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明坠入凡间第一步“王总，八十万这个数，您心里真正琢磨的，不是贵不贵，
”我翘着二郎腿，指尖在那份精美的合同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响声，
成功地让对面肥头大耳的王总停止了转动他腕间那串油光水滑的小叶紫檀，“您是在盘算，
怎么用这笔预算，把隔壁办公室李总新换的那套‘星河系列’比下去，
让他下次部门联席会上，连头都抬不起来，对吧？”王总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
刚刚还一副“你得再让利”的精明相，瞬间凝固，瞳孔里闪过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微微一笑，胜券在握。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在过去一年里，已经习以为常。作为“灵感家具”的金牌销售，林凡，我能“读心”。
不是玄学，是一次被展厅顶层那盏价值百万、号称意大利名师设计的水晶吊灯意外砸中后，
获得的诡异能力——只要肌肤接触，我就能清晰“听”到对方当下最强烈的思绪。这能力，
简直就是为销售这个行流量身定做的BUG。我甚至不需要多高的情商，握个手，
底牌、底线、甚至对方那点不可告人的小九九，就全在我脑子里裸奔了。
我慢条斯理地将那份八十万的合同像丢垃圾一样拨到一边，从公文包最里层，
抽出一份烫金封面的新方案，轻轻推到王总面前。“所以，我们别在八十万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性的磁性，
“直接看看这套为您量身定制的‘领袖系列’，一百五十万。它的设计语言，
充满力量感和压迫性，巴西进口的珍稀紫檀木，配上古法鎏金工艺。想象一下，
李总下次来您办公室，一进门，不是感到舒适，而是感到一种……”我顿了顿，吐出四个字，
“自惭形秽。”王总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眼睛死死盯着方案封面那霸气侧漏的办公桌效果图。
我甚至能“听”到他脑子里已经在模拟李总那张讨厌的脸变得灰白的样子。干！
这小子怎么知道我在想老李？！……不过这桌子是真他娘的气派！一百五十万……值了！
必须拿下！不能让老李嚣张下去！“签！”王总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抓过笔，
龙飞凤舞地在合同上签下大名，好像慢一秒就会后悔似的。我优雅地接过合同，
心里毫无波澜。又是一场无聊的、毫无挑战的胜利。唉，无敌，就是这么寂寞。
我现在只希望待会儿楼下新开的那家奶茶店买的黑糖波波牛乳茶，糖分少一点。一小时后，
我站在市中心顶级写字楼的落地窗前，等着我今天的第二个客户，
也是业内公认最有资格挑战我“销售之神”地位的王牌——苏晴。阳光透过玻璃，
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我无聊地打量着这间会客室，嗯，
家具用的是我们竞争对手“品位家”的产品，中规中矩，缺乏灵魂。等下拉拉关系，
说不定能顺势把他们的家具也给换了。门被推开，苏晴走了进来。
一身剪裁得体的藏蓝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姿挺拔，干练利落。脸上是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
伸出手：“林先生，久仰大名，我是苏晴。”“苏小姐，幸会。”我伸出手，与她相握。
触感微凉，手指纤细有力。习惯性地，我准备启动“外挂”，
读取她关于这次潜在订单的预期、策略，或者至少是对我这个竞争对手的评估。然而，
预想中纷繁复杂的商业思绪没有出现。一个清晰、甚至带着点慵懒和纠结的女声，
在我脑海里响起：……啊啊啊好饿，
昨晚熬夜改方案饿死我了……中午那家轻食沙拉简直是喂兔子……晚上到底吃什么好呢？
是去打卡那家新开的网红火锅，还是一个人默默去吃我心心念念的烤五花肉？火锅热闹，
但烤肉一个人吃好像有点惨兮兮的……啧，好难选……我：“？？？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什、什么情况？火锅？烤肉？订单呢？报价底线呢？
针对我的竞争策略呢？为什么全是吃的？！是我打开方式不对？我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掌，
用力握了握苏晴的手，试图“重新连接信号”。苏晴微微蹙眉，显然感觉到了我加重的力道，
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林先生，您没事吧？
……手劲还挺大……不过听说他们公司楼下有家日式烧肉确实不错……一股冰冷的寒意，
毫无征兆地从我的尾椎骨窜起，瞬间冲上天灵盖！像是一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从头顶浇下，
让我四肢百骸都凉透了！不是她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我的读心术……在苏晴身上……失效了？！这个认知让我头皮发麻。
我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礼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苏小姐，
可能有点低血糖。我们……改天再约？”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冲进电梯，按下1楼，
背靠着冰冷的梯壁，大口喘气。不可能！绝对是意外！也许苏晴体质特殊？对，一定是这样！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回“灵感家具”所在的办公楼。现在正是下午茶时间，
前台小姐姐正偷偷刷着购物网站，关系最好的同事金闪闪，
那个顶着天然卷、永远像没睡醒的家伙，正抱着一堆产品图册，打着哈欠从茶水间晃出来。
“哟！凡哥！凯旋归来啦？”金闪闪看到我，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凑过来，
习惯性地伸出胳膊就想搂我肩膀，“快，传授一下，又秒了哪个单？晚上必须请客！
”要是平时，我肯定嫌弃地躲开，然后从他那里敲诈一顿更贵的。但此刻，他在我眼里，
就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一个绝佳的测试对象！我猛地出手，不是推开他，
而是一把死死扣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金闪闪“哎哟”一声，
怀里的图册差点撒一地。“凡哥？你干嘛？”金闪闪一脸懵逼。我没理他，
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集中我全部的意念，试图穿透他的颅骨，
槽经理郝美丽的最新金句、关于他暗恋的前台小妹今天又换了什么颜色的口红……一片死寂。
脑海里空空如也。就像收音机被拔掉了电源，又像是突然坠入了一个绝对隔音的深渊。
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我自己因为恐慌而越来越响的心跳声！砰！砰！砰！以前，
只要碰到金闪闪，他那些杂乱无章的内心戏能吵得我脑仁疼，我甚至需要刻意屏蔽。可现在，
我拼命去“听”，却只有虚无。“凡……凡哥？
你……你眼神好吓人……手好冰……你没事吧？”金闪闪的声音带着真实的恐惧，试图挣脱。
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
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
如同瀑布一般从 every single pore 里涌出来，
瞬间浸透了我昂贵的定制衬衫。不是苏晴的问题。不是意外。我的读心术……彻底消失了。
“喂？凡哥？林凡！你没事吧？脸白得跟纸一样！要不要去医院？”金闪闪担心地凑过来。
我摆摆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一年了，我早已习惯了“神明”般的视角，
习惯了未卜先知，习惯了谈笑间签下百万大单。现在，外挂没了？我要怎么活下去？
靠我那张只会吐槽和喝奶茶的嘴吗？靠我那份早就扔到爪哇国去的、所谓的“真实力”？
我完了。这是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我失魂落魄，像个游魂一样飘向自己的工位。
经过走廊尽头时，负责打扫的清洁工安姨，正佝偻着腰，
慢悠悠地用湿抹布擦拭着窗台绿植的叶子。她总是那样，安静得像个背景板。然而，
就在我经过她身边的瞬间，她似乎无意间抬起头，那双平时总是显得有些浑浊昏花的老眼，
极其迅速地、淡淡地扫过我惨白如纸、写满惊恐的脸。那一瞥，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瞬间，我浑身一僵，
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的错觉：安姨她……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我的秘密？
她知道我外挂到期了？她知道我这个所谓的“销售之神”，马上就要被打回原形，
变成一个连普通客户都可能搞不定的……凡人了？这种想法让我不寒而栗。我加快脚步，
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窗外，
阳光依旧明媚。而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已然天翻地覆。神明坠入凡间的第一步，
不是失去力量，而是……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力量。并且，
前方是深不见底、需要一步步重新摸索的，凡人之路。
2 凡人的修行从出糗开始我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直到下班铃声响起，
外面工位的喧嚣逐渐归于平静，才敢像做贼一样溜出来。回家的地铁上，
我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人，试图从他们的微表情、衣着打扮推测其职业、心境，
这是我获得能力前练就的、如今已荒废一年的基本功。但没了读心术的“标准答案”，
我看谁都感觉像是蒙着一层雾。旁边大哥紧皱眉头，是在为房贷发愁，还是只是便秘？
对面小姑娘抿嘴偷笑，是恋爱了，还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段子？一切都变得不确定，
这感觉糟透了。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公司。销售部的晨会，
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以前，这是我“封神”的舞台。经理郝美丽，
一位年过四十、妆容精致、气场两米八的女强人，正站在小白板前，
用激光笔点着上个月的业绩排行榜。我的名字毫无悬念地高居榜首，甩开第二名苏晴一大截。
“林凡，继续保持。”郝美丽看向我，
掩饰的欣赏以前我能“听”到她心里在盘算怎么用我这个“招财猫”争取更多部门资源，
“说说你手上几个重点客户的跟进情况。”全会议室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羡慕，
有嫉妒，也有像金闪闪那种纯粹的崇拜。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以前，
我只需要轻描淡写地说几句“王总那边问题不大，
下周能签”、“李局长对那套红木书房很感兴趣，需要再跟进一下”，具体细节？
没必要跟凡人解释。郝美丽也从不深究，结果摆在那里。但今天，我张了张嘴，
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能再说那种模糊的话了，因为我没有了笃定的底气。
我只好硬着头皮，试图回忆那些客户的细节：“呃……王总那边，他好像对预算比较敏感，
可能需要再优化一下方案……李局长，他夫人似乎更喜欢简约现代风，
可能得重新推荐……”我说得磕磕巴巴，毫无重点。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
郝美丽的眉头微微蹙起：“好像？似乎？林凡，我要的是准确信息和下一步具体计划，
不是你的猜测。”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我虽然听不到了，
但从她严厉的眼神和抿紧的嘴唇，我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坐在我对面的苏晴，也抬起眼，
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脸上发烫，
支吾着坐下：“对、对不起，郝经理，我下来再详细整理一下。”晨会剩下的时间，
我如坐针毡。我能感觉到各种视线像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失去了读心术，
我仿佛也被剥掉了那层“神”的光环，
变回了一个会因为汇报不好而紧张、会出错的普通销售。晨会结束，
郝美丽把我单独留了下来。“林凡，你最近状态不对。”她双手抱胸，靠在办公桌上，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还是身体不舒服？”我差点脱口而出“我超能力没了”，
但理智让我把话咽了回去，只能含糊地说：“可能……可能有点累。”郝美丽审视地看着我，
半晌，叹了口气：“公司最近在争取‘灵犀科技’总部的大单，你是主力。
别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样，下午你跟我一起去见个客户，先找找状态。”我心里一紧。
见客户？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见客户！下午要见的是个搞自媒体发家的新贵，姓钱，
据说脾气有点怪。在去的车上，我拼命回忆这个钱总的资料，试图构建用户画像，
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见到钱总，是在他那个堆满各种手办和奇怪艺术品的办公室里。
他穿着潮牌T恤，踩着限量版球鞋，完全不像个谈生意的老板。握手时，
我习惯性地屏住呼吸，结果……当然，还是什么都没有。我只能挤出职业笑容。
郝美丽熟练地寒暄，介绍我们的产品优势。钱总翘着二郎腿，
心不在焉地玩着一个机器人模型。“钱总，您看这套‘极客未来’系列，
非常符合您公司的调性……”郝美丽示意我补充。我赶紧接话，按照以前背熟的套路，
开始大谈人体工学、环保材料、设计理念……钱总突然打断我，
指着效果图里的一个开放式讨论区：“你说这个沙发的填充物是记忆棉？”“是的，钱总，
回弹性能极佳，能有效缓解久坐疲劳……”我流利地回答。“哦。”钱总点点头，
然后冒出一句，“那它……防屁吗？”我：“？？？”郝美丽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
我上次买的那个沙发就不行，窝在里面打游戏放个屁，味儿能闷半天！简直社死！
——我虽然听不到，但能从钱总那一本正经又带着点期待的表情里，
推断出他大概在纠结什么诡异的问题。我脑子嗡的一声，CPU差点干烧了。
产品手册上没写这个啊！培训课也没教过啊！我该怎么回答？说防？万一不防呢？说不防？
这单子是不是就黄了？我张着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脸涨得通红。以前这种时候，
我早就“听”到他真正的顾虑，然后轻松化解了。最后还是郝美丽经验丰富，
面不改色地接话：“钱总真是幽默又注重生活细节。我们的面料采用高科技纳米涂层，
透气性和抑菌效果都很好，能迅速散发异味，保持空气清新。当然，
如果您对这方面有特别要求，我们也可以为您定制具有更强空气净化功能的版本。
”钱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从钱总公司出来，我后背都湿透了。
郝美丽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失望，比骂我一顿还让我难受。回到公司，
已经快到下班点。我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经过茶水间，
听到金闪闪和几个同事在里边闲聊。“哎，你们发现没，凡哥今天好像不在状态啊？
”“是啊，晨会汇报磕磕巴巴的，刚才跟郝经理出去见客户，回来脸色也不好看。
”“不会是……江郎才尽了吧？”“嘘！小声点！说不定是情场失意呢……”我默默走开，
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凡人”的世界吗？仅仅一天表现失常，就会引来各种猜测和议论。
我瘫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屏幕上“灵犀科技”项目的资料，
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压力。以前觉得易如反掌的事情，现在却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
难道没有读心术，我林凡，就真的什么都做不成了吗？下班时，
我又在电梯口遇到了清洁工安姨，她正在收拾清洁工具。我垂头丧气，没精打采。
安姨抬起头，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小林啊，这地板，刚打蜡，滑。走路，得看着点脚下，
一步一脚印，才稳当。”我愣了一下，看向她。她依旧那副平淡的表情，推着清洁车走了。
看着点脚下……一步一脚印……这话，像是在说地板，又好像……意有所指？
是在提醒我什么吗？还是我太敏感了？我甩甩头，把这莫名的念头抛开。当前最紧要的，
是怎么熬过“灵犀科技”那个地狱难度的项目。没有外挂的林凡，
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职场生存的残酷。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3 真诚是门“玄学”“灵犀科技”的项目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我，
连剑柄都快抓不住了。郝美丽虽然没明说，但已经暗示苏晴作为这个项目的B角，
明显是做了两手准备。销售部的氛围变得微妙，以前围着我转的同事，
现在更多是聚在苏晴工位旁讨论。金闪闪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午休时凑过来：“凡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