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第一次见到那面镖旗,是在一个霉味刺鼻的午后。
总镖头赵乾的棺材刚抬出威远镖局的大门,唢呐凄厉的尾音还在闷热的空气里打着旋儿,
滂沱大雨就砸了下来,像是要把这最后的哀荣也冲刷干净。灵柩远去,
徒留门前两尊石狮子在雨幕中沉默,水珠从它们空洞的眼窝里淌下,竟像哭了。镖局散了。
能打的镖师,有门路的伙计,早在赵乾重伤不治的消息传开时,就各寻了出路。
剩下的几个老弱,正沉默地收拾着残局,也准备在这雨停后,便作鸟兽散。偌大的前厅,
昔日高悬“义重江湖”匾额的地方,如今只剩几根光秃秃的椽子,积着年深日久的灰尘。
陈青没动。他靠在廊柱上,看着雨水在天井里汇成浑浊的急流,
冲刷着青石板缝隙里干涸发黑的血迹——那是他师父,总镖头赵乾,
半个月前被人抬回来时留下的。那一趟莫名其妙的失镖,回来的是个只剩半口气的赵乾,
和一面染血的、孤零零的旗。他手里摩挲着一块冰凉的青铜物件。不是玉佩,也不是印章,
而是一面小儿巴掌大的青铜镖旗,旗杆微缩,三角形的旗面镂刻着威远镖局独特的云鹰纹,
边缘已经磨得滑手,泛着幽暗的光。这是赵乾咽气前,死死攥在手心里的东西,
掰开他僵硬的手指,这物件才落到陈青手上。师父什么话也没留下,只有这面小小的青铜旗,
和一双圆睁的、未能瞑目的眼。雨声渐歇。前院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
夹杂着环佩轻响和一种奇特的、金属与硬木点地的笃笃声。陈青抬眼望去。来人三个。
当先的是个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素净的月白骑装,却裹着一件与季节不符的玄色斗篷,
兜帽垂下,露出清丽但过于苍白的脸,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倦意,
还有一种与这破败镖局格格不入的沉静。她手里拄着一根奇特的拐杖,非竹非木,黝黑如铁,
杖头镶嵌着一块浑浊的琥珀色石头。她身后跟着两人。左边是个身材高壮如铁塔的汉子,
面色黝黑,虬髯戟张,腰间挎着一柄厚背鬼头刀,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残破的庭院,
带着审视与警惕。右边则是个干瘦的老者,山羊胡,眯缝眼,双手拢在袖中,微微佝偻着背,
像个不起眼的账房先生,但偶尔抬眼间,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这三人的组合,
透着说不出的古怪。那女子目光落在陈青身上,更准确地说,
是落在他手中那面小小的青铜镖旗上。她走上前,脚步很轻,但那铁杖点地的声音,
却清晰得敲在人心上。“可是陈青,陈镖头?”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沙哑。陈青站直了身体,
将青铜镖旗握紧:“威远镖局已经没了,当不起‘镖头’二字。姑娘是?”“我姓云,
云素问。”女子微微颔首,“此来,是想托一趟镖。”陈青几乎要失笑。托镖?
在威远镖局招牌坠地、总镖头横死、人马散尽的当口?他摇了摇头:“云姑娘想必也看到了,
威远……接不了镖了。”那铁塔般的汉子冷哼一声,声如闷雷:“接不了?
那赵总镖头当年‘锁关铁鹰’的名头,是白叫的?还是说,你们威远,
只剩下一群没卵蛋的孬种?”这话极重,带着刺骨的侮辱。陈青的拳头骤然握紧,骨节发白,
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但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他想起师父临终前那双不甘的眼,
想起这半个月来看尽的世态炎凉。争一口闲气,毫无意义。“这位兄台,
”陈青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威远的名头,是师父和诸位前辈用血挣下来的。
如今师父尸骨未寒,镖局也已散了。名头再响,也是过去。请回吧。
”一直沉默的干瘦老者忽然开口,声音尖细,像钢丝刮过瓷片:“小兄弟,莫急着拒人千里。
这趟镖,非比寻常,也……非你威远不可。”他顿了顿,眯着眼看向陈青手中的青铜镖旗,
“或者说,非这面‘青铜镖令’不可。”陈青心中一震。青铜镖令?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师父只当这是个小玩意儿,或是某种信物,从未提及什么“令”。云素问接过话头,
她看着陈青的眼睛,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强装的镇定,看到心底的迷茫与不甘:“陈镖头,
赵总镖头之死,与那趟失镖,你可觉得毫无蹊跷?”陈青猛地抬头,盯住她。
云素问继续道:“我所托之物,并非金银财货,而是一口棺材。
一口……需要送往‘鬼哭峡’的棺材。”鬼哭峡!陈青眼角猛地一跳。那是西北千里之外,
毗邻西域的一片三不管地带,传说有去无回,是亡命徒的乐园,也是商旅的绝地。
别说现在威远这副模样,就是鼎盛时期,接下这趟镖也需掂量再三。“棺中何人?
”陈青涩声问。“家父。”云素问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握着铁杖的手指微微收紧,
“也是……赵总镖头那趟失镖,真正要护送的委托人。”仿佛一道惊雷在陈青脑海中炸开。
委托人身死,总镖头重伤殒命,镖物失落……如今,委托人的女儿,带着一口棺材,
要再走那条夺命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云素问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家父身死,
镖物遗失,赵总镖头含恨而终。这背后,迷雾重重。我此行,一是为送父归葬故土,
了却人子之愿;二,便是要查清真相,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搅动风雨,
让我云家与威远镖局,皆遭此大难!”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那铁塔汉子与干瘦老者,也同时上前一步,无形的压力弥散开来。陈青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镖令,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仿佛变得滚烫。师父死不瞑目的双眼,
与眼前这女子决然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威远的牌子倒了,但威远的债,还没清。
师父的血仇,威远蒙受的耻辱,或许……线索就在这趟诡异的镖上。“为什么是我?
”陈青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威远能人辈出,为何找一个籍籍无名的弟子?而且,
你们怎么知道这青铜镖令?”云素问轻轻抬起那根奇特的铁杖,
杖头的浑浊琥珀靠近陈青手中的青铜镖令。骤然间,
那青铜镖令竟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几乎不可闻的轻鸣,仿佛沉眠的器物被悄然唤醒!同时,
铁杖顶端的琥珀,也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晕。“因为这‘青铜镖令’,
是开启鬼哭峡某处隐秘的钥匙之一。而我这‘问途杖’,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云素问收回铁杖,“家父临终前留有遗言,若有不测,持‘青铜镖令’者,可托生死。
赵总镖头既将此物留给你,便是将他未尽的托付,交给了你。”陈青心中翻江倒海。
他从未想过,师父随手留给他的这个小玩意儿,竟牵扯如此之深。是巧合,
还是师父早有安排?他看着眼前这三个神秘人,看着云素问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
又想起后院马厩里,那匹师父生前最爱的、同样因伤病而瘦骨嶙峋的老马“追风”。良久,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面冰凉的青铜镖令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要嵌入皮肉。“镖物呢?”他问,
声音沙哑。云素问侧身示意。天井后方,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乌篷马车,车帘低垂。
那铁塔汉子走过去,掀开车帘一角。
里面赫然是一口材质非木非石、颜色暗沉、刻画着诡异符文的棺材!棺材不大,
但给人一种极其沉重、极其压抑的感觉。“此去鬼哭峡,千里之遥,步步杀机。
”干瘦老者缓缓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兄弟,你若接下,便再无回头路。
”陈青转身,走向后院。不一会儿,
他牵着那匹瘸了一条前腿、鬃毛杂乱的老马“追风”走了出来。他又从废弃的兵器架上,
取下一柄训练用的、未曾开刃的厚背朴刀,用破布缠了缠,背在身后。然后,
他走到那面被雨水打湿、污浊不堪、蜷缩在角落的威远镖旗前,弯腰捡起,仔细拂去泥水,
将它重新绑在了一根随手捡来的、还算笔直的长棍上。布质的镖旗残破,
边缘还有焦灼和血渍,但那“威远”二字,依旧倔强地隐约可见。他将这面简陋的旗子,
绑在了老马“追风”的鞍鞯旁。“威远镖局,陈青,”他面向云素问三人,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后的潮湿空气,“接镖!”---残阳如血,将西边天际染得一片凄艳。
官道旁,歪斜的界碑上,“落马集”三个字模糊不清。
这原本是通往西北方向的一个重要驿站,如今却显得破败而冷清,
只有几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和一面褪色的酒旗,在傍晚的凉风中无力地飘荡。
陈青一行人的马车,在驿栈残破的院墙外停下。这一路行来,不过三五日,已是步步惊心。
老马“追风”似乎感知到什么,不安地打着响鼻,瘸腿轻轻刨着地面。那口诡异的棺材,
静静地躺在乌篷马车里,散发着无形的寒意。铁塔汉子,名叫雷莽,率先跳下车,
鬼头刀已然半出鞘,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寂静的院落。干瘦老者,被称为吴先生,
依旧拢着双手,眯着眼,像一尊石雕,但耳朵却不易察觉地微微动着。
云素问在陈青的虚扶下,拄着那根“问途杖”下了车。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呼吸也略显急促,似乎这连日赶路对她损耗极大。那铁杖点地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
格外清晰。“有血腥气。”吴先生尖细的声音响起,像冷风吹过缝隙,“淡了,但没散尽。
”陈青心头一紧。他握紧了背后朴刀的刀柄,那未开刃的钢铁传来冰冷的触感,
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他看了一眼绑在“追风”鞍旁那面残破的镖旗,深吸一口气,
当先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滩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凌乱地洒在黄土上。灶房的门半开着,里面黑洞洞的,隐约可见倒塌的桌椅和破碎的坛罐。
“搜一下,小心。”陈青低声道。雷莽冷哼一声,大步流星走向正屋。吴先生则身形一晃,
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向院墙角落的马厩。陈青护在云素问身前,
缓缓靠近那辆装着棺材的马车。突然,正屋里传来雷莽一声暴喝:“滚出来!
”紧接着便是兵刃交击的爆响和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在同一时间,
马厩方向传来吴先生一声短促的尖啸:“小心!有埋伏!
”“咻咻咻——”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响起!不是箭矢,而是一种乌沉沉的、三棱透骨锥!
它们从残破的土墙后、从屋顶的茅草中、甚至从地下突然掀开的伪装木板下激射而出,
目标直指院中的马车和几人!“护住镖车!”陈青大吼一声,朴刀已然挥出。他没有内力,
全靠一股狠劲和多年来打熬的身体本能,刀风呼啸,格开两枚射向马车的透骨锥,
震得手臂发麻。雷莽已从正屋杀出,鬼头刀舞动如风车,泼水不进,叮当乱响中,
将射向他的暗器尽数磕飞。他身后,一个穿着灰色劲装、手持分水刺的汉子踉跄追出,
胸口一道狰狞刀口,鲜血狂喷。吴先生的身影在马厩顶上一闪而逝,双手连扬,
数点寒星射出,墙头立刻传来两声闷哼,两个黑衣人栽落下来。云素问并未慌乱,
她将铁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琥珀微光一闪,
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气流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
射向她的几枚透骨锥竟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微微偏转了方向,擦着她的衣角掠过。
袭击者显然训练有素,一击不中,立刻变招。十余道黑影从各处掩体后跃出,
手持各式奇门兵刃,默不作声地扑杀上来。他们招式狠辣,配合默契,
显然不是寻常的剪径毛贼。“是‘哑巴’!”雷莽怒吼,鬼头刀势大力沉,
将一个使链子枪的汉子连人带枪劈飞出去,“他娘的,阴魂不散!”陈青心中凛然。
“哑巴”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成员皆哑,行动如鬼魅,认钱不认人。是谁,
竟然能动用“哑巴”来截杀他们?目标是谁?云素问?还是这口棺材?他无暇细想,
一个使双匕的瘦小黑衣人已然贴近,匕首如同毒蛇,直刺他肋下。陈青朴刀回防不及,
只得侧身闪避,同时一脚踹向对方膝盖。那黑衣人异常灵活,矮身躲过,双匕划向陈青下盘。
危急关头,一道乌光闪过,“笃”的一声,那黑衣人的动作猛地一僵。他的额头正中,
嵌着一枚小巧的、尾部缀着红穗的飞镖。是吴先生!他不知何时已回到院中,双手翻飞,
飞镖如同拥有生命,精准地射向一个个黑衣人的要害,例无虚发。
陈青趁机挥刀逼退另一个敌人,背上已惊出一身冷汗。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生死搏杀,
与镖局里点到即止的切磋完全不同,这里只有最原始的杀戮。战斗很快结束。
来袭的十余名“哑巴”杀手,除少数几个见势不妙遁走外,其余尽数伏诛。
院子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雷莽拄着刀喘息,身上添了几道浅浅伤口。
吴先生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默默收回自己的飞镖。云素问拄着铁杖,脸色更白,
嘴唇抿得紧紧的。陈青看着满地狼藉和尸体,又看向那辆完好无损的马车,
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这还只是第一波。鬼哭峡千里之遥,后面等待他们的,
将会是什么?“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云素问的声音带着疲惫,但很坚定。陈青点头,
走到马车边,检查棺材无恙。他目光扫过车辕,瞳孔骤然收缩。车辕上,不知何时,
被人用利器刻下了一个小小的图案——那图案,竟与他怀中那面青铜镖令上的云鹰纹,
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刻痕显得更加狰狞,带着一股浓浓的警告意味。是谁刻下的?
是那些“哑巴”杀手?还是……另有其人?他猛地抬头,看向四周。暮色四合,远山如黛,
寂静的落马集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风穿过破败的屋宇,发出呜咽般的声音。这趟镖,
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万分。而他那面青铜镖令,似乎并不仅仅是钥匙那么简单。
它像是一个标记,吸引着来自黑暗中的目光。他将那刻痕默默记在心里,没有声张。转身,
牵起不安的“追风”。“走!”夜色中,一辆乌篷马车,载着一口诡棺,
在一面残破镖旗的引领下,驶入茫茫黑暗。前方,路途尚远,杀机四伏。
陈青握紧了手中的朴刀,他知道,从他接过那面青铜镖令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
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威远的招牌倒了,但他这个最后的威远镖师,
还得把这口气,撑下去。夜色浓稠如墨,将落马集远远甩在身后,
连同那满地的血腥与未散的杀机。马车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上颠簸前行,车轮轧过碎石的声响,
在寂静的荒野里传出老远,显得格外刺耳。没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追风”略显蹒跚的马蹄声交织。陈青坐在车辕上,手握缰绳,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背后的朴刀冰冷地贴着肌肤,
方才厮杀时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灼热已然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沉甸甸的警醒。
他不再是威远镖局里那个只需听从号令、演练武艺的年轻镖师了。师父死了,镖局散了,
他现在是这趟诡异镖货的负责人,是这残破镖旗最后的持有者。每一道从暗处射来的目光,
都可能意味着死亡。车内,云素问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吴先生递过去一个水囊,
低声道:“小姐,伤势……”“无妨。”云素问的声音带着竭力压制后的虚弱,“旧疾而已。
吴伯,那些‘哑巴’,可看出路数?
”吴先生尖细的声音回道:“是‘哑巴’里的‘青蚨’组,擅长潜伏暗杀,
追踪之术亦是不凡。能驱使他们连续出手,背后之人,所图非小,且财力雄厚。”他顿了顿,
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车帘外陈青的背影,“而且,他们此次目标明确,直指棺椁。看来,
云老爷留下的东西,很多人惦记。”雷莽瓮声瓮气地插话,
他正用一块粗布擦拭鬼头刀上的血迹:“管他娘是谁,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老子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老子的刀快!”他虽如此说,
但眼神里的凝重却未减分毫。方才厮杀,他也挂了彩,左臂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虽不深,
却提醒着他对手并非庸碌之辈。陈青听着车内的对话,心中念头飞转。青蚨组,哑巴,
云老爷,遗失的镖物,青铜镖令,鬼哭峡……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搅在一起,
形成一团巨大的、令人不安的迷雾。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面冰凉的青铜镖令,
又想起车辕上那个狰狞的云鹰刻痕。那刻痕绝非“哑巴”所为,风格迥异,
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标记,仿佛黑暗中有另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我们必须改变路线。”陈青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寂,“‘哑巴’既然能找到落马集,
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官道不能再走了。”车内安静了一瞬。雷莽粗声道:“不走官道?
那走哪里?荒山野岭,这破车能撑得住?”“走野路,固然艰险,但能避开大部分眼线。
”陈青道,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决断,“我知道一条小路,
是早年随师父走镖时探过的,可绕开前面几个大镇,直插‘黑水河’渡口。虽然难行,
但胜在隐蔽。”云素问的声音传来:“依陈镖头所言。”她没有丝毫犹豫,
给予了充分的信任。吴先生也微微颔首:“小兄弟熟悉路径,甚好。只是需加倍小心,
野路之上,未必没有豺狼。”计议已定,马车在一个岔路口悄然转向,驶离了宽阔的官道,
钻入了一条被荒草半掩的狭窄土路。路途果然变得异常颠簸,马车不断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