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妈妈，我怕。”“怕个屁。妈妈在，阎王也得让路。”我贴死在车底，
热成像无人机刚扫过头顶。三十分钟一次，我数着心跳等它走远。1进工地那秒，我尿了。
热风一吹，尿液蒸成雾——可我没停。女儿还在病床上数点滴。少一针，她就没了。
前轮胎碾过碎石，“咔”一声。我松手，整个人拍在地上。尘土钻进眼，我眨一下，
把泪硬挤回去。手肘当脚，膝盖当轮。三分钟，蹭到B区地下坡道口。
抬头瞄一眼：打手队长，黑口罩，手牵泰瑟犬。那狗我见过——上回咬断过一个工友的喉咙。
我屏住气。突然，对讲机嘶啦响：A区疑似闯入，速援！队长骂了句娘，拖狗就跑。
铁链拖地声渐远，我才敢让心跳复工。滚进B2。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手电不敢开，
我用手指摸墙：腻子、裂缝、潮斑。鼻子闻着霉味最重的地方——下水管一定裸露。找到了。
通风井连着雨水管。举镜。红外射线一闪一闪。我移动镜框，红光被玻璃折弯，
露出三十厘米空隙。够我钻。头先进，缩肩，收腹。井壁锈钉当梯，一步一疼。掌心磨出血，
抹上铁，铁又沾上柴油味。我把抹布系在颈后，像披风。柴油滴进嘴角，
苦得发麻——但能盖住人味。爬到十一层，风突然变大。我停住，听。
楼上脚步声：三轻一重。魏燎的暗号。等他走远，我爬最后一米。十二层，
吊顶裂口黑洞洞地等我。我用钥匙尖划下△。铁屑飞——这是我留给自己的墓碑，
也是女儿的生门。楼下狗吠炸起。队长回来了。时间不多。我把柴油抹布塞进裂口，
留半截在外当记号。原路滑下。回到坡道口，皮卡还在，人没回。我钻回车底，屏息。
心跳声大得自己都嫌吵。可我知道——账本还在，女儿还在。这，就够了。
2我从管口探出半张脸。走廊灯亮着，死寂。无人机刚扫过，红外冷却期还剩23分钟。
我舔了舔唇——咸。昨晚省下的盐水，全泡在抹布里。PICC导管贴胸口，
还带着女儿的体温。前端绑着那块湿布，像根引信。我知道自己在赌。赌盐水导电，
赌钨丝烧断，赌警报不响。赌输了，我和女儿一起死。我伏地，肚皮贴水泥。热。疼。
但疼让我清醒。第一根钨丝，抹布轻碰——嗤！火苗窜起，钨丝红透，啪断。
石灰簌簌落进眼，我闭眼，泪冲灰。第二根，第三根。狗洞烧成。我卸肩，压胸，
把自己塞进缝隙。耳侧嗡鸣逼近——无人机返航。红外光扫过背脊，我连汗都不敢出。
最后两根。抹布干了。我吐口水，唇裂，只挤出几滴。不够。
我摸出小瓶——阿糖胞苷剩余液，女儿的命。倒进抹布，继续烧。断！狗洞成型，
我贴地滑过。钨丝断头在肩后晃，像死神的铃铛。滚进阴影，抱膝。无人机飞远，
红外里只剩一团低温抹布。抬头，1207门牌泛青光。吊顶裂口黑洞洞。
3我蹲在1207门前，指尖刚碰封条——一股尸油混乙醚的味冲进鼻腔，胃猛地一抽。操，
魏燎连封条都下毒。狗吠炸了。铁链拖地，三十米，二十米。我咬开无菌输液袋，
嘴对嘴吹气。塑料鼓成拳头大，牙齿一咬，封口。针头从指缝滑出，顺着封条边缘，
轻轻一刺。噗。水银珠被吸进袋里，银亮，沉得压手。十秒。我边吸边数心跳，
手抖得像通电。狗到十米。我抬手，把水银袋甩进通风井。叮叮当当——银珠滚落，
狗眼瞬间被勾走，狂吠改道。就是现在。我捏住封条一角，轻轻一撕。无声。门缝开，
冷气扑脸，霉味混着灰。我侧身滑进去，脚尖勾门，咔一声合死。屋里黑得吞光。耳外，
狗在楼下咬水银袋，砰砰乱响。魏燎以为我中计，无人机掉头扫楼底——我头顶，安全了。
我靠墙吐气，把腐油味全呕出来。账本在横梁，黑袋在等。4可我知道，
魏燎不会让黑袋空着等我。里面，一定有东西在咬钩。账本如果还在，就能换女儿下一针药。
可我知道——魏燎不会让黑袋空着等我。里面，一定有东西在等我咬钩。门在背后合死。
抬头——黑袋悬在吊顶裂口，钢丝勒紧，袋口反折，露出半截灰蓝账本。
可袋下吊着一只死耗子。鼠尾连着铜箔，铜箔缠老鼠夹，夹子一动，喷淋就炸。
魏燎连老鼠都给我装了铡刀。我咽口唾沫，尸油味呛得胃抽。不能碰，不能惊，
不能呼吸太重。我蹲地，掏出柴油抹布，拧成细绳。又摸出那坨保洁口香糖
——十年前攒的，牙膏混盐，硬得像石头。含嘴里，咸得舌根发麻，再吐出来，绿兮兮一坨。
一步，两步，挪到正下方。活套绳举高，套住鼠头，猛地一勒！鼠惊，吱哑叫。我闪电伸手，
把咸膏抹它鼻尖。高浓度盐杀进黏膜，辣得它连打喷嚏——每打一下，身子缩成弓，
铜箔离绳，电网断连。灯灭。声停。我右手剪早已张开，咔一声脆，钢丝断。
黑袋砸进怀里，我贴地滚，肩背磨破，也顾不上。焦肉味腾起，盖住人味。
楼外警示灯没亮——电蛇网，被我骗过。拖到门口，账本塞进无菌袋，贴胸封死。拉门，
闪身，黑袋贴肋。走廊空荡，焦味顺着通风井飘远。我低头，贴墙根爬，
心跳一下一下喊：等我，女儿。5腕表滴一声——90分钟。B区爆破不停，
女儿撑不到天亮。唯一的活路：让魏燎亲耳听见是我炸楼骗保。我冲进垃圾间，
踹翻破箱，抄起老板那台泡水手机。后壳一掰，指甲崩飞，血混着威士忌臭味流进掌心。
扬声器抠出来，铜钱大，黏着去年他吐的酒渣。刮水杆两米长，铝的，轻。
我把喇叭塞进杆尾，胶带缠死——气不能漏，声不能散。冷库在食堂后头。保安打鼾，
对讲机放情歌。我贴地爬进去，冷气像刀子割脸。液态CO₂钢瓶竖着，二十升。我拖它，
四十公斤，汗刚出就被冻成盐渣。回到33层男厕，尿垢满地，镜子碎成蜘蛛网。
通风井黑洞直通34层——魏燎的指挥室就在头顶。我捅杆子上去，顶住地板缝。
手机早调好录音：老板醉醺醺吼——是我炸楼骗保！魏燎你拿三成！阀门对准杆尾，
咔嗒咬死。我盯表：17分42秒。拉！嘭——！白龙喷出，音速撞上喇叭。
190分贝尖啸，像鬼哭，直穿地板缝。34层，魏燎戴着降噪耳罩，耳机里全是加密频道。
下一秒——滋啦！所有频道被同一句话炸穿：是我炸楼骗保！！！他耳罩死机，
血从耳廓淌下。停！停爆破！他拍红钮，B区倒计时——00:17。我蹲坑里，
手被冻掉一层皮，血结成红冰渣。没时间疼。收杆，拧阀，声音戛然而止。
残片塞进粪箱夹层，留作后手。爬出厕所，应急灯绿光指楼梯。我抱紧账本，往12层滑。
头顶，魏燎吼：给我查！是谁在放鬼声！我冷笑，把冻裂的手藏进袖口。查吧，
声音是我，人不在。爆破停了。女儿的时间，又活了一格。可我知道——魏燎的刀，
才刚出鞘。6铁链拖地声停在门外。泰瑟犬鼻孔张开，湿腥味直冲门缝。我背贴消防门，
怀里账本滚烫——可更烫的是胸口那瓶阿糖胞苷，药味正从夹层里往外钻。操，狗闻到了。
转角红光一闪——执法记录仪亮了。打手队长喘着粗气吼：目标持化疗药行窃！全程录像！
镜头对准我，像枪口。我退半步，手摸进医疗袋。最后一贴干冰酒精凝胶，
女儿退烧用的，零下七十度。咬开铝箔，噗白雾冒，指尖瞬间结霜。狗后腿下蹲，要扑。
我一把把凝胶拍在药瓶外壁——咔嚓！塑料冻成冰壳，药液结晶。冷气顺胸骨往下爬，
皮肤灼得发痛，可药味——没了。白雾从衣襟涌出，狗鼻猛地一颤，瞳孔放大。
它闻到的不再是药，是冷灰，是死物。队长愣住，脱口而出：冰毒仓？就是这两秒。
我猫腰，侧翻，钻进通风夹层。铁板哐一声合死，世界关在身后。狗在外头狂转，
鼻子贴地，呜咽。队长吼：追！她跑不远！可狗原地打转，彻底失灵。我趴在夹层里，
胸口冰得发麻。把账本往小腹挪，让体温暖它，让冰只冻我。白雾丝丝缕缕飘向后方，
我顺着雾爬，每一步，胸口咔啦轻响——冰壳刮皮。疼，却踏实。药味归零，身份归零，
我又成了影子。身后对讲机炸响：目标消失，狗鼻故障，请求支援！我无声咧嘴笑，
笑得胸口更疼。女儿，妈妈把你的命藏进冰里。可我知道——冰能藏味，藏不住魏燎的刀。
7耳朵贴钢板，1207死寂。只有电流滋啦一声，像在笑我。胸口那瓶冰药还在烧，
冻得心口发麻，烫得肋骨发疼。眼前是堵石膏墙，两厘米厚，白得发灰。
后面是电梯井——跳歪一厘米，我就成肉袋。我深吸气，把冻裂的掌心在裤腿上蹭出血。疼，
好。疼让我记得：女儿还在等药。导丝从指间绕过——女儿拔针时留的，镍钛合金，
细得看不见，韧得能吊命。一端扣钢筋，一端绑空安瓿，塑料瓶当子弹。我后坐，膝盖抵墙。
墙灰簌簌掉，像在吐我。我咬牙，胸腔压成弹簧。三、二、一——松！啪！安瓿先飞，
撞墙炸裂。碎屑糊脸，血混灰流进嘴角。导丝回弹，嗖地把我拽出去！缩肩！收腹！
闭眼！风声割耳，背脊擦墙，嗤啦一声，衣服破，皮也破。再睁眼，
我已滚进隔壁吊顶豁口。咚！砸在龙骨上，震得耳膜嗡嗡。账本死死抱在怀里，没掉。
楼板没裂，警报没响。只有碎渣噼里啪啦掉进电梯井，声音越来越远。我喘出一口白雾，
笑出声——一次到位。龙骨吱呀一声，提醒我别得意。我翻身，脸贴板，听1207。
依旧死寂。导丝慢慢收回，安瓿碎片卡在墙里。女儿，妈妈用你给的弓，把自己射回地狱。
再往前一步，就是账本真正的窝。我蜷在黑暗里，等心跳归位。疼好。
疼让我知道——我还活着，你还活着。可我知道——墙穿了，魏燎的网，才刚收紧。
8我蜷在吊顶豁口，盯死那根钢丝。火星啪一爆，老鼠夹就张嘴，
喷淋头跟着颤——碰一下，我就成荧光靶。右手手套磨穿，掌心血糊。没时间换。
我解开裤扣，热尿浇上手套，呲啦冒白烟，烫得皮肉一跳。尿素冷得快，
裹出一层阻燃膜——女儿退烧贴教我的。左手摸进怀里，扯出无菌袋的铝膜封口贴。薄如纸，
韧如命。贴指背，当我的刀。汗混尿往下滴，砸在龙骨上，嗒嗒。胸口那瓶冰药还在烧，
提醒我：还活着，还能赌。爬近。老鼠夹锈齿反光，线圈细如发丝。我屏住气，铝膜啪
按上触点——短路！剪丝！锵——！镁光炸脸，火球直扑眉心。铝膜先熔，火花被吞。
残星溅上尿湿手套，嗤地灭，只剩青烟。右手背一烫，皮卷焦黑，血渗出来。
我咬牙咽痛，把账本塞进无菌袋，封口，贴胸。焦味混尿骚腾起，辣得我流泪——可人味，
没了。头顶喷淋咔一声，哑火，只滴两滴脏水，落我发顶，冷。我翻身，顺雨水管滑下。
铁锈割大腿，血珠滚，被尿味盖过。11层窗外，夜风卷走焦糊。落地，滚进阴影，
抱紧胸口的袋子。右手烧伤一跳一跳，像在数心跳。账本在我怀里，女儿在我血里。火，
没烧起来。可我知道——火灭了，魏燎的枪，才刚上膛。9右脚刚踩进轿厢，
魏燎的火机就叮一声弹开。银盖内侧，红点一闪——微型摄像头开着。我知道，火一起，
手机若没成灰，我和女儿就完了。他笑：烧吧，烧完协议生效。声音甜得像毒糖。
我左手插进医疗袋，摸到那根PICC导管——女儿拔针时留的，软，韧，能当命。剪！
七厘米，断面亮得晃眼。再扯一撮头发，焦的，沾着烧伤味，塞进背壳。真手机，藏掌心，
贴厢壁磁吸——黑屏，但活着。快点。他催，火苗跳出来。我深吸气，
尿味、柴油、焦皮混成一股破釜沉舟的辣。拇指一捏——导管裂，头发遇火，嘭！
炸出一团烤肉味。火吞导管，黑烟裹着蛋白臭扑向镜头。他被熏得后退，鼻翼抽动，
眼里闪过食肉动物的光。成，算你识相。火机合上，红点灭。我拍拍手，灰簌簌落。
右手烧伤被热烟一蒸，疼得跳脉，却笑得轻松。手机没死，证据没亡，时间被我偷来十七秒。
轿厢钢缆悄悄打滑——尿混清洁剂，正渗进绳股。魏燎抬头看数字屏，没发现。
我盯着他后脑，心里默念：火机灭了，手机活了，你的死期——又近一步。
可我知道——火灭了，但轿厢的坠落，才刚开始。10火机盖叮一声合上。
轿厢哐——哐——打滑，钢缆像蛇在蜕皮。魏燎袖口贴着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