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阳光斜斜切过积灰的窗棂,在木质地板上投出长而窄的光斑,地板被他的帆布鞋踩得“吱呀”响——这栋老家属楼是父亲林建军失踪前住的地方,十年了,除了社区保洁每年来擦一次窗户,再没人踏足过这间阁楼。
他抬手抹了把窗框上的灰,指腹立刻沾了层浅褐色的粉末。
阁楼不大,靠墙堆着几个褪色的纸箱,最上面那个印着“考古队物资”的字样,胶带己经脆化,边角微微卷翘。
林野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纸箱,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啦”一声轻响,像是有硬物在纸堆里滚动。
这是他第三次来旧居。
前两次翻遍了客厅的书柜、卧室的抽屉,只找到父亲留下的几本考古教材和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他才五岁,骑在父亲肩头,父亲手里举着块刚出土的碎陶片,笑得眼睛眯成缝。
这次来阁楼,是因为前晚梦到父亲在阁楼里喊他,说“骨符在木箱最底下”。
他撕开脆化的胶带,掀开纸箱盖,里面塞满了父亲的旧物: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考古队制服,领口还别着枚褪色的队徽;一个铜制放大镜,镜片上有道细小的划痕(是他小时候摔的);还有一摞用橡皮筋捆着的考古笔记,纸页己经泛黄发脆,边缘卷得像波浪。
林野的指尖轻轻拂过笔记封面,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1998年,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发现夏代陶符一枚,疑与禹王治水有关。”
他抽出最底下那本笔记,刚翻开,就有个硬物从纸页间滑出来,“嗒”地砸在地板上。
是半块青铜骨符。
林野弯腰捡起,骨符比他的巴掌略小,厚度约半指,边缘有明显的断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成两半。
符身刻满了扭曲的纹路,既不是甲骨文也不是金文,更像是某种原始的图腾——他凑近看,发现纹路里藏着细小的凹槽,像是水流的形状,符身背面正中央,烙着一个清晰的“禹”字,笔画深邃,泛着淡淡的青铜光泽。
骨符刚碰到他的掌心,一股微弱的凉意突然从符身传来,紧接着,符身上的纹路竟缓缓泛起青芒,像有水流在纹路里流动,转瞬又消失不见。
林野愣了愣,以为是阳光的错觉,他把骨符凑到窗边,青芒却没再出现,只有青铜的冷硬触感留在掌心。
他重新翻开那本笔记,骨符正是从最后几页掉出来的。
最后一页没有考古记录,只有几行潦草的字迹,墨水有些晕染,像是父亲写得很急:“骨符分二,引向禹冢,玄圭藏秘,慎入!
周正不可信!”
“周正”两个字被重重画了圈,笔尖几乎戳破纸页。
周正——父亲当年考古队的副手,父亲失踪后,是他对外宣布“林建军在黑沙城遗址考察时遭遇沙尘暴失踪,尸骨无存”。
林野一首觉得周正的话有问题,可没有证据,如今看到父亲的笔迹,心脏突然“咚咚”跳得厉害。
就在这时,阁楼门的缝隙里突然塞进一个白色信封,“啪”地落在地板上。
林野猛地回头,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灭了,一片漆黑。
他捡起信封,信封没有署名,也没有邮票,材质是厚实的牛皮纸,摸起来有些粗糙。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折叠的便签。
照片是用胶片拍的,画面有些模糊,背景是一片荒凉的沙漠,断墙残垣立在黄沙里——林野一眼认出那是黑沙城遗址,父亲失踪的地方。
照片的焦点是断墙上放着的半块青铜骨符,与他手里的这半块形状、纹路完全吻合,断裂处像是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便签上是用钢笔写的字,字迹遒劲,墨水是深蓝色的:“要见你父亲,三天后带骨符去黑沙城,找‘引路墓’。
记住,别相信任何人,除了拿着另一半骨符的人。”
林野捏着便签,指节微微发白。
父亲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脑海,让他浑身发麻。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青铜骨符,符身的“禹”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父亲笔记里的“禹冢玄圭”,照片里的另一半骨符,还有神秘的匿名信……所有线索都指向黑沙城。
他把骨符和照片、便签塞进外套内袋,指尖能感受到骨符的凉意。
阁楼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旧笔记哗哗作响,像是父亲在耳边低语。
林野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阁楼里的旧物,然后转身下楼——他要去黑沙城,不管那里藏着什么危险,他都要找到父亲,弄清十年前的真相。
楼下的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林野掏出手机,拨通了考古圈前辈王教授的电话,声音有些发颤:“王教授,您知道黑沙城遗址的‘引路墓’吗?
我想去找我爸……”