一种纯粹的“占有欲”。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和陆淮一起放学,在他练琴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
理所当然地坐在旁边当唯一的听众。陆淮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疏远。
他拒绝了所有女生的好感,心里那片从未示人的角落,始终只为一个人柔软。
他早已明白自己对林知夏的感情,早已超越了“青梅竹马”的界限。但他不敢说。他害怕。
害怕那句喜欢说出口,会打破眼前这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会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失去。
他只能将这份汹涌的情感,压抑在心底,化作更沉默的守护。
他依旧每天在她家楼下等她一起上学,
尽管她有时会找借口先走;他依旧会把她爱喝的温杏仁露放在她的书桌旁,
尽管她可能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青春的心事,
像夏日午后酝酿的雷雨,闷热、潮湿,等待着某个契机,酣畅淋漓地爆发。
高考像一道分水岭,将原本紧密的轨迹引向不同的方向。
林知夏收到了南方一所知名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那是她梦想的学府,
是她绘画之路的灯塔。而陆淮,以他的分数,完全可以去往更北方的顶尖大学,但最终,
他选择了留在本省最好的大学,继续研修音乐。离别的那天,
小镇的火车站台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林知夏看着面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成一句:“阿淮,我走了。”陆淮看着她,眼神深邃,
里面翻涌着林知夏读不懂的情绪。他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路上看。
”他声音有些沙哑。火车开动,林知夏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手工装订的画册。她翻开第一页,眼泪就落了下来。画册里,
全是铅笔素描。有她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的侧脸,有她吃着冰淇淋满足眯起眼的笑容,
有她在河堤边奔跑的背影……从稚嫩到青涩,每一个她,都被他用心地记录了下来。
画册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夏夏,勇敢去飞。我在这里。”原来,他的目光,
从未离开过她。大学生活拉开了序幕。起初,他们靠着电话和短信紧密联系。
林知夏会兴奋地讲述美院的新奇见闻,色彩斑斓的画室,
特立独行的同学;陆淮则会跟她分享他新谱的曲子,大学乐团里的趣事。隔着电话线,
彼此的声音是唯一的慰藉。但距离和时间,终究是冷酷的现实。林知夏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
她的视野被极大地开拓,接触到了更多元的观念和更厉害的同行。她努力、她拼搏,
也在竞争和挑战中感到迷茫和压力。她的时间被无数的素描、色彩构成、设计作业填满。
陆淮同样忙碌于他的音乐世界,钢琴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他的才华在大学里更加耀眼,
也开始有经纪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渐渐地,深夜的电话变成了寥寥数语的短信,
分享日常的兴奋感被各自生活的疲惫所取代。有时候,林知夏想跟陆淮倾诉创作上的瓶颈,
却发现他可能正在准备重要的演出;有时候,陆淮想弹一首新曲子给她听,
却得知她正在通宵赶稿。交流变得困难,误解悄然滋生。一次,
林知夏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和一位才华横溢的学长一起布展的合影,两人相视而笑。
陆淮看到后,沉默了整整一个晚上,最终只点了一个赞,什么也没问。
而林知夏看到那个孤零零的赞,心里也空落落的。他们依然关心着对方,
却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语气和身份。那本珍贵的画册,被林知夏放在枕边,
成了思念唯一的实体寄托。四年时光,弹指一挥。林知夏大学毕业了。
在经历了大城市的繁华和喧嚣后,她感到一丝疲惫。她想念小镇的宁静,
想念青石板路和梧桐树影。她决定回到家乡,一边接一些插画的自由工作,
一边寻找属于自己的艺术方向。回到熟悉的小镇,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有着自己思想和追求的年轻女性。她的画风更加成熟,
笔触间多了几分历经淬炼的力道。回家的第二天,母亲让她去给陆家送些自己做的糕点。
怀着一种近乡情怯的复杂心情,林知夏敲响了那扇熟悉的门。门开了。逆着光,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四年的时光,将少年最后的青涩彻底打磨殆尽。眼前的陆淮,
肩背更加宽阔,五官的轮廓更加深刻分明,眉眼间沉淀着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
比记忆中更加耀眼。他看到她,显然也愣住了,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随即恢复了平静。“夏夏。”他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加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
“阿淮……”林知夏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将手里的糕点递过去,“我妈让送来的。”“谢谢阿姨。
”陆淮接过,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迅速收回。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曾经无话不谈的两个人,此刻竟有些相对无言。
林知夏偷偷打量着陆淮。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气质清冷。
她不得不承认,岁月对他格外厚待,如今的陆淮,拥有着能让任何女性心动的资本。
而埋藏在她心底多年的那份情感,在重逢的这一刻,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清晰得让她无法再忽视。陆淮也在看着她。眼前的女孩,褪去了少女的婴儿肥,
面容更加清丽,眼神明亮而独立,带着一种艺术工作者特有的敏感和灵气。她长大了,
变得更美,也更让他移不开视线。四年的思念,在此刻汇聚成汹涌的潮水,
几乎要冲垮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听说你回来了,工作找得怎么样?”陆淮率先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